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为舟
田小芸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执念已散、心愿已了,去轮回吧……”
阵法之中,灵光骤起,如月色般温柔,将她轻轻抱拥。
“来生,不会那么苦了。”
他说着,全力催动阵法,灵光顿时淹没了阵中所有。
当光散去之时,那重归轮回之人,便如被风吹过的烟尘,不再留有一丝痕迹。
第19章
田小芸消失的方向,只剩下一抹渐沉的夕阳。
“这……算成功了吗?”鹿临溪不确信地喃喃问道,“她已经轮回了吗?”
“嗯。”谢无舟很轻地应了一声。
“在下这三日一直跟随在田姑娘附近,原本担心事情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看来也是多虑了。”沈遗墨将剑归鞘,轻声叹道,“田姑娘本心良善,世道待她如此不公,她也没有任由自己堕入仇恨的深渊……”
话是这么说没错,鹿临溪却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思。
如今的结局,已经比原文好上太多。
她或许是该庆幸的,可恍惚间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一切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吗?
故事到此为止,真就已经够了吗?
沈遗墨:“此次田姑娘心结可解,多亏了谢兄愿意耗费灵力与心神。”
谢无舟:“谢某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沈遗墨:“田姑娘本性良善,只愿她来生去到更好的人家。”
谢无舟:“但愿吧。”
两人话到此处,忽然没了下文,场面莫名有些尴尬。
沈遗墨沉思片刻,忽而上前两步,眼底怀着歉意,对谢无舟抱剑行了一礼:“先前是在下误会谢兄了。”
“是谢某生性散漫,不太会说话,这才引得沈兄误会,沈兄不必介怀。”谢无舟无所谓地说着,低眉看了一眼脚边正在走神的大鹅,带着笑意叹了一声,“许是谢某做人失败吧,就连带在身旁好生伺候的鹅都时常嫌恶于我,旁人的误解自是早已习惯。”
浮云忍不住在一旁偷笑起来。
鹿临溪回过神来,一脸懵逼地仰着脖子看向谢无舟。
这家伙在暗示什么?拐弯抹角骂她白眼鹅吗?
虽然他确实干了件好事,但那不过就是一次交易罢了。
旁人不知他的身份,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热爱虾仁猪心的反派,一心复生天魔的魔头,还有擅长玩弄感情的PUA大师——这三标签,单拎一个出来都有够可怕的了,他都一人占全了,还装啥纯良呢!
想到此处,大鹅不禁挺胸抬头、翅膀叉腰,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嫌弃模样。
“谢兄言重了!看人看事,重心性、重行迹,谢兄性情洒脱不羁,行事剑走偏锋却不失磊落,能与谢兄相识,是在下之幸!”
沈遗墨说着,也看了鹿临溪一眼,见那一副无所畏惧的嚣张模样,一时忍俊不禁道:“我看这小鹅虽不怎么温顺,却也挺喜欢谢兄的。”
“才不嘞!”鹿临溪扭头冲着沈遗墨就是一声吼。
然而沈遗墨听不懂她的鹅叫,倒是看懂了一旁浮云点头的模样。
鹿临溪一时无法辩驳,枫叶似的小脚掌忍不住踢了踢地上那支被折断了的发簪。
赵家忽然出事了,两个帮赵家驱邪的“假高人”自然不能再回去蹭吃蹭喝了。
当天晚上,二人寻了云县的一家客栈住下。
鹿临溪这三日都没怎么睡好,刚一进客房便找了个角落卧着大睡了一场。
次日醒来,已是午后。
谢无舟不在客房里,浮云也不见了身影。
鹿临溪茫然地在楼道间溜达了半圈,终于在楼下的一处角落里,看见了那一抹让人无法忽略的红,以及边上那一团圆乎乎的白。
他们俩可独处不得!
鹿临溪扑扇着翅膀一路奔了过去,到地儿时一个垫脚跳跃,十分丝滑地蹦到了木质的方桌上。
——不偏不倚,隔在了一人一鹅的视线中间。
“哟!你们这么早啊!”她说着,转身对浮云挥了挥翅膀。
“小溪早啊!”浮云也挥了挥翅膀。
谢无舟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几乎快要扫到自己脸上的鹅屁股往旁侧拍了一下。
鹿临溪半点也不介意,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了一圈:“沈遗墨呢?怎么没见着他啊?”
