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 第14章

作者:雾圆 标签: 穿越重生

  两人转了一圈,却从陆人葭那里得知,冯誉在烟火开始之前,便独身离了丹霄峰,不知去了何处。

  没问几句,洛清嘉再次被学宫中起哄的人群叫走,朝露只好无奈地继续打听。

  除夕之夜众人齐聚,冯誉一个人离开,会去哪儿?

  问了一圈也没有头绪,看来今夜寻找冯誉之事又要不了了之了。

  丹霄峰上的除夕夜宴已临近高潮,鹤鸣山首座望山君姗姗来迟,来便赠了众人一份大礼。被灵力包裹的灵药如同雪花一般从天空纷纷落下,拖着一道白光,竟比方才的烟花还似星坠。

  众人欢呼着伸手去接,朝露也得了一颗,只是这具身体虚弱,不敢随意服药。她捧着灵药,寻了个篝火燃得旺旺的地方,倚在古树前听周遭之人飞花。

  不知是不是那火燃得暖融融的缘故,她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十分困倦,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在意识朦胧地昏睡过去之前,朝露忽然又感受到了不久前那种被拽入梦境深处的溺水感。

  失重的感觉比上次更加严重,她头重脚轻地连续下坠,却在鼻尖嗅到了一缕桂花的香气,还有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

  “——殿下!”

第14章 第十四滴水

  第十四滴水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时,朝露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桂树。

  这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似乎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冷露浸润桂花的香气,冷冷的,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意味在。

  她走了两步,只觉身体轻盈,却没有脚步声——她依旧是空中的幽魂,没有实体,飘来荡去,行动如风。

  在月下桂树的影子里,一个少年坐在树干前,手中有几根狗尾巴草,他似乎在尝试用那草编织什么东西,却总是失败,于是更加闷闷不乐。

  朝露飘到他的身前,看见了少年湿漉漉的睫毛和睫毛下一双浅淡疏离的眼睛。

  怎么又跌到他的梦境中来了?

  江扶楚依旧没有束发,桃源峰绣了红边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洁白的衣袖在手肘处堆出一叠。

  朝露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发现他与上次梦境中最后的模样相差无几——他应该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算起来,大抵是从西山蛇沼回来后的时间罢?

  她还在想着,江扶楚却找到了手中狗尾巴草的编织方法,手指在草间迅速地穿梭起来。

  一个静谧安宁的夜晚。

  朝露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有些困惑地想着,这些梦境合该是为了让她加深对他的了解,若只在这里坐着,她该如何了解他呢?

  她托着腮向身边之人看去,却意外发现他身边还搁着一个食盒。

  食盒中不知装了什么,与周遭桂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她闻不出来。

  江扶楚手中的狗尾巴草还没有折完,却仿佛嗅到了什么,忽然起了身。

  他揭开食盒的盖子,从中取出一个水滴状的瓶子来。

  他踮着脚,高高捧着手中的小瓶子,在桂树压得最低的一枝下等了许久。朝露好奇地跟过去,恰好瞧见一滴露水滚过新开的桂花和树叶,落到了他的瓶中。

  江扶楚如获至宝地收起那滴露水,回身从食盒中端了新制的桂花糕,将瓶中的露水滴入一侧的桂花花蜜中,调和均匀后,才淋在了桂花糕上。

  朝露忽然明白——他来到这株花树下,就是为了等待这滴月夜中的新鲜露水。

  她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却暗暗记下。

  他之前还说自己不喜欢甜食,这么看来,却连淋桂花糕的蜂蜜都要取月夜露水调和,应该只是挑剔罢了。

  等她回去再试试,不信他不喜欢。

  但出乎朝露意料的是,制完之后,江扶楚并没有立即品尝手中的美食,而是将装桂花糕的碟子重新搁回食盒中,小心翼翼地重新封好了。

  他是要送给旁人?

  做完这一切后,江扶楚重新坐下,捡起方才没有编了一半的野草继续折,面上多了几分笑影儿。

  月上中天,圆如金镜,方才的天气还有些阴,如今阴云退却,月光如被水洗,澄澈透亮,有一缕甚至穿过了桂树的花叶,落到了江扶楚的手指上。

  他望着这一缕月光僵了一僵,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又爬了起来,刚折好的野草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一侧的地面上。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些,急匆匆地想走。

  但他走了没有几步,甚至没有离开桂树的影子,便停住了脚步。

  朝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条空空荡荡的山路。

  桂树上的叶子随着人的动作晃了两下,耳边隐约还有衣料摩挲的声响,虽然朝露瞧不见,但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人来了。

  不仅来了,那人还叫了江扶楚的名字,所以他才停在了原地。

  为什么她看不见来人?难道在江扶楚的梦境当中,她只能看到他自己?

