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亲兄弟,自然是像。
眼看冷成光眼中的笑意越来越阴森,陈映澄赶紧往吴轻妙嘴巴里塞了一块糯米糕,“你快尝尝,里面放了我从北方带来的花蜜!”
吴轻妙被堵住了嘴,眼神不满地往她这里投:“无就素嘛(我就说嘛)……”
“哈,再来一块!”
陈映澄把她的嘴巴塞满,转头朝冷成光露出尴尬的笑容。
冷成光似乎轻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向别处。
陈映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扒拉她的裤腿,她低头看到一只木头做的小兔子,正用前爪扒拉她裙摆上的流苏,扒拉了两下,又跳到了旁人脚下。
这大半年里,冷成光没发展成屠城的恶魔,倒是练就了机关木匠的好手艺。
这次生辰冷成光送了她木头做的十二生肖,做工精致,机关灵巧,一个个都像是活物一样。
冷成光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她和小雀成婚的时候,他送的是一束机关花,乍一看平平无奇,还有些丑,但会随着季节和天气自动变化形状,陈映澄第一次见到它变形还以为是中了幻术。
现在来看,冷成光好像也摆脱了他们家族的心魔。
陈映澄在他身上看不到戾气,但有一种被上班和养孩子折磨后的淡淡的疲惫。
“看够了吗?”冷成光忽然转过来,和陈映澄的视线撞个正着,“你出去一趟,越来越没礼貌了。”
陈映澄吓了一跳,但故作平静,“许久不见,冷大人越发有慈父的样子了。”
“嘶——”
陈映澄听到吴轻妙倒吸冷气的声音,一转头,她已经抱着酒坛子去了别桌。
刚才缠着她讲八卦,现在倒清醒了。
她故意调侃,冷成光也不恼,笑道:“萃儿顽劣,但实在可爱,回头带来给你瞧瞧。”
“冷萃?”陈映澄念叨两遍,“谁给他取的名字,你啊?”
冷成光反问:“不好听?”
陈映澄啧了一声,“好听。”
就是听起来像做咖啡的。
“那你……”冷成光的眸光意味深长,似乎有话想问她。
陈映澄:“别问。”
冷成光:“哦。”
他们好奇的不过就是小雀的去向,她刚见到吴轻妙时她便问过,陈映澄找借口搪塞过去,说小雀在外游历。
他们还不知道小雀就是江随山,说来也是,就算江随山这个名字已经响彻清河大陆,但是还没见过他的也大有人在。
就算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同窗,谁又能把陈家的侍卫和女婿,跟年少有为的赤日学院掌门联系在一起呢?
陈映澄转头,敛起笑容,看了看杯中的茶水,抬手提起吴轻妙的酒壶。
这场生日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要老老实实地睡一觉,才能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赤日城。
祭剑大典后,杨柳生设宴款待众人,邀请江随山前来,却没得到回信。
这小子一直目中无人,走了这段时间回来后,就越发猖狂了,对谁都爱答不理。
第一天当上掌门就不给他面子。
真行。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杨柳生笑得阴冷,有人问起江随山的去向,他还要替他辩解,说掌门不胜酒力。
这日子过得实在憋屈。
他本来和谢通商议,今日趁着祭剑大典,胜天剑出世,要借机去打开剑阁的地下密室。
可这小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找许多借口婉拒了他。
谢通向来听话,自幼便尊他敬他,唯一能让他忤逆他的,便只有他那个视若珍宝的女儿了。
看着与人谈笑风生的谢通,杨柳生眸光渐沉:他家那个女儿,又和江随山扯上了什么关系?
*
后山竹林。
望着地上的醉鬼,车挚在他脚踝上踢了两下,“滚远点,别死在我这里。”
江随山没动,抬了下眼皮,喊了声师父。
“师父,今天是澄澄的……生辰……”
“哦。所以呢?”
本来陈映澄的生辰宴没邀请他,他就一肚子气,一回来看到这个天天在他这里发癫的徒弟,就更气了。
“……”
他不搭腔,车挚气不打一处来,把他拎起来扔到凳子上,“你真是没出息啊你!她要跟你分开,你居然就答应了?!”
