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夭夭
“简直罪大恶极!”谢茉义?正?言辞控诉,还模仿前?世纵横某站的?那句台词,“我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卫明诚忍俊不禁,眼角眉梢沁满笑意。
谢茉不满:“严肃点。”
“好。”卫明诚绷了绷脸,将笑意压到眉眼,“这个罪名我不能认。”
谢茉扯扯他衣领,问?:“为什么?”
卫明诚耐心低声道:“我们夫妻一体,既是一体,自然?不需要道歉或道谢。”
他目光温柔专注,一漾一漾的?眼波,像极了笼于溶溶月色之下的?春江水。
谢茉拖腔带调地轻哼一声,一双仿佛是春水里浸泡过的?眸子瞪向他,傲娇道:“勉强有理?。”
说完,将脸埋进他肩窝,抖着肩头瓮声瓮气笑起来。
好一阵子,谢茉缓过来,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一靠近你是不是就醒了?”
想到前?世看过的?电视小说片段,接着说:“你故意不睁眼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想做什么,然?后抓我个现行,对不对?”
听完这话,卫明诚不由地怔住。
顿了顿,他没解释,而是笑着默认了这一指控。
只有他自己清楚,事实并非如此,他是被她用发梢挠醒的?。
战场经历,多年训练,让他一直保有超高的?警醒度,刚结婚那阵子,茉茉夜间不经意朝他靠近,他都会惊醒。
就在方才,他猛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起,自己在茉茉熟悉的?气息里已是全然?放松的?。
毫不设防。
回想两人间的种种,翻检他的?心绪感情,卫明诚坦然?接受了。
什么样强悍精干的?男人大概在遇到生命中的?那个女?人后,都会情愿为她改变,为了她可以一再调整原则底线,甚至言行相悖、颠覆三?观。
因为,在那么些情浓疯狂的?时刻,你会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在怀里就够了。
卫明诚耷下薄薄的眼皮,藏住黑瞳里涌动?的?暗光。
***
谢茉那条尝遍八大菜系的?舌头理?所当然?靠谱,卫明诚对她带回来的?几道菜给予强烈肯定。
两人的?饭桌上,美食少?不了闲话增味。
卫明诚先问她:“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你放心吧”谢茉弯眼笑看卫明诚,从容说道,“目前?的?人和事我都能应付得来。”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优秀。”卫明诚给她夹了一块鸡腿肉。
谢茉莞尔一笑,戏谑道:“你是不是想我每天?都给你汇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最好细致到是哪一只脚先迈进办公室门?啊。”
卫明诚挑眉笑道:“原来你记性?这么好?”
略忖了忖,谢茉回过味,他竟是反揶揄回来了,伸手探到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侧腰肉。
卫明诚握住她手,揉了揉。
小小打闹过一阵,话题自然?正?经起来。
谢茉就着拔丝地瓜,津津有味把办公室从早到晚掀起的?几场小暗潮讲给卫明诚听。
卫明诚瞧她一脸兴味,低笑说:“很有意思?”
前?世谢茉生存压力大,生活节奏快,娱乐的?方式五花八门?,她是以社畜的?心态工作,当然?讨厌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
现在境况全不一样,心态转换成了个乐子人,再看同事间的?小动?作和小心思就跟看直播似的?,很有趣。
“嗯嗯。”谢茉点头,“超级有意思。”她加深了程度用词。
“怎么说?”
谢茉提唇一笑:“人性?的?幽微就潜藏在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里,一个眼神,一个抬头,肌肉一丝僵硬的?牵动?……观察、分析、得出结论……”
顿住话头,她忽问?:“你小时候玩过藏宝游戏吗?”
卫明诚点点头。
“找到宝藏后,会产生新奇感、满足感、成就感吧。”谢茉笑盈盈说,“差不多的?感受,特别有意思。”
上辈子即便?她观察到某些小细微处,也懒怠花心思分析总结,而今却发现,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戳就能看破。
看破,趣味便?油然?而生。
卫明诚了然?颔首。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就好。”
“嗯哼。还有更有意思的?呢。”谢茉没卖关子,稍一停顿整理?措辞,然?后直接往下说,“邢主任安排工作,不可能跟我交代过后,不和我的?直接领导提一嘴。但袁科长?上午下午都来办公室巡视过,却没向我和赵梦任何一个人了解情况,连带也就没做任何工作安排。”
卫明诚筷子在半空顿了顿。
他年纪不大,但经历不少?,不提如今作为部队干部的?实践锻炼,就只说他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权利的?顶层,耳濡目染也能看懂这里头的?机锋。
两人交换个眼神,对袁峰的?用意都一清二楚。
邢主任让谢茉分担赵梦广播工作这件事,袁峰必然?知情,他之所以不挑开做明确布置,是因为他很了解赵梦,清楚赵梦不会让谢茉插手广播工作。
若谢茉不满赵梦的?霸道,必会寻他裁夺,届时他只要依邢主任指示重新分派即可,如此对谢茉施了恩,拿赵梦立了威,他作为领导的?权威也得以巩固。
而倘是谢茉默认了赵梦的?霸道,袁峰一样受益,赵梦会因身后“虎视眈眈”的?谢茉而精进业务,以至收敛脾性?,少?仗后台妄为,如是,作为赵梦领导怎能不舒心,而他手里没用掉的?分派权便?是赵梦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拿捏着她。
不论怎样,袁峰稳坐钓鱼台。
赵梦除了在邢国强面前?端正?,袁峰跟前?总是大小声的?说话,没个分寸,找不准自己位置。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领导?平日无视你错误,甚至纵着你,是懒得搭理?你,领导要真出手,你有后台又?如何,他多的?是法子和手腕辖制你。
做领导的?,哪一个又?是简单的?呢。
卫明诚问?:“你想去播音吗?”
