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曼南
他虽侧过脸没看她,但那?紧绷的下颚和不安颤动的黑睫,显然是在?意的。
思?忖片刻, 她斟酌用词开口道:“之前我和他是住在一个巷子的邻里,小时候自然是见过的, 算是半个玩伴吧。”
“不过我和他可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他娘不喜欢我, 我娘也不喜他家,不让我有过多来往, 两家好像还吵过架。”
“而且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 他每日都要去?学堂, 回家来也要整日里读书,可没什么闲暇时间出来玩。”
“反正就是这样,我对他也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说完便等着他的回应,那?边却只慢吞吞地从喉间应了一声‘嗯’。
声线平平,单单调调一个字, 什么信息也没有, 让人摸不准头脑。
她拿眼睛去?寻他的眼睛, 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他却躲避着她,在?光线不明的床帐间,只瞧见男人唇畔一抹不甚明显上扬的弧度。
叶惜儿撇撇嘴,小声嘟囔:“什么嘛,还不让人看。”
接着又觉不服气,毫无形象躺下来, 被子?拉过头顶, 嘀嘀咕咕:“以为我有喜欢的人就可以提和离,那?你也喜欢前未婚妻, 我怎么没有提出离婚?”
越想越觉得不公平,为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她承受了太多。
哭了一阵,心绪又起伏动荡,这会?感觉气血都虚弱了,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被子?动了动,听见旁边的人也躺了下来,她也没去?理会?,自顾自蒙头睡觉。
不料脸上的被子?被人揭开,呼吸一轻,她半睁开眼睨了他一眼,看见他就来气,也不管他是不是病患,踢了踢他道:“我渴了。”
魏子?骞又只得坐起来,伸手?穿过帐幔,从床边的小几上摸到白瓷茶壶,探了探温度,已然没了热气。
收回手?,掀开被子?,脚还没挪动半分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回眸去?看,女子?玉肤桃腮,乌发红唇,哭过之后的脸颊娇艳欲滴,少了一分娇蛮,多了一分娇憨。
“你干嘛去??”
“水凉了。”
“你不能下床,再着凉了。”
“你不是渴了?”
“我喝凉水也行。”
魏子?骞抿唇不语,显然是不赞同。
叶惜儿知道他是不想事事麻烦巧儿,叹了一口气,两个病患也是无奈。
“你躺着,我拿去?炭盆上温温。”
叶惜儿离开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她容易嘛?
这么体谅一个人,如此贤惠。还是那?个没心没肺,俗事不沾,只知道吃喝玩乐穿衣打扮看韩剧的大小姐吗?
她都想为自己的成?长点?个蛋糕插上蜡烛庆祝一下。
想着香甜软糯,一抿就化的奶油大蛋糕,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完全忽略了这是她自己口渴,自己要喝的水。
披上外衣,草草把?茶壶里的水温热,倒了半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下去?润喉。
“你要喝水吗?”
“不用。”
“喝吧,生病了得多喝热水。”
叶惜儿又倒了一杯,踢踏着脚步端了过去?,掀开帐幔,坐到床沿,送到男人唇边就要喂他。
动作自然却不流畅,险些洒到人家脸上。
她一点?也不心虚,咧着嘴露出贝齿先笑出了声。
魏子?骞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女子?坐在?他身边,黑发如瀑披散在?身后,柔肌如玉,星眸流光,笑得眉目弯弯,媚态横生。
目光向下挪移,落在?她捏住白瓷茶杯的两根指尖上。
两只手?都缠着雪白纱布,只露出莹白粉嫩的一寸指节。
魏子?骞眸子?漾起一丝涟漪,伸手?把?茶杯接了过来,轻抿一口,放回小几上。
“上来吧。”
叶惜儿见他喝了水,重新爬上了床,再次躺进了被窝,打了个哈欠道:“我要睡会?儿,醒来再告状。”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差点?遭人谋杀,怎么能不找个人告状?
告状?告什么状?
