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夭夭
这场介绍虽短,信息量却?委实不少。从袁峰话里话外推断,如今宣传科真正能挥笔写文章只有黄长明,如今再加上一个她。
据说还有三个人,一个被调去?县里了?,一个下乡跌沟里摔断了?腿,正在家修养,还有一个怀孕的,临近产期体质又弱,不得已只能躺家里待产。
易学英快人快语,爽利直白,看上去?好相处,但这样?的泼辣子?一般都强势,但凡惹到,必然辣你一身狼狈。
赵梦虽骄蛮,但心眼浅,脸皮薄,相较起来,更易应对。
黄长明像是个埋头苦干的老实人。
至于直接领导袁峰,圆滑的老油条,最讲究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是谢茉对同事的初步印象,兴许不准,只能做个参考,但日久天长的,有的是机会修正。
谢茉思量着,在自己位子?上坐下。卸下挎包,正从里面掏笔记本和钢笔呢,就听易学英哼笑?一声:“显着她了?!”
谢茉和黄长明装作没听见。
易学英并没一定要?两人附和的意?思,转瞬露出笑?脸,探出头问谢茉:“小谢,听说你是军嫂啊?你男人在隔壁军区?”
“对。”
“那你爱人真是营长啊?”
谢茉失笑?:“是,他现在是营级干部。”
“哦。那他得比你大?吧?”易学英眸光闪烁。
虽不习惯被人这么查户口似的问隐私,谢茉也理解,这是时代特色,她改变不了?,只能融入:“嗯,他比我大?三岁。”
再说,作为军属,军区便是她的靠山,卫明诚的职位让这座靠山更牢靠。
没什?么好顾忌的。
瞧瞧赵梦所受厚待就能明白,让同事领导知道自己的背景是很必要?的,这样?别人可以更好地拿捏对她的态度分寸。
这对大?家都好。不要?以为现今的人都淳朴。
扮猪吃老虎,藏着掖着会惹更多麻烦。比方说,平日里表现出一副没后台好指使欺负的模样?,那必然招致某些人的欺压。这时候再亮出后台就晚了?,委屈受了?,梁子?也结下了?。
能和解还好说,虽心里存了?疙瘩,但总不至于被猛不丁捅刀。若是不能和解,那便埋下祸患,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弄你个措手不及。
还不如一早便摆明背景,大?家相处起来更舒心。
当然,并非所有背景都要?抖搂出来,若是背景有避讳,或与现今无益,那不说才好。就像谢茉现如今就完全不比说出父母名姓职务。
这些需要?自己衡量。
谢茉不想因背景占便宜,她只要?不被欺凌就成。
军区和卫明诚足够了?。
听见谢茉回答,易学英直呼了?不得,连黄长明都从书?稿里抬起头,倒抽一口气。
坦白的后果便是迎来更多询问。
谢茉能回答的回答,不好说的便含混过去?。
好不容易趁喝口水的功夫静静耳朵,外头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后,紧跟着一声清嗓的咳嗽,连着“喂喂喂”了?几声,开?始说话:“红星生产大?队社员吴大?光,听到广播赶紧来公社一趟,红星生产大?队社员……”
连喊三遍后,小声说:“……唉,这个咋关来着。”
“我来。”这是赵梦的声音。
原来她去?广播室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刺拉拉”的声响后,广播关闭了?。
易学英显然也听见了?,憋憋嘴说:“每天就照着稿子?喊那几句话,谁不会啊。跟那广播室是她家开?的似的,扒着不让人碰。”
还别说,她之前来镇上也听过广播,那会是念最高指示,就是赵梦读的,发音在算是标准了?,口齿也清晰。反倒是易学英,讲话口音重,还带点大?舌头,离字正腔圆远了?去?。
后来谢茉才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易学英之所以跟赵梦不和,是因为赵梦抢了?她小姑子?的工作。赵梦如今的工作本来已经内定给易学英的小姑子?,临近报道,赵梦直接空降来了?。
易学英小姑子?那时候天天以泪洗面,好在后头另有机遇嫁去?县城了?。
易学英跟丈夫和小姑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虽然小姑子?现在日子?很美满,但赵梦算是扎她眼睛里了?,不能怎么着赵梦,就三不五时拿话刺她,给她添堵。
办公室风云,她俩贡献了?多半。
易学英拉拉杂杂给谢茉介绍完科室情?况后,下班时间快到了?。
“咱们?公社里有食堂,回家远,或者不想做饭可以在这边吃。大?师傅手艺很好,祖上在大?酒楼干过,价钱也实惠,反正比镇上的饭馆值。”易学英热心地给谢茉介绍。
谢茉笑?应:“那可太好了?。”
“我今天也犯回懒,咱俩一起吃食堂。”易学英说,“回家就一个人,开?火太麻烦了?。”
谢茉眉眼弯弯:“好。”
倒是没问易学英为什?么回家就一个人,丈夫什?么工作之类的。
袁峰站在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着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进了?食堂,舒心地端起茶缸灌了?一口。
