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秦向栗没说话,眼神却充满了责怪与恨意,陈映澄脑子转的飞快,明白过来,“你知道了蛊虫的事情了?”
“!!”
秦向栗瞳孔震颤,似乎没想到这话会从陈映澄口中说出来,他一改刚才的冷酷,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与惊讶,“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江随山?!”
陈映澄反问:“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秦向栗没回答,陈映澄脑中排查一圈,很快锁定了答案:“花绍婴。对不对?”
她甚至不需要秦向栗确认,便已经想明白了始末。
花绍婴与夏侯绫关系亲近,很久之前她救过夏侯绫,或许在那时就已经知道了夏侯绫身体的异常。
但蛊虫这么隐秘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究竟是何人?!”秦向栗语气强硬地质问,他的神色有些崩溃,伸手过来抓住陈映澄的肩膀,“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只要她死了,夏侯家的人都会跟着死,却还是救了她!”
“蠢货。”陈映澄大力甩开他的胳膊,语气比他冷上百倍,“你以为你杀了她就等于除了夏侯家,你有没有想过,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会将身家性命都放在一个人身上吗?你真是蠢啊,做了别人的棋子!”
陈映澄说完便要走,她已经没心思跟秦向栗聊下去了,蛊虫这个秘密的泄露,足以说明有其他人组了局,从花绍婴秦向栗这两个年轻气盛的人入手,通过对夏侯绫下手,将夏侯家扯进来,搅混赤日城这汪水。
幕后之人不难推测,整个赤日城,能了解到这种秘辛的,无外乎赤日学院那几个长老,和世家大族那些活了成百上千的老祖先。
这里面的人多少都和夏侯家有过矛盾,但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陈小姐,你把话说清楚!”
秦向栗还想追问,陈映澄拔腿就跑,大步甩开他,但她毕竟不如秦向栗对这里熟悉,被他抄了近路堵住。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得回家了。”陈映澄烦躁得很,亏她还觉得秦向栗稳重,结果也是个愣头青,“你有这个功夫逼问我,不如去看看你身边的亲人有没有受伤的生病的,早些防备起来,免得抱憾终身。”
秦向栗蹙眉:“陈小姐,你这话就有些……”
他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发直,身体僵硬,不多时便捂着心口大喘气。
“喂,你怎么了?”
陈映澄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有空荡的小巷。
但秦向栗的脸色越来越白,瞳孔涣散,伸出五指在空气中虚抓住什么东西,紧接着,砰地一声栽倒下去。
“秦向栗?秦向栗!”
陈映澄弯腰,正要去查看他的情况,他的那匹马儿却突然狂奔而来,口中发出嘶鸣,眼看就要在秦向栗身上踏过去。
而在马儿身后,还有一匹黑马紧紧跟着,马上之人黑袍包裹,黑纱覆面,身形岣嵝。
陈映澄来不及多想,抄起秦向栗,在他的马冲过来时飞身而上,载着他朝闹市冲去。
身后之人穷追不舍,陈映澄将秦向栗抬上来已经费了很大力气,手臂酸麻,但秦向栗这马又实在难以控制,几次想把她甩下去。
“安静点,我在救你主子呢!”
马背颠簸,秦向栗本就高长,被甩来甩去也摇摇欲坠,陈映澄来到闹市外,那人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怕闯进去会误伤百姓,犹豫片刻,调转马头,进入一条人少的街道。
那人自然也跟了上来,从袍中掏出弩箭,对准了即将进入死胡同的陈映澄和秦向栗。
“吁——”
陈映澄进了那条死路,停下来,转头面向黑袍人,盯着他手上的弓弩。
“谁派你来的?夏侯和罗?”
那人不说话,但陈映澄却觉得他在笑,身形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将那弓弩对准了陈映澄,扣下扳机——
尖利的短箭射出,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光辉,陈映澄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它以疾风般的速度射向自己。
只差几寸,那短箭便能刺穿她的头颅,只听清脆一声,短箭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拦截,从箭端开始撕裂,无力地垂落到地上。
原本无人的巷口,忽的多出几个黑衣修士,手上握着统一的佩剑,将那黑袍人包围起来。
“抓活的。但也别这么轻易放过他。”
陈映澄招招手,几人一拥而上,那人见情况不对,便要策马逃离,却难抵几人剑攻,很快被斩落马下。
“仔细查查,别让他服毒。”
待他们将人捆上,陈映澄下马,将昏迷的秦向栗扔到一旁,上前查看。
“小姐,您小心些。”
“没事。”陈映澄拿了把他们的剑,挑开他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长得……说丑陋都有些抬举,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陈映澄闭上眼,把他的面纱盖回去,道:“去跟江随山说一声,是他们学院的人。”
第88章
杨柳生门下有一弟子名为录耀,年龄不详,家世不详,但见过他的人对他的描述都很统一:奇丑无比。
他是杨柳生捡来的,在培育奇花异草毒虫方面颇有天赋,因相貌奇特幼时受过师兄弟排挤,感念师父恩德,对杨柳生十分忠心。
陈映澄敢在这种时候出去乱转也不是单纯的胆子大,她身边并不是只有江随山一个侍卫,只是从前江随山在身边,也用不着旁人。
这次她来赤日城,沈婧担心会有危险,将自己身边的几个近卫拨给了她,连同从前为她养的那些暗卫。
陈映澄生擒了录耀,连同昏迷的秦向栗一起带了回去。
回来的时候录耀表现得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几次想逃跑,还放出自己的毒虫来想要自尽,都被暗卫拦了下来。
但他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骨气,车挚审问了两句,碾碎了他几只虫子他便都招了。
他跟着秦向栗已有一个月,可以说从秦向栗策划兽林的袭击,到今日他与陈映澄见面,他全都看在眼里。
今日对秦向栗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将蛊虫的事情告诉了陈映澄,这件事一旦散播出去,整个清河大陆都会不得安宁。
他几乎是知无不言,但当陈映澄问道:“谁派你来的?”