  不对啊,上次她可是看见了不少鹤鸣山的师兄师姐,连冯誉长什么样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边江扶楚却已经和那个虚空中的人说起了话,朝露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瞧见他垂着头,似乎不愿意与对方产生过多的交流。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先说:“无事。”

  随后又道:“不必劳心,你回去罢。”

  朝露在一侧胡思乱想,难不成来人是魔族中人?

  话本子中说,男主本不知自己有魔族血脉,是上鹤鸣山后有魔族中人前来寻找、不断蛊惑才得知的。

  想到这里,朝露不禁精神一振。

  当初男主刺“展晞”一剑,是因为和她的父辈有恩怨,她一直不知道这恩怨到底是什么,难道这个梦境是来为她答疑解惑的?

  可是她根本瞧不见和江扶楚说话的那个人,更别提“展晞”在上一次的梦境中就没出现,如今这个人还有没有都要两说。

  江扶楚自小亲缘淡薄、朋友稀少,遇见号称他族人、为他效忠的魔族人,合该亲切些才是,怎么他如今还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表情甚至有些熟悉。

  好似在她作为“展晞”,刚刚将江扶楚救回来、还没和他混熟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冷着脸敷衍她。

  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朝露再次抬起头来时,对方好像已经失望地走了。

  江扶楚站在原地,盯着那条空空如也的山路,看了许久。

  确信对方已经走远之后,他忽然面色大变,一时没有站稳,恶狠狠地摔到了方才他精心封好的食盒上。

  食盒当即便被打翻,令人垂涎欲滴的桂花糕撒了一地,连带着盛它的白瓷小碟也跌成了几块碎片。

  他单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没有成功。

  方才从他身上掉落的狗尾巴草恰好就在手边,江扶楚一把攥住了它,由于用力太过,顷刻间便把这精心折好的玩意儿捏成了破碎的散片。

  朝露飘到他面前,果然瞧见了他眉宇间缭绕的黑气。

  ——他的“恶疾”发作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恶疾”便是遏制不住的魔族血脉觉醒的标志,那么是方才那个人来,激发了他体内的煞气?

  朝露眼睁睁地看着江扶楚清明疏淡的双眼变得血红一片,还听见他喉咙中涌着低沉的吼声。

  很痛苦吗?

  可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

  江扶楚张开手指,看见了自己手中碎得不成样子的狗尾巴草。

  草籽和碎屑黏黏腻腻,像是野草的鲜血。

  他有些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再次尝试着起身时,手掌却不小心按到了白瓷小碟的碎片。

  真正的鲜血涌出,将那一片黯淡的绿色淹没了过去。

  这反而让他多了些力气,于是他紧紧攥住了那块白瓷的碎片,低声喝道:“上陵,召来!”

  一条金光闪烁的绳索在空气中突兀现形,飞快地将他捆到了身后的桂树上。

  ……那日她闯入这里,果然是撞上了江扶楚煞气发作的时间。

  江扶楚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死死握着那块碎片,任凭它深深陷入手心。

  有血顺着树干流下来,在地面上积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朝露看得惊心动魄,伸手去抢他手心的碎片,却徒劳无功。

  不知过了多久,他紧皱的眉头才松缓了一些。

  名叫“上陵”的法器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倏地解除了束缚,江扶楚一时脱力,顺着树干重新跌坐了下去。

  他恢复神智之后,终于松开了手。

  血淋淋的碎瓷片掉在了地上,周遭的植物争先恐后地汲取着瓷片上的血迹,不多时便将它清理得干干净净。

  朝露离江扶楚很近,眼睫毛几乎要凑到他受伤的手掌上去。

  她惊讶地发现,江扶楚手心的伤口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凝固,而经他鲜血浸润的地方,无不像从前她看到的一般,绽了新绿!

  他眼神涣散地瞧着自己的手心,睫毛微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会受伤,难道不会感觉到痛吗?朝露困惑地想。

  她看着他跪在地面上,非常平静地拼好了白瓷小碟的碎片,近乎虔诚地将弄脏的桂花糕一块一块捡了回去,重新搁在食盒当中。

  风中传来一阵微小的声响。

  江扶楚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一只灵力环绕的白色纸鹤颤颤巍巍地飞了过来,背上驮着一只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

  他微微笑起来,伸手接过,却忘记了自己满手是血,将小兔的“耳朵”处染了一抹血色。

  “抱歉,”他对着那只纸鹤,轻轻地说,“请你不要告诉她,好吗?”

  纸鹤围着他转了几圈,上下摇摆了两下表示应允,随即便朝着来处飞走了。

  在看见那只纸鹤的一刹那,朝露如遭雷击。

  因为……那只纸鹤,分明出自“展晞”之手!

  脑中杂乱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忽然意识到,在他的梦境当中,那个虚空中的人不是别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是她。

  ……与江扶楚在西山崖壁上交谈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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