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夭夭
谢茉不由地好生自夸一通。
卫明诚笑说:“就这个要求?”
“昂,这个要求是不是非常简单?”谢茉邀功,“……也?就我了?,多?明显的?放水行为,你好好感?谢我吧。”
卫明诚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垂眸注视着谢茉,眼底徜徉着柔和的?笑,漾起调侃的?粼粼碎光。
谢茉视线滑走又滑回来,手指曲起,轻轻敲着下巴尖:“还剩最后一个要求……嗯……现在场合说不大合适,让我再完善完善,以后再说。”
她脑海里确实掠过一个影影绰绰的?想法,一闪而逝被她抓住,仓促说出来便可惜了?。
来日方长。
日子还长着呢。
谢茉勾住他的?手,语调慢悠悠的?:“可以吧?”
卫明诚低眼,静静端视谢茉削薄地?肩背,和优美颀长的?颈子,她后肩颈的?线条流畅漂亮,飘逸雅致,仿佛由东方水墨画勾勒,极具韵致。
视线好不容易开拔,卫明诚说:“不着急。放心,我不会忘。”
谢茉看一眼卫明诚,心想,她不着急,反正这个人就站在一边笑看着她。
谢茉为俩人默契笑弯了?眼,小拇指指尖忍不住在卫明诚掌心划拉着,很不老?实。
卫明诚手臂一僵,就听她铃铃笑说:“去吧,我饿了?。”
无奈一笑,卫明诚抬手摁在谢茉头顶,反复揉搓好几个来回才?抬步厨房。
身后,谢茉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儿。
卫明诚在厨房忙碌,谢茉也?没闲着。
入秋天儿渐渐凉了?,谢茉着手收拾衣柜。
将洗干净晒干的?短袖短裤折叠好铺在床上,再把装厚衣服的?行李袋从?衣柜底层提出来,把里头的?外?套毛衣一件件抽出来,找个艳阳天过过水,洗掉隐隐霉味儿,最后再把短袖短裤塞进空行李袋安置回原位置。
有一件外?套是军绿色,很厚实,居然是双排扣西装领的?款式,这个款式经?过时代大淘沙,后世仍常见,只不过在布料颜色和花样上比如今更?丰富多?彩,这是个历久弥新?的?经?典款,如今有个响当?当?的?准数称呼,叫“列宁装”。
谢茉忍不住披身上试了?试,很合体,站在镜子前左右前后照照,飒爽且精气?神十足。
美滋滋。
谢茉拾掇好换季衣裳,抻了?个懒腰,摸摸干瘪的?肚子踱步出了?卧室。
书房灯亮着。
一道拉长变异的?暗影投照在地?上,谢茉悄步凑近,卫明诚正一边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什么,一边给钢笔盖上笔帽。
谢茉凑过去,惊诧问道:“写完了??”
“不算。”卫明诚说,“还只是草稿。”
谢茉耷眼一瞧,满满一页,已超五百字。偶尔划掉几个字词,不影响阅读,显而易见,卫明诚这份情书写得很顺畅。
词句喷薄而出。
文思泉涌?或者,情思泉涌?
“你写了?多?久?”谢茉笑意盈盈地?问。
卫明诚说:“半个多?小时。”
丝瓜肉丝汤用时十分钟,期间他还凉拌了?一盘木耳,趁着米饭蒸熟的?这一段时间,他忍不住在做书桌前,提笔书写。
抒情。
提笔这一刻,他方发觉,他竟在心口积攒了?那多?话想说给茉茉听,酝酿发酵,他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说给茉茉听,把他们俩的?未来说给茉茉听。
束缚心间、冲不出口的?话,诉诸笔端便如大坝开闸,一泄如洪,一发不可收拾,回过神他已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
奇异地?,白纸黑字摊在茉茉眼前,他居然没设想中的?不自在。
……甚至于心底,浮出一汩汩期待。
谢茉眼里笑意更?盛,她轻轻巧巧抽走纸页,只是说:“我先看看。”
话不及落地?,谢茉便低头看起来。
力透纸背的?字,和真?挚浓烈的?感?情撞进谢茉眼睛里,沉入谢茉的?心里,须臾间她便沉溺其中。
透过这些字句,她仿佛便可窥见卫明诚墨黑眼眸的?最深处。
卫明诚凝目,深深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去看看米饭好了?没。你坐下来看。”卫明诚站起来给谢茉。
谢茉目光黏在纸页上,话入耳不入心,她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
仍旧站着。
一动不动,如沉思者的?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堂屋传来碗碟落桌的?声音,空气?中飘来浓郁的?米香……丝瓜排骨融合出来的?醇甘香味。
没有意安排,但这一刻——
浪漫和烟火,齐全了?。
谢茉抽了?抽鼻子,再抖抖纸页,每一次呼吸好似都?裹了?蜜,在她心口辗转一圈,又一圈。
卫明诚站在屋中央,一身守候和温柔。
***
卫明诚说:“我吃过饭再誊抄一遍。”
谢茉摇头拒绝:“不用。现在的?就很好。”
顿了?顿,她精确语义:“最好,现在的?最好。”
再誊抄,一笔一画必然没头一遍那么浓烈的?情绪、情感?。
这一页纸上的?字,一撇一捺都?可成一封情书。
“好。”卫明诚眼角眉梢的?笑堪比春风。
俩人坐下吃饭,都?没对“情书”多?说什么。
一些变化却悄然发生,是不动声色的?,是心照不宣的?。
硬要说点什么,那就是俩人对视时,解读彼此眼神含义所用时间缩短了?。
比方说,现在卫明诚把一回家的?初始话题拉拽回来,问:“生气?吗?”
