作者:明照万里
沈知澜原先还担心这计划不顺利,因为“独家种植权”的重点是要落在独家上,京城附近的商户好找,其余地方的可不好找,而找不到,也少了几分热闹。
谁知道那管事神通广大,区区几日里,竟然凑到十来家商户,都想着要去争夺经营权。
原来很多商户虽然大本营遍布全国,但在京城总会留些能做主的管事,一听到有被皇帝亲口称赞过的果子出售,闻着味就找来了。
为了让商户们买的心甘情愿,管事也做足噱头,把人请到现场,只见绿荫处处,鸟语花香,而中间,还有一小片果林。
管事早让人把果树围了起来,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果树的模样。管事又当着他们的面,摘下一枚果子,并且在他们手中传递。
商户们来自天南海北,也算见多识广,竟也没见过这样的果子,不由得心中一动。
人无我有,就是做生意最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懂。
商家见他们都心动了,这才慢悠悠拿出小银刀把果子剖开,“诸位见谅,今年福果的产量有限,一共也只得几十枚,每一枚都是有主的,我还是磨了许久,这才磨来一枚,好给大伙儿尝个味道,免得你们不相信。”
他把果子分成四份,估计也就一口的量,示意商户们选出四个人来品尝。
商户们互相对视,终于选出四个颇有威望的,让他们作为代表品尝福果。
四人接过这小半片果子,虔诚放进嘴里,慢慢咂摸着味道。鲜,甜,汁水丰厚,味道的确出奇的好,既有桃子的香,又有李子的脆,无怪乎被称为福果。
从四人的表情里就能瞧出,他们对果子多满意,也有多看好这个市场。
这下子,销售“独家种植权”的事情非常顺利,八万两,商户压根不带还价的,甚至有两户同出一城的商户为了抢种植权,差点打起来。
王府管事倒是想大小通吃,奈何想起沈岩的叮嘱,只能忍痛拒绝:“物以稀为贵,我家主人说过种植权一旦售出,绝不在同一区域内再次销售,也是为了保障各位的权益,所以,下次吧,下次一定优先找你。”
竞价落败的那一户只得失望的松开手。
管事领他们去交定金和领凭证,到时候可以拿凭证交全款,并且管事还会派出专业农户告* 诉他们,怎么能种出福果寿果来。
凭证是块小木牌,上面还备注了甲第多少号独家种植权的字样,显得正式又合规,格外让人安心。
商户们拿着牌子,去调动各自的现银。
消息传出去,绘声绘色传的到处都是,得到消息但是将信将疑的商户都悔青肠子,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硬生生错过了,岂不是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挣钱吗?
心痛。
沈岩一边命老农学习嫁接技巧,一边命人清点银子,看到数量时差点笑歪了嘴。
福果寿果打包价是八万两,一共有十六户商人交了钱,一共就是一百二十八万两,这招财的速度,比挖银矿还快啊!
搂着这些凭证,沈岩不免畅想,“这要是再多添几户商家,岂不是还要再翻个倍吗?”
十六户商家,甚至没占到全大焱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商户多让人眼馋。
沈知澜拦住了他,“岩叔叔这可不行,如果种植户太多,那可就不稀罕了。再者,咱们当初也是通知过消息的,是他们自己不来,怪不着我们。要是提供二次机会,前面爽快交银子的商户,下回可就没那么好骗……咳咳,爽快了。”
“长了教训,下次再有什么机会,他们才会积极响应。”
“倒也是这个道理。”沈岩瞬间领悟,“还是咱澜哥儿聪明,新脑子就是转得快。”
跟沈知澜混的久了,他偶尔也会冒出几句俏皮话。
沈知澜自我调侃,这可不是新脑子,而是组装机,新显卡配置旧机上。
不管如何,售卖种植权这事完美解决,沈岩把银子一分不少的交到皇帝手里,由他分配。
一百多万两呢,能干好多大事,不论是添置兵器还是修筑堤坝,挖掘水渠,也能顶上大用。
四位丞相虎视眈眈,都准备把这笔银子争取到自己管辖的范围内。
而这一日的大朝会上,在内侍宣布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有一御史突然站了出来,弹劾沈岩违背祖制经商,与民争利。
被点名的沈岩一脸迷茫,啊这?他咋了?
