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夭夭
王爹和?王嫂子虽没?声援,但也没?出言反对。
好一会儿,王小妹缓缓地?,小幅度点点头?。
不?待吴大?奎母子欣喜,谢茉翻出纸笔递给吴大?奎:“你写一份书面的认罪悔过书,我们要看看你悔过诚意,并?留个凭证。要是?你日后再犯,数罪并?罚,再不?能回?旋揭过。”
吴大?奎虽不?大?情愿,但不?敢反抗,拖拖拉拉写了一页纸。
谢茉检查一遍,让他签名摁手印。
然后,于主任又把“打老婆和?工作挂钩”的事详细给吴大?奎说了一遍:“我们已经跟你们厂领导达成相关共识,下回?打老婆前,想想你的工作和?前程。”
吴大?奎傻眼了,脸色也变了。
婆婆慌了,拍巴掌惊呼:“咋就耽误工作了?咋能这样呢?你们怎么……”
谢茉打断她的撒泼:“既然赌咒发誓会改,又怕什么耽误工作?难不?成刚才的悔过都是?假的,骗人的?”
抖抖认罪悔过书,谢茉冷横一眼吴大?奎:“向政·府撒谎?”
吴大?奎惊惶摆手:“不?敢撒谎!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深刻反省,绝不?再犯!”
王家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王小妹迷惘了一会儿,也扯了扯嘴笑了。
吴大?奎母子恍恍惚惚地?走了,王家人千恩万谢后也走了。
“唉——”于主任长叹一口气。
谢茉转眸问:“主任?”
于主任说:“我去仔细了解过吴大?奎的工作情况,他在车间表现不?佳,评先进,评劳模本就跟他无关,至于升级,到了一定年限不?给他升是?说不?过去的。这方面的震慑力也是?有?限的。”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谢茉抿了抿唇,说,“离婚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赵梦正巧路过,听见谢茉的话禁不?住嘀咕:“盼人离婚是?什么心思?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被人指指点点的不?是?你……”
谢茉看向赵梦。从头?到脚一身鲜亮,那双锃亮的皮鞋稍一耷眼便可知上脚没?两天?,头?发打理得愈发整齐,细一瞧,那双弯眉亦精心修过。原本就爱美爱俏的人,一谈恋爱,更精致了。
人更时髦了,但思想未跟上。
倒也不?怪赵梦,大?环境和?时代婚姻观如此。
毕竟,这年代的人们坚信“宁毁十座庙不?会一桩婚”,离个婚像闯关一样,首先要过自己这一关,然后便是?来自自家人、亲朋好友甚至是?邻居的一遍遍洗脑,还?没?完,单位领导把着最?后一关,领导也会本着“劝和?不?劝离”的思想三番四次找你谈话,只有?你意念足够强,足够坚定,才能从领导手里拿到通关钥匙——离婚介绍信。
敛回?目光,谢茉淡声说:“长期被家暴,或者听些闲言碎语,这两个二选一,看来你选后者,而我选前者,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顽强抗争是?组织奠基石,你该为自己的怯懦反思。”
赵梦涨红脸,无言以?对。
谢茉也不?准备追击,时代的局限性,赵梦的思想才是?主流。她没?兴趣给赵梦灌输新思想。
谢茉此时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怼赵梦,当然,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赵梦飞射了谢茉两个大?白眼,甩辫子走了。
“这个小赵啊……”
两人都没?在意赵梦,于主任感叹一句,转开话题聊起?其他。
***
下班回?家的路上,阴云密布的苍穹陡然凌厉,豆大?的雨点串珠儿似的砸落,谢茉迎风冒雨,奋力踩脚踏,到家时身上衣服仍湿透了。
谢茉赶紧换衣擦头?发,正当她裹着厚厚的大?衣捧着碗吸溜热水时,卫明诚回?来了。
他坐班车回?来,这会儿雨已化作绵绵丝线,飘飘摇摇,若即若离,并?不?沾人。
卫明诚一进屋,就将手搓热,温柔搭上谢茉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又拨了拨潮湿额发,温声说:“淋雨了?冻着了没??”
