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 第62章

作者:雾圆 标签: 穿越重生

  既然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朝露也刻意没有答他?的话,自顾道:“师兄……”

  她刚说完这两个字,便见江扶楚眼中掠过一闪而过的痛色,于是她伸手抚摸他?的睫毛,希望借此动?作让他?好受一些:“你为什么?会堕魔?”

  “哈……”

  沉默良久后,江扶楚垂头笑?出了声,他?丢开手,站起身来,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为什么?会堕魔?”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轻,像是在问自己,随即,他?忽然拔了腰间?的佩剑。

  “常寂”剑身映出雪亮的银光,晃过她的眼睛。

  朝露手边一抖,将?小几上的茶杯拂落在地,裂成了几块碎片。她猛地站起了身,而江扶楚握着?那把她送的剑,将?冰冷的剑尖抵在了她的咽喉前。

  方才抚在她颈间?的那只手并无杀意,可如今,朝露却不敢如此笃定了。

  她喉咙动?了动?,终究畏惧这森冷的兵刃,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

  江扶楚提着?剑,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过来。

  如此动?作……难道他?是真的动?了杀意?

  当年,江扶楚对她那样?好,但她一次一次辜负他?,推他?落崖、践踏他?的心?意,在临死之前还撒了弥天大谎。

  当初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回来,这漫长的二百年时间?,在江扶楚眼中,或许无异于欺骗带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短短时间?内,朝露将?这前因后果想得一清二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做过的事情,她没有一件后悔,倘若有亏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魔宫除了天光倾泻之处都是一片漆黑,朝露边想边后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误打误撞间?,她忽地跌入一片松软。

  视野四周垂下天青的纱幔,似乎是这宫殿中的床榻。

  剑尖在离她颈间?不足一厘之处划过,带来一阵冰凉的微风,朝露退无可退,干脆闭上了眼睛。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把剑已经头尾调转,落在了她的手中,她下意识地握紧剑柄,而江扶楚视若无睹地继续向?她走?来,任凭那把剑缓缓地洞穿了他?的胸口。

  “你做什么??”

  怔了一怔,朝露吓了一跳,她飞快地松了手,本想站起身,但江扶楚却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榻上。

  “你疯了……”她尚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

  剑尖带着?淋漓鲜血,在朝露的裙摆上落了一串鲜红颜色,而江扶楚浑然不觉。

  他?伸出手来,死死抱住了她,丝毫不顾这个动?作会让那把剑刺得更?深。

  “是啊,我是疯了……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堕魔吗?”

  怔然间?,朝露听见他?的声音。

  “当年……你弃我而去,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这样?清楚,怎么?,如今你却忘了吗?”

  江扶楚松开手,跪坐在她的脚边,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既钟爱魔头、钟爱疯子,我今如此……”

  他?一张脸惨白惨白,鲜血将?前襟染红了一大片,而在这种时候,他?竟然勾起了唇角,笑?着?问她:“……你可喜欢?”

  朝露抽手将?他?胸口的剑拔了出来,在空中画了个疗愈的法咒。

  但她的手颤抖得厉害,连着?画了三次,竟都没有成功。

  “我送你的剑……”情急之下,朝露只好伸手堵住他?胸前的伤口,避开他?的目光,痛声道,“不是为了让你伤害自己的。”

  新生的伤口又开始缓慢地愈合,这时朝露才想起他?永远不会受伤的特殊能力。

  但不会受伤,难道不会痛吗?

  江扶楚抓过她的手,为她擦拭掌心?的鲜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朝露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因为动?作太?急,直接从榻上摔进了他?的怀中。

  江扶楚托着?她的后脑勺,凑过来吻上了她的双唇。

  小心?翼翼,蜻蜓点水。

  朝露搂紧了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她一边亲吻着?他?,一边感觉有咸湿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似乎还有一滴落在了江扶楚颈间?,他?抖了一抖,抱着?她起身,与她双双摔入昏暗的青纱帐中。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染上半分情|爱意味,朝露的手一直按在他?的伤口处,直到伤口彻底消失,留给了她一手温热的血迹。

  耳鬓厮磨许久,两人只觉筋疲力尽,竟然就这么?拥抱着?昏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朝露听见他?的声音。

  仿佛带着?恨意,又仿佛十分平静。他?抱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那样?紧,却如同掐着?她脖子的手、对准她咽喉的剑一般虚张声势,在这个动?作中,她只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

  “我在那个很深很深的峡谷里等了你好多年。”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颈之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跟着?你跳下了璧山,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消散,成为一片飞逝的流光,散在阳光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悬崖上荆棘很多,我变得鲜血淋漓,摔到暗河边的时候,肋骨断掉了,我变得支离破碎。我想起你说的话,就从河水中爬上来,躺在岸边看?着?天空。虽然伤得很重,但我一点儿?也不难过,我牢牢地记着?你伸出来想要抓住我的手,记着?你说,让我等着?你,白鹤会回来的,你也会回来,带着?那条载满鲜花的船来接我。

  我们能不能再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于是我等着?你,没有疗伤,也不想伤口愈合,就那么?躺在岸边等着?你。

