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为舟
沈遗墨:“就算可行,这代价是否太大了?”
“什么代价?”鹿临溪不禁反问,“是指那副身子吗?我不在乎的,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我也死不了,在乎一副身子做什么呀?”
“可是小溪,数千年的修为,一身神骨,你当真舍得……”
“我听不懂这些。”鹿临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除掉天魔重要!”
什么数千年的修为,什么一身神骨,还有那什么仙灵药体,在她手里好像也就只能用来种种花。
她连怎么飞都没搞懂,要这么高的修为做什么?
谢无舟不禁皱眉:“你连灵力都用不明白,还想引天魔入体?当真是不怕被它吞没了意志。”
鹿临溪:“我是用不明白,但你们不能教我吗?”
谢无舟:“不能。”
浮云与沈遗墨对视一眼,两两陷入沉默。
“那你们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鹿临溪不禁叹了一声,“你俩就这样,一人压着一半,一个留在天界,一个回去魔界,比谁压得久是吧?谁先失控,谁就做被牺牲的那一个?”
谢无舟:“……”
沈遗墨:“……”
鹿临溪忽然觉得自己挺厉害的,竟然用一句话把男主和反派都整无语了。
“就算无人引导,天地间的怨气也会越来越重,天魔复生的迹象已经越来越强了。”鹿临溪说着,抬眼向沈遗墨望去,“你急着下凡历劫,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沈遗墨:“……确是如此。”
鹿临溪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眉心紧锁的谢无舟:“你离了魔界,孤身来到人界,不也是因为这个?”
谢无舟:“……”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不再为天魔所扰,那为什么不试试我的法子呢?”鹿临溪笑着打趣道,“是舍不得身子里的天魔残魂吗?”
然而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鹿临溪轻叹着离开了大鹅的身子,一个“云杪”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看,这身子换起来这么快,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可以保证,我向你们发誓,我一定一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要是撑不住了我就赶紧逃,绝不逞强!”鹿临溪说着,轻轻扯了扯谢无舟的衣袖,“行不行啊?”
“……”
“谢无舟,你信我好不好?”鹿临溪哄小孩儿似的轻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敢有事啊!我很怕疼的,我一定比你想象中更珍重自己!”
“……”
“你忘啦?我体内有你一缕灵根,它连着你的命魂,我要是出事了,你也会受伤的。”鹿临溪认真说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可能拿你的安危开玩笑的!”
“这事没这么简单,若你还在这副身子里,天魔或许还会被你的意志压制,一旦你从这副身子里逃了出去,天魔便可能于瞬间夺舍。”沈遗墨说着,话语中满是迟疑不定,“天魔之力,加上你这一身修为,我们未必是它对手……”
还有这回事哦?
鹿临溪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沉思过后,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嘛!”
“至少先把那晦气玩意儿从你们身体里头弄出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在外头解决,总比把‘屋子’弄得一团糟要好,对吧?”
鹿临溪说着,见无人捧场,干脆自己先为自己点了点头。
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对!
第79章
鹿临溪知道,这件事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就算她有金蝉脱壳之法,这其中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七千年前,天魔祸乱人世,天界为除天魔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当年一战,无人生还,古战场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没有人知道天魔到底有多强,哪怕只以残魂复生,或也有着毁天灭地之势。
若无详细计策,贸然释放天魔残魂,只怕会引来又一次的生灵涂炭。
但像现在这样拖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原文就有提过不止一次,就算没有反派推波助澜,人间怨气也已引得天星黯淡,无处不暗示着天魔即将复生。
如今两缕残魂都已现世,这世间仅有的两个神魔一体一人承了一半,看似短时间内不用太过担忧,但也仅仅只是短时间内。
谢无舟早已堕魔,身上有魔气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可沈遗墨不同,他身处天界,身份地位皆是不凡,平日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着,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体内的天魔残魂。
残魂一事一旦暴露,谁又知天界会怎么对待眼前的“定时炸弹”?
说到底,这天魔残魂在二人体内,是一种封印,也是一种寄生。
要是放任不管,等到残魂力量恢复到足以吞噬宿主魂灵的那一日,天魔得到的就是一副神魔一体的身躯了。
这一点,当年天界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会提前在谢无舟体内留下致命弱点,只为在天魔夺舍的那一刻将其彻底毁灭。
“那册古卷中记载的法子虽然丧尽天良、惨无人道、令人发指!但我们不能否认,如果能成,它确实有效!”鹿临溪说着,抱起双膝思考了一会儿,对着大家认真说道,“如果担心天魔夺舍后会难以应对,那能不能也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一种弱点呢?”
“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无法杀掉天魔,也能毁了这副身子,让它短时间内无处安身!”