魏子?骞蹙眉疑惑,侧头去?看她,想问个仔细,却见女子?已经闭上眼睛,呼吸细细,安然恬静地睡了。
——
百花镇。
陆今安目光冷沉,清隽的脸上寒意缭绕。
推开斑驳不堪的红漆大门,破庙的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
林秋兰听见动静,面带喜色,双颊绯红,眼含羞涩地回过头看向来人。
仅一眼便让她心脏怦怦跳,男子?身着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如松如竹,那?张英逸俊雅的脸更是让她羞于直视。
眼见对方?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林秋兰咬了咬唇瓣,秋波流转,无意识捏紧了手?帕,柔柔喊了一声:“陆公子?。”
今日门房进来传话?,说陆公子?约她在?此见面,她欣喜又紧张,甚至怀疑门房是否听错了。
她心悦陆公子?,整个百花镇都知道,可陆公子?却从不对她另眼相待,不说单独约她,就连两人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这次陆公子?主动邀约,怎能让她不惊喜。
虽觉见面地点?有些奇怪,不是茶楼戏园子?,而是城郊无人打理的破庙。但还是装扮一新,怀揣着忐忑早早就来等着了。
林秋兰翘起嘴角,果?真等到了想见之人。
可下一瞬,嘴角得体的笑意在?她看清走?到近前男子?的面无表情和寒潭般冰冷的眸子?时错愕的僵住了。
世?人都说陆公子?温文尔雅,为人谦逊有礼,她几次的照面中也是如此认为的。
他的嘴角总是挂着和煦的笑,温和的眼睛像是冬日暖阳般让人浑身舒坦。
这样德才?兼备,品貌俱佳的优秀男子?,是女子?心目中的佳婿。
可他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般。
“林姑娘。”
陆今安站定在?三?步之外,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陆....陆公子?....”男子?陌生又冷淡的神态让林秋兰脸色发白,女儿家的羞怯褪却了大半。
“今日在?下冒昧约林姑娘在?此是想问问元日之时,姑娘是否去?了扶台庙逛庙会??”
林秋兰听见扶台庙三?个字,瞳孔就倏地收紧,脚尖退后半步,脸上迅速扯起一抹笑:“这...陆公子?怎知...我每年......”
“可有去?梅林?”陆今安打断她的话?,语气冷冽。
林秋兰神色慌乱一瞬,下意识摇头否定:“梅林开花年年都如此,没甚好?看......”
“陆公子?,你问这些做什么?”她扬起一张笑脸,似有些不解。
陆今安垂下眸子?,从她妆容精致,笑得毫无破绽的脸上移到交叠在?腹部的手?上。
那?双手?一看就是典型的不沾春水的闺秀之手?,洁白无瑕,柔弱无骨,指甲被人精心养护,光洁莹润,细细涂着淡色的丹蔻。
很难想象出,就是这双看似毫无攻击力的手?可以恶毒的置人于死地。
林秋兰被他看得心脏高悬,双手?僵硬,不知道如何摆放,不自然地紧了紧手?。
男子?迟迟不开口,却将视线一直定格在?她的手?上,从他半敛的眼帘中,遮住了漆黑眸底,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破庙院子?里的西北角种着一棵年头很久的老香樟,树干粗壮,分叉极多,枝繁叶茂,几乎占领了院子?的一半。
稠密繁盛的树叶绿的发亮,四季常绿不落叶,在?萧条寒冷,一片白芒的冬季很是别致亮眼。
庙宇无人问津逐渐衰落破败下去?,这棵香樟树却常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与之格格不入。
此时一男一女站在?树下,没有暧昧旖旎,没有朦胧悸动,有的只是让林秋兰越来越窒息的寂静。
空气像是被凝固一般,呼吸越发不畅。
不知怎的,男人静默而立,不发一言,她却脚底生寒,想立即逃出这个诡异死寂的院子?。
“林姑娘,雁过留痕。这世?上,做过的事,定有迹可循。”
半晌,男子?清越平淡的嗓音伴随着带有香樟独有香气的冷风轻飘飘吹入耳中。
林秋兰听在?耳里犹如恶魔索命之语,手?心冰凉,惊疑不定看向他,恰好?对上他掀帘时幽暗漠然的双眸。
“陆公子?,你...这是何意?我怎的听不懂?”
“既然公子?无事,那?我就先行一步,我家丫鬟还在?外面等着呢。”
林秋兰不着痕迹退后一步,再也待不下去?,准备绕过他向院门走?去?。
脚步匆匆地离开破庙,见对方?并没阻拦,她不由呼出一口气。
坐上马车,她不敢再停留半分,吩咐车夫立即回城。
林秋兰没接丫鬟递来的热茶,攥紧掌心,指甲掐进肉里,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来赴约时心里有多喜悦多期盼,离开时就有多狼狈多心寒。
她愤恨地闭上了发红的眼,想起男子?看向她时毫无温度的眼睛,不由有些后悔。
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得不偿失的蠢事?
怎么就让他察觉了?怎会?让他发觉的!
当时明明就没人的,她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动手?前仔细观察过四周,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看见。
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