说着,又拿来毛巾给谢茉擦起?头?发。
谢茉任他施为,懒洋洋地?眯上眼睛:“湿透了,喝着热水不?冷。”
卫明诚不?放心地?说:“我去给你煮一碗姜汤。”
谢茉噘噘嘴:“辣……不?想喝。”
“听话。”卫明诚抬手抚上谢茉的脸,大?拇指在她颊侧细细摩挲。
“哼~”很娇嗔的一声。
卫明诚明白谢茉这是?同意了,温柔地?揉了揉她头?发,举步去了厨房。
即便掺了卫明诚爱护之心,这碗温度适宜的姜汤依然呛辣,谢茉硬着头?皮喝光,牺牲不?菲,可效用不?佳,第二天?醒来就是?好一顿呛咳,体温尚算正常,直至周五晚上,体温骤然飙升,吃了卫明诚冒雨买来的药仍然没?降下去。
头?脑昏昏沉沉的歪在床上,由卫明诚替他请假。
断断续续睡了一个白天?,卫明诚下班回?来才清醒过来。
卫明诚的手贴在额头?,温热干燥,谢茉禁不?住蹭了蹭:“回?来了?”虽非故意,但她声音懒懒哑哑,像猫儿撒娇般,语调轻且缓。
卫明诚低低“嗯”了声,贴近她,柔声问:“感觉怎么样?”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心疼。
谢茉嗅闻着卫明诚的气息,探出手臂勾缠住他的脖子,眼神潮湿透彻,还?带出一丝她自己尚不?能觉察的依赖:“好多了,烧好像也退了。”
“嗯。”卫明诚眉眼下压,要碰触谢茉的嘴唇。
谢茉一偏头?,稍作推据:“会传染。”
卫明诚锲而不?舍追上去,温柔的吻落在谢茉的唇瓣上,回?应的话渐渐淹没?在两人唇齿之间:“不?怕……”
这两个字,轻却坚定,像一阵绕在山间的和?风。
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落雨,空气潮湿,地?面、树梢、空气全湿漉漉的,就像卫明诚被津液润湿的唇,和?两人交缠的鼻息。
这个吻比她体温还?滚烫。
谢茉悄悄睁开眼睛,在密集睫毛的窄细缝隙中?窥见卫明诚近在咫尺的眉眼,浓黑的眉,薄深的眼皮,组合在一处,离奇的吸引人。
倏地?,卫明诚眼缝张开。
两人温存地?额头?相抵,他深邃如漩涡的目光牢牢包裹着她。
在这场对视中?,是?谢茉先别开眼。
转了一半,她霍地?顿住,不?服输似的说:“万一你被传染了,谁来照顾我?”