“有点兴趣,但不大。”谢茉说,“估计体验一两回就淡了。”
卫明诚“嗯”了一声,才又?掉头回应她讲述的?事:“对她不算坏事。”
“是这样。”谢茉赞同地点点头。
赵梦的?靠山在革委会,过几年的?下场多半不明朗。
无论何时何地,人都要有自知之明。能力够不上偏走?了后门?的?,为人行事便?须低调,然?后趁机学习技能,经营人际,即便?不能以此为跳板平步青云,也能在靠山倒了时,多几分立足本事和资本。
人啊,归根究底还得靠自己。
***
星期天?,休息日。
卫明诚吃过早饭后便?骑车去县城拿上周拍的?合照,谢茉则朝镇上进发。
先去农贸市场买菜。可能是休息日的?缘故,人特别多,吵嚷高喝,一派热火朝天?,同样的?情况出现在邮电所,谢茉排了近俩小时才接通青市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仍是章明月。
“妈!”谢茉声音里洋溢着欢快。
章明月显然?同样欣喜:“茉茉,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明诚呢,在不在你身边?”
一连串的?问?题穿过电流急切投递进谢茉耳朵里。
谢茉一一认真仔细回答,说她最近很好,跟卫明诚很好,过得很好,已经适应这边的?生活,重新布置了房间,找老乡做了布鞋,在院子里种了蔬菜;跟邻居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下饭馆,无意间撮合了一对很棒的?年轻人;赶过几次农村集市,骑新买的?自行车和卫明诚去县城拍照、购物、闲逛,卫明诚现在之所以没一起来,是去县城取照片了,甚至还提了一句卫明诚今早煮的?面条里“妈妈牌”更进了一步。
章明月听得专注,时不时接一句,母女?俩你来往,传递对彼此的?惦念。
“您跟爸爸呢?身体还好吧?工作忙不忙?可千万注意身体。爸爸是不是又?去单位加班没在家休息?”
章明月像她那般细致回答。
“您多劝劝爸爸,休息日至少?歇息半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章明月:“你爸在家也闲不住。”
“可他在家您一转眼就能瞧见。”谢茉俏皮笑说。
章明月笑斥:“你这丫头。”
咬了咬唇,谢茉喜滋滋对章明月说:“妈妈,我工作定下来啦。”语气仿若考了高分向家长?炫耀的?小孩子。
章明月询问?原委,听过后忍不住语带骄傲道:“我女?儿,真棒!”
紧接着,她又?叮嘱:“这边看不到报纸,你把那篇得奖文章写下来寄到家里,我要读读,你爸爸一定比我更急迫。”
谢茉乖乖应下。
诚然?,谢茉如今的?工作主要是写稿,可公社有别于报社,需求的?稿件着重点不同,况且权利机关内各类问?题更多更复杂,章明月难免操心,言语殷殷地提点谢茉。
余下的?电话时间,谢茉一直频频点头。
挂上电话,谢茉已接收了一脑袋滚烫知识。
章女?士,睿智!
***
谢茉载着一编织篮菜肉和一腔沉甸甸母爱回家。
刚拐过巷子口就见到另一种母爱表达方式——打屁股。
谢茉停下车,打圆场。
田嫂子扯了扯一扭百转的?老大,气咻咻道出生气缘由。
原来是这还不到十岁的?熊孩子嚷嚷着要退学,的?确该教训。但一味的?武力镇压,却不跟孩子讲明白原因,并非好办法。
田嫂子胸口剧烈起伏:“还没我腰高,你不想上学想干嘛?”
“读书才能成为文化人,文化人到哪都被高看一眼。”
听见田嫂子这句话,谢茉禁不住看了她一眼。
其实如今很多人对孩子读书这个事情都不太上心,一是学校环境不好半天?上学半天?学农正?经书教不了几本,闹哄哄的?孩子心思也不在上学上;另一个城里知识青年都下乡了,读书眼见出不了头,垮不了阶级。万一常年读书学成好些知青那样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养活自己尚且费劲,那可就坏菜了。浪费那时间,不如给家里干干活,减轻家长?负担。
谢茉站在时代的?肩膀上,她清楚乱象会结束,知青会回城,读书考学依旧会成为上升阶层的?最短途径。
可这些话不能说,一个心智稚嫩的?孩子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