录耀突然沉默了,抬头瞥她一眼,目光似乎在说:谁派我来的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陈映澄道:“杨柳生和秦家无冤无仇,为何要杀秦家的孩子?”
“这不是我该过问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录耀说完,便再也问不出来什么,沉默地低着脑袋,紧紧裹着他的袍子,缩到了柴房角落。
车挚命人严加看管,出门后,对陈映澄道:“他是杨柳生的人,咱们不能一直关着他。”
“回头交给秦家就是了。”陈映澄若有所思,仔细回想录耀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师父,你不觉得他招得太快了吗?”
车挚与她想法相同,“录耀的胆子一直很小,也不擅长打架,说杨柳生派他暗杀秦向栗我信,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追杀,确实很可疑。”
“秦向栗刺杀夏侯绫这件事,我也觉得很蹊跷,不知道杨柳生想做什么。”
车挚嗤了一声,道:“那家伙一肚子坏水,当年从师父手中夺权的时候,在学院四处拱火,赤日城那些世家大族被他利用了个遍,这次又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陈映澄:“挑起夏侯家与其他家族的纷争,以此谋利,就是不知他谋的是什么。”
车挚:“杨柳生心机深重,但他想要的东西也很简单。”
赤日学院,胜天剑,赤日剑谱。
无外乎这几样。
两人讨论之后,还是无法将这三样东西和挑拨秦家夏侯家联系起来,便一同去查看秦向栗的情况。
秦向栗中了虫毒,所幸并不致命,只是会在短时间内丧失无感。
他们去时秦向栗已经醒了,瞪着眼睛看着房梁,有人走近也没什么反应。
车挚给他搭脉,秦向栗颤抖了一下,想要甩开他,但使不上什么力气,颓丧地任他摆布。
“短则一两天,长则七八日,这段时间他就跟块木头差不多。”
车挚给他下了诊断,可惜秦向栗听不到,那双眼睛里满是绝望痛苦,黑眸中映着车挚的脸。
“送回秦家吧,让他们好好照看着便是。”
“录耀呢?”陈映澄问,“也一并送去?”
车挚想了想,“既是赤日学院的人,便等随山回来再做决定。”
江随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从城外回来才得知陈映澄遇刺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带着一身的血腥味。
“澄澄,你没受伤吧?”
他双眼发直,瞳孔有些失焦,看上去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是黑蛟的。”
他脱下沾血的外衣,换上陈映澄递来的衣裳,确定陈映澄无事后,他坐下喝了口茶,讲起今天的事情。
“幻术破解后,我们找到了黑蛟藏身的地方,在固江的上游,有一汪深潭。”
“那条密道也是在潭底修建的,在被我们打伤后,他便要躲到密道里去,过几日都是阴雨天,我怕他借机跑去旁处,便追到了密道之中。”
他又喝了口水,陈映澄眼巴巴地盯着他:“然后呢?”
“然后……”他故作神秘,轻轻一笑,“然后就把他抓住了。”
陈映澄:“……这算什么呀,一点悬念都没有!那你怎么还弄了一身血?”
江随山道:“也不知道那密道里到底有什么宝贝,我追他到了密道入口,即将把他擒获的时候,他忽然疯了似的显出原形,体型增长数倍,硬要往密道里面钻,但却把密道入口给堵住了,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拽出来。”
说到这里,江随山眸色暗了暗,道:“拽他出来之后,他的脑袋被削去半截,密道入口被乱石掩盖,他的另外半截脑袋也不知所踪,鲜血染红了整片潭水,我身上的血也是那是沾上的。”
“嘶——”
原本有些诙谐的画面忽然变得可怕起来,陈映澄倒吸一口冷气,问:“你们之后有再探过密道吗?”
江随山摇摇头:“潭水太深了,水性最好的在里面最多也只能待半个时辰,那些乱石又太大。”
“黑蛟解决了就好,也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忧心。”
“这怎么能是小事。”发现陈映澄有些心不在焉,江随山将她拽到身前,单手攥着她两只手腕,“还在想秦向栗的事情?”
陈映澄嗯了一声,“我想不明白,杨柳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花绍婴的师父,自然知晓花绍婴对夏侯家的恨意,故意向她透露蛊虫之事,鼓动她,他们对夏侯绫下手,是出于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