“我来。”卫明诚低笑。
“病号照顾病号?”谢茉轻哼一声,微微摇着头?,“我怎么忍心呢。”嘴上说着不?忍心,可眼底流淌的笑意骗不?了人。
卫明诚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是?发烧的缘故,还?是?将才这一吻的功劳,谢茉两颊泛出一种别致的潮红,像落日映衬下最?后一抹晚霞的瑰丽,让人情不?自禁又爱又怜,浓靡沁着雾气的眼睫悄悄掀开,露出水润潋滟的眸子,流转间,不?经意带出狡黠和?愉悦之色,仿佛出波芙蕖,清极,艳极,媚极。
娇花一般。
“那就给些报偿。”话刚落地?,卫明诚根本不?给谢茉张嘴讨价还?价的机会,忽而探手固定住她的下巴,滚烫潮热的唇便倾覆下来……
“嘟、嘟、嘟”
刚刚感受到谢茉唇瓣的柔软,院门便被敲响。
见到卫明诚少见的恼忿表情,谢茉乐不?可支,笑得身体蜷缩起?来。
“快、快去看看是?,是?谁来了。”谢茉抖着手赶人。
卫明诚无奈一笑,给谢茉拉拉被子,整好歪斜的衣领,迈步去开门。
第131章
透过雨点斑斑的玻璃窗, 谢茉望见正翘脚越过卫明诚肩膀朝院儿里?逡视的田红梅。
必是?来找她的。
谢茉扒拉扒拉头发,抻了个?懒腰下?床。
就在谢茉推开卧室门准备去迎田红梅的时候,田红梅正好跨步迈过堂屋门槛。
田红梅手上?提溜一个?棕色纸包, 一抬眼,看到谢茉从卧室走出来, 不由?地顿足眯眼将谢茉端量了一遍。
她与谢茉上?星期天就碰过面, 不到一周的时间, 谢茉竟瘦了,可能是?光线昏沉的缘故,谢茉整个?人?瞧上?去羸弱不少,像外头飘摇的雨丝。
可垫前两步细瞧, 谢茉面色居然出奇的好,乌黑的眼珠儿洗练般莹润,脸颊浮上?两坨晕红, 像是?吊在树梢的夕阳映上?头了。
唇红面白, 墨研般的双眉, 鲜明的不可思议, 神光湛湛的眼波一动,整个?人?都生动活泼起来, 仿佛画报人?物活了一样。
却哪有一丝病气。
这样自相矛盾的两种情态, 令田红梅错愕。
瞄一眼卧室门, 田红梅暗忖, 多半是?因为暖被窝里?窝久了, 脸色才这么红润。
略一思索,田红梅便将疑惑放下?。
她一个?尚未结婚的姑娘, 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体会,思维非常简单质朴, 哪能真正懂得?某位年轻已婚女干事生病气色还那么好是?怎么回事,哪能想象到这夫妻俩在她敲门时正做什么,又哪里?明白,她到底打搅了怎样的好事。
“听我?姑姑说,你?感冒好几天,今天还请病假了。”田红梅举了举纸包,说,“吃药苦,带了点红糖给你?甜甜嘴,补补身体。”
谢茉接过纸包,冲了两碗红糖水,其中一碗端给田红梅:“多谢你?惦记,在家躺一天,好受多了,烧也基本退了。”
田红梅接过碗,顺势摸了摸谢茉掌心:“的确不烫。”
说着,田红梅眼尾余光瞥见卫明诚举步过来,谢茉在她旁边落座的功夫,卫明诚便大步进了屋,站到谢茉跟前,微微弯腰探出手贴上?谢茉额头,温声?问:“怎么起来了?头晕不晕?”
谢茉微笑?摇摇头。
卫明诚看看谢茉身上?的薄毛衣,眉间蹙起一道浅纹:“穿的太薄了。”说罢,他大踏步到卧室,拎出一件厚外套给谢茉披上?。
谢茉拢拢衣襟,仰脸冲卫明诚笑?,这笑?容犹如春日的旭阳,一点点熏暖她的眼角眉梢,让她好似穿风柳条般生动柔软。
卫明诚跟着笑?,又问:“待会喝菠菜瘦肉粥怎么样?”
他声?线低沉温柔,与此时柔和?的五官线条极其相称,田红梅低头戳一口的红糖水,以往极爱的甜,这会子舌尖一扫竟觉得?腻。眼皮上?翻,朝卫明诚窥探一眼,田红梅忍不住暗暗腹诽,他这幅模样,可全不似开门见着她时那比满天雨水还沁凉的脸色。
果然,一个?再刚硬寡淡的男人?在他钟情的女人?跟前,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动作?、乃至一个?细微的眼神,都会不自觉透露出来。
全然有别于?往常模样,有别于?除“她”之外,任何其他人?跟前模样。
田红梅禁不住歆羡。
自郑有为提出婚期后便焦灼不安的心,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奇迹般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