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然如风
秦悠早有准备,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一条花里胡哨的蛇。
老板的汗更擦不完了:“有话好好说,你别撒手啊。”
秦悠把缩小版的蛇精放到地上,让它见缝钻缝进去找货,只要确定里面有,她可以花钱雇人来翻。
老板长长松一口气,腿软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扇风。
秦悠问起门口那些车。
老板说那些都是玄易校车那场车祸波及到的车辆。
玄易赔偿很痛快也很大方,涉事车主也都表示理解。
老板:“能让玄易的车出车祸的肯定是厉害角色,谁愿意沾这个霉头啊。你看那辆车是车主年前新买的,现在就当报废车卖我这来了。”
他指的正是那辆红色小车。
秦悠有点心动:“还能上路吗?”
老板:“能啊,就车头碰坏了一块,其他一点毛病没有。”
秦悠问了价格。
老板经过几次接触,对这位大侄女已有所了解,报价上没给她放水。
秦悠的心更动了,她买得起!
在铁疙瘩山里钻半天的蛇精游出来,花皮变成了锈皮。
它把自己抻长,扭来扭去给秦悠展示哪个方位可能有她需要的工具。
老板才卖出一辆车,心情大好,立即叫人过来倒腾仓库。
秦悠又挑了几件成色不错的大件废金属,既然很难买到落地就能用的二手工具,她可以借玄易的工具打磨零件自己组装。
铁杵都能磨成针,只要有金属,她能建一整条流水线。
跟老板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中,秦悠的眼睛一直盯着仓库窗户上的金属纱窗。
老板被她弄得脊背发毛,还以为厂子里又闹鬼了。
秦悠问他有没有类似的纱网卖,最好比纱窗的网眼更细一些。
老板指指刚搬出来的一个大件,那上面就有纱网零件,就是糟得差不多了,不一定能拆得下来。
~
小车被老板好心送去附近的修理厂,秦悠在家等了两天,一辆崭新的小红车就送上了门。
秦悠在垃圾山前的空地上偷偷开了一圈,很趁手。
接下来就该考驾照了。
不过在考驾照之前,她得先把唐老师的铜镜修补好。
她列举了好几种修复方案,最靠谱的还是最原始的手工打磨。
八卦镜毕竟是很薄的铜制成品,机械打磨只会把好好一面镜子造得面目全非。
这也是唐老师没有将八卦镜送去玄易修补的主要原因。
可就算是手工再精细,也不可能将铜镜恢复原样。刮痕实在太深,除非融了重铸,没有其他不留痕的修补办法。
不过这八卦镜又不是用来照的,表面是否光滑并不重要。
秦悠打算借着刮痕现有的走向加刻几组对付鬼魅的符文,说不定能让铜镜“起死回生”。
具体要刻什么符文,秦悠作为外行实在不好抉择,她打算多翻几本书,选一些能对上划痕的备选,到时再请几位熟悉的老师帮忙把关。
有了修补铜镜的思路以后,秦悠轻松不少,她把淘回来的报废金属全都搬到充当箱子的棺材里,然后蹬着小三轮去了市场。
拆下来的纱网生锈严重,她不满意,她要买个新的。
眼下正是塑钢纱窗热销季,各式各样的尺寸型号应有尽有。
秦悠选了网眼最小的一款,回家后自己改装成捞鱼的小网兜,再在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钢丝线上刻上她思考了两天才选定的符箓。
她给尤浩戈发信息,问他水渠的事有结果了没。
尤浩戈回:基本可以确认淹死那仨人就是害死女孩的凶手,他们做贼心虚,夜夜做噩梦以为女孩化鬼来找他们索命。他们不知从哪弄来个所谓法器,也不晓得具体用法,就只管偷了骨灰绑在法器上面埋进水渠底下。春暖花开一放水,他们犯下的罪孽就再没人知晓了。
在水渠上跳舞的并不是女孩的魂魄,而是她死前的一股执念——她去年底获得了一个宝贵的舞台演出机会,然而她再也没能登上她热爱的舞台。
这股执念萦绕在她尸骸上,在法器的激发下形成了她跳舞时的倩影。
她不过是在一遍遍演练她准备登台表演的舞蹈而已。
正因为那不是女孩的魂魄,她才不受法器禁锢。
尤浩戈:别人看到那一幕只想离远点别被鬼缠上,三个凶手却以为法器没能困住女鬼,她来找他们复仇了。
第一个人淹死多少有点意外的成分。
他的死对另两个人造成一种非常可怕的心理暗示,他们越是想要逃离,越是忍不住去看女鬼跳舞。而真正引诱他们落水的,是第一个淹死的凶手。
他在水渠中挣扎时触碰到了那件法器,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他的整个魂魄都被锁进了那根烂木头里,只能借女孩的执念偶尔露面。
眼见同伙尚且活在人间,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三个人一起犯下的罪孽,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来承担恶果!