御史还在滔滔不绝,引经据典的指责沈岩身为郡王世子,享受着天家富贵,却为了蝇头小利跟百姓争利赚取钱财,其心可诛云云。沈岩好几次想要张口辩驳,都被此人怼了回去。
出售种植权时,管事背后是谁也没有遮掩,毕竟果树就种在沈岩家的养鸡场内,旁边的百姓一问就知道。
只是出于没成功前暂时不透露消息的原则,除开当事人和四位丞相,并没有通报给其余人。
这就尴尬了嘛。
皇帝身在御座上,微微眯起眼睛,是谁背后捣乱?或者想搅混水?
总不能让人忙前忙后,还要挨骂,冯相主动挺身而出,解释道:“此事左宗人早就通报上来,是他命人研究出了相关技术,又敬献给皇上,所得收益也全都上缴国库,一文不少,此刻正放在户部清点。苗御史只怕是听信流言,误会了。”
冯相没说的更难听,但那位御史掩着通红的面颊,退了下去。
皇帝突然哀叹一声,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前些日子英王和寿安长公主的事情,想必各位爱卿也听说过了,朕格外痛心,血脉同源同宗,朕也希望各位宗亲能够安稳度日,并且为国效力,不论是著书立传,还是耕地养殖,都能发挥出作用。”
“左宗人便带了一个好头,悉心研究出新品种的果树,替国库赚回一笔银两,堪称范本。”
沈岩立刻挺直腰板,听听,夸他呢。
“开国迄今一百多年,时移世易,先祖虽然立下规矩,但未必适用于现在,朕想着,有些规矩可能也要适时变一变了。”皇帝偏在这时住了口,没说到底该怎么变,就宣布退朝。
皇帝还在时朝臣还能保持沉默,等他一走,朝臣立刻炸开了锅。人人都盯着自己的盟友,想讨论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受影响最深的,还是几位亲王,应王褚王和恒王眼睛都要瞪出火来。
什么意思?宗亲的绳索要松开了吗?
亲王郡王们享受着超品俸禄,地位超然,但身上并没有实职只有虚衔,只有皇帝给他们任命,他们才能沾一沾权利的边。
应王心里清楚皇帝是决计不肯松开对他们管束的,偏偏又忍不住抱着幻想,只要松开一点口子,没准呢?有一点缝隙,那就有漏洞可钻啊。
而朝廷官员更多是担忧,宗亲们不作而食,还自带跟皇室攀亲戚的利器,如果让他们再担任官职,岂不是飞扬跋扈,趾高气昂吗?
越想越是担心,已经有人连夜开始写奏折抒发对此事的看法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宗学,宗学学生本就对这些事情敏感,此刻更是议论纷纷。
下学回家时,沈潭便悄悄问起沈知澜的想法,沈知澜想了想,“其实对宗亲来说也是好事,许多人恐怕还是想出来扑腾试试吧!”
虽然能拿到固定工资,但这工资日渐贬值,买油不香买醋不酸的,也闹心。
沈潭跟着点头,“要是可以,我也想试试,学了一身本事,我就是去养鸡鸭也能赚到银子。”
“就是,别担心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们还能饿到?”要是放开限制,沈知澜不知道有多少主意等着实施,简直如鱼得水,巴不得。
宗亲朝臣们纷纷上书,发表自己对此事的看法,包括封地里京城近的听到消息,也会上书,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皇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最初焱太祖定下的宗室荣养制度,本心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安享富贵,不论怎么样都有一口饭吃。但开国一百多年后,宗室人数逐渐增多,代代生育,就逐渐繁衍出一系列的问题。
对外,荣养宗室是一笔非常大的费用,差不多占据一城赋税的三分之一,还有藩王欺男霸女,干涉司法等问题,当地长官对十分棘手,管又管不了,不管又不行,头都大了。
对内,亲王自然享受着最好待遇,一桌酒席足够一户人两年的嚼用,而闲散宗室受制于条例,禄米贬值,晚发,攀比和撑面子等等问题,靠借贷生活,也难。
现在要解决这个,牵一发动全身,很难处理又不得不处理。
皇帝是从天书上发现这个问题的,看完后不得不说,不处理早晚会拖出更大的问题。
但具体该怎么解决,他还没头绪。这倒霉的天书只简单描述了,某日沈知澜跟丞相闲聊,说起解决宗室问题有上中下三策,并且现场挥毫写了一篇《宗室论》,让丞相大赞妙计,轻松解决此问。
可是这天书偏不肯显示这篇策论的具体内容,勾的皇帝心头痒痒,偏还看不见。
第81章
吊人胃口!