浮云眨了眨眼,有些遗憾地说了一句:“他走了。”
“他走了?!”鹿临溪不由诧异。
“今早道别后就走了。”浮云耸了耸翅膀。
这,这……
怎么就走了呢?
女主还在这儿呢,男主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这浮云也是,一不跟着,二不挽留。
前几天不还粘着不放吗?怎么一觉睡醒说散就散了啊?
她不能真把自己当谢无舟的灵宠了吧?
“他为什么走了啊?”
“嗯……”浮云回忆了一下,认真复述道,“他说,这世间还有许多未平之怨,此事既已终了,他便不在此地多做停留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男主啊男主,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你怎么可以把那只天天粘着你的可爱鹅鹅留在反派身边了呢?
鹿临溪正头大呢,身后忽然幽幽地传来了谢无舟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看你倒挺喜欢那沈遗墨。”
“你打住!”鹿临溪扭头瞪了他一眼,又回头向浮云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啊,我绝对没有喜欢那个谁,单纯就是随口一问。”
浮云歪了歪脑袋,眼底流露出一丝天真的茫然,似是无法理解鹿临溪如此认真向她解释这一点的原因。
鹿临溪一时无语,只得轻叹着说了一声:“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谢无舟:“先从桌上下去。”
鹿临溪:“哦……”
为了口腹之欲,大鹅最终还是往凳子上让了一步。
沈遗墨虽是走了,有些事却还没能尘埃落定。
谢无舟暂时没有离开云县,似也在等一个真正的结果。
那之后的几日,赵田两家之事,在云县和陆家村彻底传开了。
田家人的尸首无人收拾。
有人说那是恶鬼索命,千万帮不得。
有人说那叫罪有应得,烂了臭了都不必理会。
最后还是云县官府来人将那些尸身抬走的。
李管家和当初一起抛尸的几个下人都被抓了起来。
一个残废,几个哑巴,在公堂之上只能呜呜哇哇的点头摇头。
面对那纸罪证上的罪行,他们没敢反驳分毫,显然是被“死人还魂”吓破了胆。
当年收钱做了伪证的马夫,还有陆家村的村长,以及他家那个独子,也都没能逃过官兵的搜捕。
那个午后,客栈里的客人高声议论着此事,不少人闻言都跑去县衙凑热闹了。
浮云缩在客房里睡着大觉,鹿临溪怎么都睡不着,忍不住催着谢无舟带自己也去了一趟县衙。
县衙外围着许多百姓。
他们议论纷纷,他们义愤填膺。
那些跪在公堂上的家伙,最终一个个都入了狱。
从县衙回客栈的路上,鹿临溪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真是便宜那个负心汉了……”
“你想他死?”谢无舟问道。
“我想有用吗?”鹿临溪叹道,“我不是田小芸,我也不是王法……我啊,就是一个旁观者。”
她话音刚落,便被一道红光裹挟了身体。
如同前往荒山那日一般,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不再有那种极度恶心的感觉,只是稍稍有些目眩。
当视线恢复如常时,她已身处昏暗的牢狱之中。
谢无舟旁若无人地走在前头,吓得鹿临溪连忙做贼似的追了上去,全然忘记了自己想死的初心,生怕待会儿他和狱卒起了啥冲突,自己会被殃及无辜。
可走着走着,她发现这牢狱中的人根本看不见谢无舟,也看不见她这只逐渐大摇大摆起来的大鹅。
牢狱的深处,她看见了那个穿着囚服的陆青明。
他头发散乱,面色惨淡,没什么精神地缩在牢房的一角,眼底泛着红色的血丝,显然是哭过一场。
也不知是为自己丢了的前程难过,还是确有那么一滴眼泪是为田小芸而流。
谢无舟走至牢房门口,向前摊开一手,只见灵光闪过,掌心间竟是多了那支被折成两段的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