年轻却?会做人,态度端正,又朝气蓬勃,这么快便开?始和集体融合,不错不错,明天就试试本事到底如何?。
谢茉跟易学英一起进了?食堂。
食堂面积不大?,餐桌不多,大?部分人打了?饭端到办公室吃。两人留在了?食堂。
有些话可不方便在办公室讲。
比如——
“赵梦舅舅是县革委会副主任。肚子?里没比我多二两墨水,高中都没上过,被她舅舅硬塞进来的。”
“黄长明跟袁科长是拐着弯的亲戚。”
“黄长明看上赵梦了?,赵梦眼睛就差长头顶了?,才瞧不上她。”
谢茉猜,易学英之所以叭叭叭给她说这么多,就是想拉拢她。没到的三个不说,黄长明显然站在赵梦那边,两人一个有后台,一个是科长亲戚,易学英颇有点孤立无援的意?思。
面对她这么个新?人,不拉拢她还能拉拢谁。
谢茉就着八卦用饭,滋味格外足。
她决定,明天就打这一道西瓜皮炒肉丝回去?给卫明诚尝尝。
下午翻看科室存档材料,熟悉工作内容和流程,时间刷地就过去?了?。
抱着一肚子?的话,谢茉告别新?同事们?,车轮滚着夕阳回家了?。
晚上卫明诚回来,一照面便仔细打量她面色:“感觉怎么样??还顺利?”见她脸色很好,情?知她今天过得不错,说着话,眼梢已染上笑?。
谢茉把今天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算上我才五个人的办公室,科长还有兼任,这就有小团体了?。”
卫明诚很理智:“免不了?的。”
斗争根植在人类的基因里,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消勉不了?,连伟人都说“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如今的形势,大?环境是最好的印证。
谢茉明白,看得很清,也只有立场:“我的立足根本在写文章,目前最主要?的是站稳脚跟。”
卫明诚:“嗯,干实事才是基石。”
顿了?顿,卫明诚又说:“要?是有谁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用退让。”
“自然。不过……”谢茉意?味深长说,“想来没人会欺负我。”
“嗯?”
谢茉弯眉笑?目:“我早把你的名号打出去?了?。”
卫明诚挑挑眉,黑眸聚光:“我的荣幸。”
谢茉倾身,在他弯起的唇上烙下一吻——权当保护费!
第103章
朝阳初生, 清晨方启。
谢茉一觉醒来,卧室里果不其然又只她一个。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茉懒洋洋翻坐起来, 情不自禁扬臂抻腰,一把纤腰绷出优美的弧度, 水润润的黑眸眨了再眨, 她倏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出息了。
昨儿夜里, 某人?坐地?起价,嫌一个吻的保护费不够,搂着她好生折腾了一通。
简直贪得无厌。
好在有这?些日子?的夫妻生活打底,她渐渐开?始适应这?强度, 体质亦有所提升,今儿这?腰只略酸胀,揉捏一会儿活动起来便自在如?常了。
心情格外轻悦, 她倒头后仰进薄毯堆里, 翻滚两?圈, 一骨碌爬起来, 探身推开?窗户,一霎时清爽微凉的晨风侵蚀过来, 谢茉眼?睛一眯, 鼓起双颊, 惬意得长吐口?气。
眼?前一层薄薄的曦光。
朦胧得梦幻。
卫明诚正站在厨房门口?, 手里拿着一把绿油油的青菜, 像是要去清洗。
谢茉手肘安适地?拄在窗台上,长发自肩头垂坠, 发梢染上浅金光晕,一阵风丝儿卷过, 却仿佛欢呼雀跃般,直直地?朝窗外飘去。
原本安谧的一方小院,因?为多了一个这?样的她,好像一下子?便生动鲜活起来。
“早啊。”谢茉笑盈盈看着卫明诚,说?。
嗓音微哑,不知是刚醒转的缘故,还是昨晚用?嗓过度的缘故,更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卫明诚循声抬眼?,见着谢茉,英朗面庞一刹那融于暖阳中:“起来了?”
“嗯。”谢茉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小哈欠,“几点了?”
卫明诚说?:“快六点半了。”
“我饿了。”干瘪的肚子?彰显存在感?,谢茉微微皱了皱鼻子?,“好饿啊,前胸贴后背,还要多久开?饭?”
“十来分钟。”卫明诚走到压水井旁洗菜。
谢茉抽回脑袋,把薄毯折叠齐整放置在床尾,下床蹬鞋,一边朝厕所走,一边扎好头发。
解决完个人?问题,谢茉踱步到压水井旁。
石台上的铁盆里盛满干净清水,该是卫明诚方才洗菜时顺手替她准备的。
谢茉哼着不知名?的欢快小曲,洗完手,把脸也洗了,漱口?刷牙,故意不擦脸上水珠,走进厨房,挨到卫明诚身后,伸手圈住他有力的窄腰,水珠从她脸上跌到他身上,留下暧昧斑驳的深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