谢茉便知道,卫明诚在担心她,不担心她应付不来工作,也?不是担心她处理不了?同事?关系,他在担心她被无谓琐事?裹缠而生气?、烦躁。
谢茉露出一个灿然笑脸,说:“你放心,目前都?还蛮有趣的?。”
目前什么意思?
目前工作游刃有余,目前尚且能在鸡毛蒜皮的?事?情里扒拉出乐趣。
……只是“目前”。
这是说她本心不耐这些。
卫明诚点点头,呼呼啦啦喝光一碗汤,他忽然出声问:“她舅舅是革委会那位陈副主任,对吧?”
谢茉不明所以颔首肯定:“干嘛?”
卫明诚笑笑,没再就此说什么。
谢茉含笑横他一眼,也?不深问,而是谈论起院子编筐中那些和茁壮成长、葱郁丰茂完全搭不上的?菜。
发育十分不良。
这是谢茉至今唯一发现的?,卫明诚不擅长的?事?情。
因此,她没少逮着这一点借题发挥,时不时便得刺挠两句。
而卫明诚沉默全收,不过心里却记上一笔又一笔,待积累到一定数,卫明诚便在床榻上讨回来。
今儿,便突破界限了?……
***
第二天,谢茉嗓子一直沙沙的?,悄摸摸揉揉腰,她在笔记本上忿忿写下“卫明诚”三个字,又狠狠打?了?个打?叉号,然后再一点点涂黑,让它们消失在眼前才?吐出堵在胸口的?郁火。
早上合该多?锤他几下的?!
她都?说悠着点了?,可他偏“用力点”。
待吃过午饭,身体才?重焕生机。
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成想又被意料之外?的?人打?断。
是赵梦。
谢茉还以为赵梦会安稳两天,谁知道才?半天而已,她就又找上了?谢茉,昨天的?不快烟消云散,她脸上没丁点残留。
谢茉暗自挑眉,这是对她有所求啊。
第124章
赵梦挨到谢茉办公室旁, 四下瞧瞧,说秘密似的压低声线,故弄玄虚道:“谢茉, 有人向我?打听你……”
谢茉翻了一页报纸,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赵梦屈指叩叩桌面, 问:“你不好奇是谁?”
谢茉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敷衍一句:“是谁?”
“县化工厂的保安科长王东兴, 他叔在县委。”赵梦小心试探,“你应该知道他的……”
谢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赵梦愣了一下,心头窜上一把火,不知想到什么, 这把无名火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徒留一堆狼狈的灰烬。
她?垂眸半晌儿,咬了咬唇才又?说:“专门问我?头上, 我?不好啥都不说, 不过你放心, 我?可没瞎编乱造, 讲的全是咱们大院人人都知道的大路边边儿话?。”
不着痕迹地觑一眼谢茉面色,碰上谢茉平淡如水却微微沁凉的目光, 赵梦暗吸一口?气, 继续说:“确实没说什么, 就告诉王东兴同志你因省报拔筹文章被邢主任点名招进宣传科, 你是我?们科室的多面手, 工作能?力强,家庭却更和美, 你丈夫相貌堂堂,能?力突出, 无论从哪方面看你们都般配无比,何况就没见?过比你们夫妻俩感情更好的。”
谢茉心里一动。
这回答就很微妙。格外?强调凸显她?与卫明诚“般配”和“感情好”,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被她?加注了“卫明诚的样?貌和能?力”以及带“更”的前缀去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