皇帝暗中腹诽,又拿天书没法子,要是天书能够随心所欲显示,他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等等!
天书虽然不肯显示,但正主还在啊,没准正主心里早有腹案呢,试试,试试又不会亏本。
皇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
“路大人!”
沈知澜下学后,又看到路指挥正在集市上巡逻,颇受欢迎。
路指挥长着一副典型的武人身板,个高肩宽胳膊有力,浓眉大眼眉清眸正,一副最佳女婿模板。周围的小贩都在拼命把自家产的蔬菜瓜果塞到他手里,奈何路指挥统统婉拒,小贩们又悄悄的塞到巡逻兵卒的手里,兵卒们碍于自家长官的面子,也不好收,连忙跑开了。
沈知澜笑吟吟看着这副画面,看来路指挥很受欢迎嘛。
路指挥颇为无奈的说,“沈小哥,难得碰见,请你吃糖葫芦,去不去?”
“去啊,有的吃为什么不去?”沈知澜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的糖葫芦都是纯天然没有加化学成分的,吃着甜脆甜脆的,沈知澜一口一个,很快就啃了一半,他见路指挥还是满面纠结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主动提道:“路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啊?可以跟我聊聊,就算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安慰两句还是可以的。”
就别老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啦!
路指挥松开眉头,带着几分无奈,“真是瞒不过你,我是在考虑该怎么对待我这些手下。”
沈知澜看着外头那几个兢兢业业巡逻的兵卒,一边咬山楂一边含糊问,“他们咋了?看着做事挺认真的。”
“也不是人人都这么认真的,有人做事认真仔细,也有人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这就算了,还有人偷奸耍滑,趁着巡逻时占人便宜,还闹到兵马司里,让人头疼。”路指挥扶着脑袋,“但招这些兵卒也不容易,真遇到危险时,是需要他们拿命去拼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知澜恍然大悟,“这事其实也简单,但我先问个问题,你能管这些兵卒的月例银子和升迁吗?”
“虽然管不住,但路某也能说的上话。”
沈知澜想起来,这位大人的爹是路刚,他默默把山楂咽下,“那就好办多了,给所有兵卒都评绩效!”
让他们被绩效的恐惧统治吧,阿门。
沈知澜仔细跟路指挥解释绩效的意思,“每个月拿固定月例,不能提升兵卒的积极性,反正干多干少都拿这么多,干嘛要努力呢?而有了绩效评定,至少能减少他们混日子的可能性。所有人有一个固定月例,唔,就是现在月例的七成吧,再低不能满足生活所需,然后三个月评定一次绩效。”
沈知澜一边说一边结合古代的实际情况来改良,一月一评对他们来说,太耗费时间。
“绩效评定为下等的,只拿原先的七成。评定为中等的,固定的七成加绩效的三成,等于不变,而评为上等的,可以拿到固定的七成和绩效的六成。”
为了增强气势,沈知澜想用手比划一个六,等等,六怎么比划来着?
在他埋头思考六怎么比时,路指挥眼睛越来越亮,爆发出精光来。
妙,妙计啊!不仅没有多耗费一分月例,还让所有兵卒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去争取那个“上等”,而作为上官,他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就行。
“然后呢,还有后续的措施。有时候人不光需要银子,更需要荣誉和称赞,成天干着苦活累活,外人看不到长官也看不到,有个什么劲儿?除开绩效外,还需要额外的奖励,不需多,一二百文,五十文都行,定做几张奖状,上写某某兵卒是本季度的优秀员工,特此奖励。以后再有职位升迁,奖状也是一个考虑指标。公开公正清晰明了,长此下去,谁都知道路指挥眼睛不揉沙子,只要有真材实料就能晋升。”
沈知澜叭叭说完,终于咬完最后一个山楂,得意洋洋的说,“我这主意出的怎么样?”
路指挥郑重点头,“非常好,简直不能更好。”
其实还有更多怎么考核,怎么设置规则的想法,沈知澜遗憾的想,不过目前看起来路大人暂且用不上,他就不多嘴啦。
他又补充一句,“我刚才说的就是纸上谈兵,瞎琢磨的,大人领会意图就行,细节该怎么改就怎么改,千万别反过来耽误了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