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红润的面颊上,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朴玲哭得让人心软,可姜静行堪称铁石心肠,势要掐断这点儿刚刚冒头的孽缘。
所以她不仅没柔声安抚,还趁机说教道:“你应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假,但也要与对方两情相悦才好。我是你姑父,虽不知你为何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但我对你无意。若是哪处惹你会错了意,也是看在你是月娘侄女的份儿上。”
“所以此事莫要再提,对你名声不好。”姜静行淡淡道。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凉亭,只留朴玲一人伤心哭着。
春明看到姜静行离开了,赶紧走出来,快步去寻自家小姐,谁知刚靠近,便见朴玲一人坐在凉亭里哭泣。
“小姐,你怎么哭了?”春明快步走到朴玲身边,递上手中锦帕,小心问道。
朴玲侧身躲开,她知道自己哭得狼狈,她也不想在丫鬟面前丢脸,可心底难以遏制的悲伤,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干脆仗着亭子偏远无人,放声大哭出来。
哭声传出凉亭,也传到了还未走远的姜静行耳中。
借着花木与夜色遮挡,姜静行站在亭子不远处,将凉亭中景象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没错过丫鬟走进去。
听着朴玲发泄般的哭声,她呼出一口气,心中稍安,转身向主院走去。
虽然刚才她话说的无情,但留一个告白被拒的小姑娘在水池旁边,她还真担心对方一时想不开,如今能哭出来就好,说明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时间长了,慢慢也就走出来了。
万幸两个人接触不多,就算朴玲对她有些爱慕之情,也深不到哪里去。
但这件事还是提醒了姜静行一件事,她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等将来不得已暴露了,怕是要反噬自身。
还有她和陆执徐的感情,她今日的隐瞒,也是个不小的隐患。
随着两个人感情加深,身体上接触的机会也多了,这份隐患也会越来越大,以小皇子的聪明,日后难免察觉到什么异样。
她倒是可以像在泰安楼那几次一样,先找理由糊弄过去,可她也不能每次都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吧,次数多了,小皇子怀疑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办!
姜静行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小情郎太热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朴玲的哭声逐渐远离,姜静行伴着月色走回自己院子,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如今朝局不稳,皇子们争储的心思,已经算是摆到了明面上,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也随之多了起来。
靖国公府若想平安度过此次风波,同时确保日后,再无人能威胁到自己,最起码五年之内,她女人的身份不能暴露。
也许,她该减少和小皇子见面的次数,慢慢断了两个人的联系。
想到这,姜静行翻个了身,眼神清明幽深,毫无睡意。
不行,她舍不得。
或者,她也可以找个理由,慢慢把真相告诉小皇子。
反正他自己说过:阴阳交合只是世俗,与真情无碍。想来小皇子知道真相后,接受起来应当不难。
至于陆执徐不能接受怎么办,姜静行也不担心。
她毫无心里负担地想到,说句不好听的,两人都在一条船上,而小皇子向来能屈能伸的很,两个人最初在一起,本就有做交易的意味,所以即便怨恨她欺骗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况且以小皇子对她的情意,她不信他能轻易割舍,直接与她情断义绝,到时候她好好哄哄,说不定这件事很快就翻篇了。
想到这,姜静行又翻了个身,睁眼盯着帷幔上的花纹出神,主要还是事情说清后,她也不用忍了。
想到陆执徐的青涩和嘴硬,她抬臂捂脸失笑:“小情郎哪里是用来看的。”
话音落下,屋里陷入沉默,姜静行躺在床上,保持着抬臂的动作不变,突然喟叹一声。
看来,她已经在武德帝和小皇子父子身上,做出抉择了。
*
翌日,天朗气清。
姜静行下朝回来,正好赶上府中午膳。
今日是赈灾钦差离京的日子,随着宫中圣旨传出,京都的百姓也知晓荆州遭了水灾,不过半日,便民意沸腾,各种猜测谣言传的满天飞。
主院偏厅,姜静行坐上主位,侍女在一旁小心布菜。
姜璇将一碗鲜肉蒸蛋摆到姜静行手边,也问起荆州水灾一事。
她小时候村里遭旱灾,也体会到过饿肚子的滋味,那种抓心挠肝的痛苦,让她至今难忘。
姜静行见她好奇,便将一些内情说与她听。
听完,姜璇面露愤然:“那些贪官污吏真的该杀,还有那康家,说是诗书传家,可做的这些事,真是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骂完那些贪官污吏,姜璇还是气愤:“也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多银钱作甚,真是贪心不足,也不怕遭了天谴,倒是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
说到此处,姜璇一下子想不起合适的词,姜绾替她接上:“路有饿死骨。”
“正是。”姜璇颔首,摸摸侄女的发髻,也给她递了一碗蒸蛋。
布菜侍女躬身退下,厅里只余三人用膳。
姜静行听着姑侄二人痛斥那些人,不由得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声嗤笑惹来二人询问的视线。
姜静行用调羹戳了戳碗中蛋羹,感叹道:“是啊,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这问题问的好。
敛财是世家豪强的通病,越是枝繁叶茂,越是难以避免,即便当家人没这意思,也很很难避开,手下人的孝敬,有求之人的谢礼,还有遍布荆州周围郡县的生意,都是来钱的路子。
私盐的买卖虽然来钱快,可风险也高,若是小买卖,又不值得冒险,若是做大了,又容易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所以买卖私盐,世家大族很少亲自下场去做。
康家扎根荆州近百年,一向行事谨慎,这也是武德帝,一直没对三大世家动手的缘由。
可这一次,荆州水灾闹得这么大,一半要归功于当地官吏的隐瞒,按理来说,今年雨水频繁,各地水灾不少,荆州有水灾上报就是。
如果说他们瞒着,是怕被武德帝认为治理不当,那也说不通。
这是天灾,武德帝不是个昏庸的皇帝,不会因为天灾将官员砍了。所以,他们隐瞒什么呢?