秦悠听得后槽牙也直痒痒,要不是还有女孩的骨灰和执念,她都巴不得那根棍子永远埋在水渠底下,任由那三个恶人恶魂烂到地老天荒。
尤浩戈给她打来电话。
秦悠接起来,先听到那边传来的下课铃声。
秦悠:“你上课还给我发那么多信息?”
尤浩戈:“一群小神棍掐指算命有什么好看的。”
秦悠:“……”
尤浩戈:“算的一点都不准,算命课是体能老师教的吗?”
秦悠觉得李老师应该不想背这口黑锅。
闲扯几句,秦悠问水渠是否恢复了蓄水。
尤浩戈:“没呢,这不是才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整明白么,校方跟东村沟通后决定明天一早恢复放水。”
秦悠又问起女孩的骨灰和那个锁了三个恶人的法器。
尤浩戈:“都在学校呢。”
~
水渠鬼影不会再出现,田间劳作的人们却更少了。
他们祖祖辈辈住在各自的村庄,十里八乡差不多都是认识的人。他们前几天还在为淹死那几个人鸣不平掉眼泪,谁知他们那叫罪有应得。
要不是玄易发现及时,那几个恶棍恐怕就要害乡亲们了。
如今封着他们的棍子被取走了,村民们还是很恐慌,生怕他们也留下点执念怨念啥的,把大伙给害了。
秦悠把牛车停在水渠沟边,老牛卸下板车去田边啃野草,她抄着细网小兜赤脚跳进水渠,在仍旧湿润的淤泥里捞啊捞,网眼太小,每一网都会堵得漏不下去,她就从旁边蓄水的沟里打水冲洗,再继续捞泥巴。
尤浩戈和忙完工作赶回来的沈青杨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秦悠瘦瘦小小的身躯全部淹没在水渠里,要不是牛车在那停着,他们都注意不到里面有个人。
二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天知道秦悠电话打不通,他们脑补了多少个版本的凶案现场。
沈青杨蹲在沟边问她干嘛呢。
秦悠小心翼翼从网兜里捡出一块糊满泥巴的硬块,放在水里涮啊涮,好半天才露出本色。
那竟是一块小指甲盖大的骨灰。
恶补了前情的沈青杨一个激灵:“那个跳舞女孩的?”
秦悠不置可否。
这条水渠存在许多年了,应该没人会把自家亲人骨灰埋在这底下。
尤浩戈把秦悠叫上来,给她裹了破被,再生一堆火给她暖脚。他接替她跳进水渠继续搜找女孩被冲出红袋子的骨灰。
沈青杨也脱了鞋下去帮忙,泥里冰凉,他冻得脸色发青也不肯上来。
三个目睹过女孩“舞台表演”的人无声地为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
回程的牛车上,秦悠裹紧棉被昏昏欲睡。
尤浩戈给她掖上被角,又把仅剩的那条被子给了沈青杨。
沈青杨叫他靠过来一起盖。
尤浩戈送他一对嫌弃的白眼,坚定坚决跟他拉开距离。
沈青杨瞅瞅他冻通红的脚,再看看他倚在车边悠闲的模样,很怀疑尤老师是不是感觉系统失调了。
尤浩戈似笑非笑与他对视。
沈青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经纪人和好几位营养师给他调理好的身体又完蛋了。
尤浩戈丢给他一颗强身健体的丹药,再把捏稀碎的那颗慢慢喂进秦悠的嘴里。
~
秦悠做了个梦。
聚光灯照在一点,凸显出那条背影是多么的无可挑剔。她往那里一站,就是天生的舞者。任何动作由她展现出来都会平添三分美感,令观者心神愉悦。
一舞终了,那女孩收势,转身。
光影摇曳中,映出一张尚余些许稚嫩的明艳美丽脸庞。
传说中的天使、仙女,在这一刻都有了具化的形象。
她清浅一笑,向台下鞠躬致谢。
秦悠如沐春风,不自觉也勾起了唇角。
她挥挥手,走下舞台。
秦悠知道,这一别便再也不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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