  我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后来是一年、两年,暗河边照不到阳光,天空昏暗,悬崖边永远是空空荡荡的。

  我从一开始欣喜若狂,到冷静、到恐惧、到绝望,白鹤没有来。

  我想我如果只是个会流血的凡人就好了,那样?在跌下来的一刹那我就会死去,永远都不会知道你骗了我。或者跌下来之后我遍体鳞伤,不能愈合,被暗河中的怪物吃掉,腐烂、发臭,变成永远不能思想的白骨,那也比如今好千倍百倍。”

  他?低低地笑?起来,似乎在自嘲。

  “可我的伤都好了,皮肉重新长了起来,断掉的骨头也新生——连伤痕都没有,我躺在岸边,第一次觉得很冷。有野兽嗅到气味,来撕扯我的身体,我懒得驱逐它们,只是死死地盯着?天空,怕错过白鹤来时的风。

  但我知道,它不会来了。”

  朝露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他?冰冷的手。

  “后来,黑色的暗河水涨起来,他?也追了过来,天地昏暗,终于把我吞噬了。

  于是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二百年来,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当年皇都月下的城墙,我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你和他?挽着?手,走?过城墙后昏黄的旷野。

  那时我心?痛如绞,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就如同很久之前,我跪在清晨的春雨里,乞求你不要嫁给他?,你甩开了我的手,那时的眼神?比极北的霜雪还冷。你把我留在那里,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自找的,我该恨你,但我爱你,不能讲道理。”

  江扶楚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上,朝露吃痛地皱眉,却没有挣扎。

  这是自相识以来,他?留给她的唯一一个伤痕。

  “我如今终于想清楚了,”他?说,“我为什么?要一直乞求你呢?”

  “我应该学他?的模样?,爱就是要疯狂、要摧毁,要面目全非,要苟活、要放纵、要用力到骨节泛白,要神?志不清,看?得到空荡天空中飞来的白鹤。”

  “不要像雨滴、像江水,他?们太?温润,他?们不够美。”

第60章 第六十滴水

  第?六十滴水

  “你说你爱我,为什么又这样恨我?”

  不知过了?多久,朝露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贴在?他耳边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江扶楚似乎仍旧不太清醒,他抬手将朝露肩头的衣物向下拉了拉,轻轻舔舐她的伤口,含混地低语:“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发间那枝桃花随着动作滑了下来,恰好落在?朝露的手边,朝露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

  桃花蹭过她的手指,她顿了?一顿,掐了?其中的一朵:“……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

  江扶楚道:“嗯。”

  朝露昏昏沉沉地继续:“我梦见,我们在?几百年前、几千年前就已经认识了?,那时?候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你在?江岸边养了?一株兰花,我常来赴你的约。”

  她清楚地感?受到江扶楚喷吐在?她颈间的气息滞了?一滞,只是此时?她来不及多想:“那时?候的人间好美,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恶毒和永不满足的欲望,水面波光粼粼,有白鹤飞过漫山的桃花……我忘了?问你的名字。”

  她说得颠三倒四,江扶楚也不追问,只道:“然后呢?”

  “然后……”朝露闭着?眼睛,“你吊死在?了?夕阳下的城墙上,一切都消失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还记得城墙上那两行字,我记得你……”

  她凑过来,送上冰冷的吻,从他的颊边一路绵延到颈侧。

  亲吻间隙,朝露睁开眼睛,看见一朵流光闪烁的兰花若即若离地萦绕在?她的肩头,最?后落在?了?他方才的牙印上。

  江扶楚的手虚虚搭在?她肩头褪了?一半的衣襟上,一双煞气消散的干净眼睛却看了?过来,朝露吻过他的眼睫,伸手将肩头那朵疗愈的兰花捏碎了?。

  “痛吗?”他问。

  朝露摇头,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缓缓脱了?自己身上桃花色的薄纱外袍:“我喜欢它。”

  于是他的吻变得放肆了?起来。

  “我不喜欢那个故事,”他说,“尤其是……没有告别的离去。”

  朝露感?觉胸腔中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江扶楚的胸膛与她紧贴,心跳似乎比她还要急促些,一声,一声。朝露想起他方才的伤,下意?识地去抚摸伤处,然而那处的皮肤光洁如新,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一切烧成火红的模样,昏暗的青纱帐中,他披散的长发逐渐被汗水浸湿,朝露藉着?帐外若有若无的天光看他失态的面色,感?觉到一种清晰的疼痛和欢|愉。

  说来奇怪,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在?,她从来没有过这样清晰的感?觉。

  芳香而柔软的身体,火焰灼烧般的触碰,渴水般的亲吻和索取,新鲜而特殊。

  想要快乐,想要真切的痛,想要刻入骨髓的感?受。

  在?被欲|望彻底捕捉、天昏地暗的前一刻,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感?觉他好像沉沉落了?一滴泪下来。

  于是黏腻的情|爱暂缓之后,朝露费力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长发。

  她贴近他的耳边,缱绻的姿态,江扶楚本以为自己会听见一句情意?绵绵的情话。

  “你觉得你拥有我了?吗?”

  她轻轻地问,像是年轻的卖花女郎询问收了?花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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