鹿临溪将每个人脸上的凝重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可是系统既然给了她这样一个道具,又没有阻止她舍弃云杪这个身份,这不就意味着她的想法是可行的吗?
系统拉她来这个世界,是为了改写BE结局的,总不能看着她乱来却毫不阻止吧?
“我知道,我这个法子听上去风险不小,但它就是一个方向,具体怎么做怎么走,总是需要更多细节的!”鹿临溪十分努力地劝说着,“你们也知道,我连灵力都用不明白,什么法术法宝封印结界的我就更不懂了,这件事肯定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所以才需要大家一起想办法,一起想来完善这个计划呀!”
她看见了浮云眼底的动摇,连忙下床向她靠去,牵起了她的双手:“浮云,你也觉得这法子确实可行对不对?”
“我……”
“我们四个人呢,总不至于想不出一个靠谱点的计划吧?”鹿临溪说着,转头看向身后二人,皱眉说道,“你们一个是魔界最大的魔头,一个是天界众人的希望,要是你们都畏手畏脚的,谁还能杀掉天魔了?”
“只要天魔残魂还在你们体内,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语气都变得激昂了不少,“只有天魔离了你们的身子,我们才能再无任何顾虑地聚集一切力量去杀它,对不对?!”
不过这一番激昂的演讲并没有成功煽动大家的情绪。
沈遗墨和浮云最终还是先行离去了。
离去之前,他说此事就算可行,也需深思熟虑,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漏。
鹿临溪不禁想,这大概是一种接受,只是凡事不可冲动,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
他们二人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哄好屋里那只明显生气了的孔雀了。
鹿临溪回屋之后,第一时间把凳子上瘫着的大鹅抱回床边,默默放到了谢无舟的腿上。
谢无舟沉默地闭上了双眼。
他眉宇间的凝重,从她提出这个办法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淡去。
鹿临溪凑上前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紧蹙的眉心。
满面愁容没有揉开,倒是把他紧闭的双眼揉开了。
在被握住手腕的那一刻,鹿临溪歪头笑着问道:“生气了?”
谢无舟:“不是生气。”
鹿临溪:“那是什么?”
“天魔擅长蛊惑人心,哪怕只是一瞬的心志不坚,也有可能被它彻底吞噬。”谢无舟沉声说着,眼里满是忧虑,“我和它共存了那么久,我比你清楚,我不希望你冒这个险。”
鹿临溪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冒险,可是你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可以慢慢想。”
“你和它共存了那么久,应该什么办法都想过了,除去自己承受,和把它转移给沈遗墨以外,应该没有想出别的法子吧?”
“……”
“我的办法就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鹿临溪认真说道。
“那也不该你去……”
“可就算我能再种出一株无相草,这个计划里也不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鹿临溪轻声说道,“无论是你,沈遗墨,还是浮云,都不是无相草可以承得住的魂灵。而它所能承得住的魂灵,就算真的愿意牺牲原本的身躯与修为,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承载、去封印两缕天魔残魂——这世上只有我,我是唯一的例外。”
这世上只有她,阴差阳错入了这副身子,又恰好有着十分寻常的魂灵,可以被无相草轻易承载。
有些事注定就是她要去做的。
就像来到这个世界,遇上一个大反派,去到他无人在意的过往,送他离开那片尸山血海那样。
她来到这里的意义,不就是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尽可能地去改变可能会变得无比糟糕的一切吗?
“谢无舟,你不能不讲道理的,凭什么有危险的事只能交给你,就不能交给我呢?”鹿临溪微微侧过身去,“我知道你想保护我。”
“在陆城,在玉山,都是你在护着我,就连在尸山遇上血雨的那一夜,我也乖乖缩在你的怀里了……因为我知道,我没本事,也没办法,我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不逞强,不别扭,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但我也会想要保护你,保护大家的。”鹿临溪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不够轻,便会惊扰心底的恐惧与无助,“我不止一次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感到伤心难过了,我不希望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只能被保护的人,不希望每次都只能站在边上看着你们受伤……”
“现在我好不容易有能力帮到你了,你可不可以稍微接受一下我的保护,让我也安心一点呢?”
她轻声问着,话语中有委屈,有不甘,却没有一丝责怪。
谢无舟沉默了很久,就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鹿临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仙草幻化的大鹅蜷缩着睡在他的腿上,安静得只有一下又一下轻而浅的呼吸。
但她知道,当一切尘埃落定,它会鲜活起来,就像从前一样,每天吃吃喝喝,过上她最喜欢的,咸鱼而又安稳的小日子。
她这般想着,眼底忍不住扬起一丝期盼的笑意。
谢无舟看见了那一丝笑意。
他一时有些恍惚,也有几分困惑。
那个曾经被他瞧不起的胆小鬼,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