“你天天要死要活的给谁看?!你现在权利名声都有了,开始怀念妻子了?你要是舍不得,当初为什么要从极岛回来?”
“她不要我。”他委屈开口,“她不要我……”
“她不要你你就真走啊,真没出息。你这么听话,以后她跟旁人成亲,你再巴巴地去随礼好了!”
“……”
车挚的话像在他心口扎出个口子,满腔的情绪倾泻而出,江随山提剑来到他面前。
车挚抱着胳膊,往后退了退,“怎么,要跟我比划比划?你师父我现在可是废人了,啥都没有烂命一条,你一剑攮死我好了!”
“我要去找澄澄。”
他的目光迷离,一看便醉得厉害,但是脚步飞快,车挚一愣神,竟然没来得及抓住他。
等他追出去,江随山已经御剑离开了。
车挚气得跺脚:没出息!真是没出息啊!
第60章
陈映澄的生辰宴向来是映月山庄最热闹的时候,但就像他们走时是悄悄地走,回来也没有告知太多人,所以今年只邀请了青宝城的亲友。
尽管今年的生辰宴比往年清冷许多,也足足坐了九桌宴席,结束时已经到了深夜,一辆辆马车踏着月色离开,山庄的佣人来纳海厅收拾残局。
他们回来后,曾经山庄待过的下人大都回来了,部分有了别的去处抽不开身,便又招了新人。
他们初入映月山庄,从前只听说陈家阔绰,陈四小姐是老爷夫人捧在掌心的明珠,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青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宾客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库房,四五个人清点到半夜都没整理完。
“从前我在平安里远远地见过一眼四小姐,一出手便买下了半个店的胭脂,听说连这映月山庄是四小姐出生时,老爷夫人特地为她购置的。”
月夜寂静,他们手上忙碌,嘴上却安静不下来了。
“四小姐幼时疾病缠身,陈大人和夫人为了她费了不少心思,年年都在城中施粥。”
“我和妹妹便是靠着他们的粥棚才活下来的。”
“你小子运气好!现在又到了陈家做工。”
“可不是嘛,我从未见过四小姐,三日前第一次见到她,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你这臭小子还真是油嘴滑舌,四小姐也是你能惦记的?小姐已经成亲了。”
“小姐生辰这么大的日子,怎么不见姑爷?”
人群中忽然安静一瞬,一阵茶碗饭盘瓷器碰撞的忙碌声音后,忽的有人开口:
“小姐和姑爷,是不是和离了?”
“他们离开青宝城这半年多,也不见姑爷回来。”
“姑爷似乎回来过,我见过他,但也只看过一眼。”
“……姑爷他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他敢吗?!他也曾是陈家的家仆!”
“可他好像也是城主的徒弟。”
“城主也许久没回来了。”
“我听闻姑爷去了趟赤日城,有了新欢,所以他们回来没多久,小姐便离开了。”
“姑爷不是那样的人。”
“姑爷和小姐当真分开了?为何?”
“这就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了,嘘——”
一阵冗长的嘘声后,纳海厅重归寂静,阵风吹过,映月山庄内树影晃动,伴随着不知名的虫鸣,在幽深夜色中显出几分诡异。
他们没人再说话,匆匆干完了手头的活,匆匆离开。
桃苑。
陈映瑜将昏睡的妹妹拖回到床上,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伸手轻捏一下,气愤道:
“就不该让她自己待着,又偷偷喝酒!”
芹娘站在床侧干笑,“三小姐息怒,小姐她或许只是……”
她忽然语塞,低头看向陈映澄,她睡得安详,双手交叠在胸前,无比的乖巧。
这段时日,陈映澄总是这样,在他们面前不会表露出任何悲伤或是愤怒的情绪,照旧和她们打趣嬉闹,甚至胃口都比从前好了许多。
但是无人的时候,她只是呆呆坐着,乖巧,落寞,一有人靠近,便又换上笑意。
芹娘在她身边待了十七年,陈映澄现在的状态,让她回想起她病好之前,虽然在嗜睡病症的折磨下总是控制不住昏睡,但是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努力跟她们说话,向她们证明自己一切都好,想让她们安心。
她们澄澄自小就是听话懂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