从剧情里看,康家想要隐藏的,正是康家买卖私盐,甚至倒卖官盐一事。
姜璇推推她的手臂:“兄长怎么不说话。”
姜静行低头舀起一勺蛋羹,感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银子吗,自然是手里越多越好。”
闻言,姜璇认可地点点头:“话是这样说不假,不过这样造孽的事,听来便让人心生不忍,咱们府上也许久未做善事了,不如下月在城外摆个摊子,施粥送药几日吧。”
“你拿主意便好。”做善事,姜静行自无不可。
姜绾也应好:“下月十五便是表姐及笄的日子,府上施粥几日,也算是为表姐积福了。”
姜绾嘴里的表姐自然就是朴玲,姜静行夹菜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掩饰过去,可菜到了嘴边,她却迟迟未送到口中。
她在思索朴玲的婚事,虽然她昨夜拒绝了朴玲的告白,但日后该如何做,她一时还拿不准。
不管朴邻是放不下她,一直拖着不嫁人,还是心灰意冷之下,随意嫁出去,都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姜璇见她一直未动,问道:“鲤鱼不是兄长最爱的菜吗,怎么不吃?”
姜静行食不知味:“朴家最近是不是在为朴玲相看婚事?”
“是啊。大嫂相看了许多人家,可玲儿一直不满意,大嫂真是心急的不行,我也带她去了几家宴会,宴上不少英年才俊,可这姑娘挑剔,一直不满意。”
“不过咱们府上的姑娘都是顶好的,挑剔一些没什么。”她看向朴玲,眼中是促狭的笑意。
姜绾装作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赶紧埋头吃菜,她根本不想嫁人,又哪里会去挑剔。
似是想到了什么,姜璇突然搁下玉箸,惊喜道:“兄长可是看上了哪家好儿郎。”
“怎会。”姜静行无奈道。
她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又哪来的心思关系侄女的婚事,顶多朴家选好了人,她让人去查查,再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朴家,尽量避免盲婚哑嫁。
只是现在朴玲把心思把放在她身上,她想着给人找些事做,也好把小姑娘的注意力转移走。
姜静行思忖片刻,“既然她不满意,那就多看看吧,她年岁还小,挑剔一些也是好事,选个合心意的出来,婚后日子也更美满。”
少年人的爱恋,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见的人多了,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呢。
“是这个理。”姜璇听了她的话,心里认同,想着一会儿用完膳,再去朴夫人院里瞧瞧,也好宽慰她几句。
一顿午膳用完,姜静行回到书房处理公务。
等将桌案上文书批阅好,她命人给陆执徐送去一封信。
信上写了两件事,一是约他今日见面,问他有没有时间。二是,若他不空闲,就在信上回答她,他到底作何打算。
信里字里行间,露出几分写信之人心中的怒气,姜静行也的确有些不满。
缘由便是今日早朝。
今日早朝,继续了昨日朝会的争论。
武德帝先是下旨,命刑部侍郎年鸣英前往荆州彻查水灾,紧接着又说起他欲抚慰民心,想派遣皇子前往,问朝臣何人可去。
而她昨日的担忧也落了地。
武德帝心中的人选,果然不是陆执徐,因为武德帝直接以辰王身体孱弱,将人排除在了人选之外。
听到这句话,她当时心情就不好了。
小皇子身体不好,那是辰王府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似是而非,永远没落到实处,可随着这半年他在三法司做出了政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子身体好的很。
况且前几日,他还在大朝会上露了面,脸色红润有神,连上次桃林遇袭受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看出几分内情的朝臣,则事不关己地站好。
端王一派的大臣头一个跳出来,纷纷站出来举荐端王,声势出乎寻常的浩大。她看出来,这里面许多人并不偏向端王,之所以此时站出来,怕是听了李伯同这位丞相的吩咐。
吏部尚书正色道:“陛下,端王殿下年岁最长,入朝多年未有大错,可担此重任。”
武德帝颔首,却没说好,只是又问起安王如何。
在文官中,安王素来有着不错的名声,偶尔传出几首诗赋,也备受民间文人追捧,因此也有不少人看好。
姜静行看着两派的人你来我往,你揭我的短,我揪你的小辫子,真是热闹得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立太子呢。
她猜测,头顶上武德帝脸色不变,可心中的怒火,怕是不小。
可让她惊讶的不是安王,而是燕王。
因为这次没等武德帝主动问,便有大臣主动走出来举荐他,不是旁人,正是陆执徐几位心腹,人虽不多,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便是让姜静行不满的地方了,因为举荐燕王一事,她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此事完全是陆执徐瞒着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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