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带着颜曲月到来时,棚子前已经排队了上百多人。
他坐到诊案前,让阿锦给挂上义诊的牌子,只要是得风寒者,都可来找他诊脉取药。
这话一出,就有好几个排队的人从人群里出来,涌到他面前。
“许大夫求你快给我家小儿看看,他都烧迷糊了。”
“咳咳,许大夫,我这风寒好些日都没好……”
“许大夫……”
很快,许黟的身边就围上了数个病患。
他和阿锦的脸上都遮着棉布做的口罩,分开男女,依次为他们诊脉辩证。
他们带来的药材有限,多是治疗风寒的药物,可若是遇到非风寒的病患,不是急病者就让他们留下信息,择日去许家找他;若是急病者,许黟便只能先为其施针急救,再为其开方,让阿旭去取药回来。
好在,今日前来看病的多是得风寒的病人。
严重者,许黟让余秋林先为病人煎煮药汤服用,等症状缓解,再让他们领了驱寒药和姜茶离开。
不严重的,就只需要领基础的驱寒药就行。
午时歇息半个时辰,棚子前又开始新一轮的排队。
许黟不想他们在严寒的天气里等太久,皱着眉地回到诊案,继续给排队的人看病。
“许大夫,你给瞧瞧,他这是得了风寒吗?”这时,有个妇人牵着个孩子走过来。
许黟目光落到这孩子身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长得很黑,像一块黑不溜秋的炭。
可从他走到跟前来,这小孩便耸着肩,呼吸之间,鼻腔里带着“嘶嘶”地响声。
许黟眯起眼,这像是肺部出了问题。
他道:“小孩儿,拿手给我。”
小孩怯懦地把手伸出来,许黟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仔细地检查。
许黟把完脉有些意外,问道:“这孩子是早产儿?”
妇人一愣,有些惊讶许黟是怎么知道的。她飞快地点头:“这孩子早出生了一月有余。”
当时,她的丈夫怀疑这孩子出生得早,还是稳婆说,这孩子在娘亲的肚子里太过瘦小,便要比别的孩子早生产出来。
许黟便又问:“这孩子每年冬季可是都会喘气、吸气难受?”
妇人眼里露出苦色,点点头:“都好些年了,以前以为是得了风寒,吃了药便能好,但后来给大夫瞧了也没好,直到春暖来时,他就自个好了。”
几次后,妇人和丈夫便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这几年,孩子的喘气症越发厉害,今年发了病,竟是跑都难受,一跑就喘不过气来。
这次听到许大夫又为百姓们义诊,她便寻思着,带孩子来瞧个究竟。
许黟确定了病证,说道:“此乃先天肾气不足,是为肾不纳气。”
这病,便是现代里常说的哮喘,小孩得的是肾不纳气型哮喘。这种哮喘,有时候会在冬季时发作,发作时会出现气吸不够的情况。
妇人听了,忧心如捣地询问:“那这病该如何治啊?”
许黟道:“我给你开个食疗方,你回去后,便用三两山药和一两胡桃碾成粉末,加入两碗水熬煮成糊状就可服用。”
这胡桃就是核桃,核桃能补肾气,山药能补肺气,将两者做成糊糊,食用一段时间,就可以改善哮喘的症状。
见妇人不放心孩子的病情,许黟又道:“我再给你开个肾气丸,这丸你过几日来许家取。”
“好,好,多谢许大夫。”妇人感极而泣,抽泣着给许黟行礼,喊着让孩子也给许黟行礼。
许黟扶着他们起身,让他们去旁边再领一份驱寒药和姜茶。
他这次炮制的药丸有驱寒暖胃的效果,受过寒风的人都可吃一丸预防,能减少得风寒的几率。因而,那些没得病的,在拿到药丸时亦是高兴不已。
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保命的药丸啊。
以往若是没这药丸,在外面吹了风受了寒,便担心着会不会得病,得病就干不了活,要花钱治病。
那就像是天塌下来了,压断了他们想要熬过冬的路。
许黟看着那些低垂着头颅,含胸驼背的底层百姓,心口缓缓地撕开一个漏风的口子。
对鑫盛沅他们来说,布棚施药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这些人来说,那就是救世主的存在。
这些领了药和姜茶的百姓们,离开前都会朝着他们拜了拜。
如此举动,让过来看情况的陶清皓和鑫盛沅都很不自在。
“我们又不是官府老爷,他们怎么还拜我们了。”陶清皓有些受不住,喃喃自语。
鑫盛沅站在他旁边,吁出的浊气化成一团雾,他听到这话,感慨道:“今冬更冷了,霜降后大雪不断,邢五来信说京都更加严寒,多亏了许黟寄过去的几张皮毛。”
陶清皓诧然瞪起双眼,往许黟那方看去。
他目光灼灼,许黟似有所擦地抬眼看来,见是陶清皓,对着他温和一笑。
陶清皓对鑫盛沅轻笑说道:“我们还是不及许黟想的周道。”
“你又想到什么?”鑫盛沅问他。
陶清皓摇摇头:“咱两家在盐亭有些银钱,拿去外面可做不得什么。”
说着,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鑫盛沅听。
按理说,邢家在盐亭比他们两家还要有权势一些,但邢岳森在京都做官却束手束脚,不仅人轻言微,很多事儿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那他们毫无功名在身,又能做什么?
鑫盛沅:“……”
“你怎么越来越悲风伤秋了?咱们这日子,已是胜过千千万人,还不快活?”
陶清皓叹气:“我是不想,但就怕有人多想。”
鑫盛沅冷笑道:“邢五年长我们几岁,你操心他,不如操心自己。”
陶清皓:“……”
……
许家和其他几家组织办的布棚施药,连续在城外施了十日。
这事一了,众人皆是累得瘦一圈,便是许黟,都感觉到身体乏累,何况是陶清皓、鑫盛沅和余秋林这几个人。
他看几人瘫在榻上一脸虚脱的模样,无奈笑了笑。
为了感谢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许黟便让他们今晚留下来。
他道:“阿旭做了鱼。”
“做鱼了?”张铁狗咽了咽口水,阿旭做的鱼,那是连鱼骨头都是香的。
余秋林笑道:“既是阿旭做了鱼,那我们自是要留下来吃的。”
张铁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带梦娘过来,梦娘也有好些日子没尝过阿旭的手艺了。”
鑫盛沅亦是心动,连忙说也要带着娘子过来。
“好,都来。”许黟闻言,不自觉地笑道。
陶清皓看了看他们,心里生出一团酸意,他故作轻松地嬉笑道:“我就不带着娘子来了,她不爱出门。”
好事相传,很快,跟许黟交好的长辈们亦是听到阿旭要做鱼了。
“阿旭做的鱼,能和陆厨娘做的鱼羹媲美。”唐大叔捋着胡子,淡笑道,“今日这鱼,得尝尝。”
庞博弈瞥眼看他,慢条斯理地落下一子,淡定道:“嗯,是该尝尝。庞叔你去告诉许黟,便道我们也要去。”
庞叔“欸”了一声,正要走,庞博弈却拦住他,轻笑着加上一句:“让许黟多备一条,送去潘府。”
庞叔:“……”
唐大叔迟疑道:“这不合适吧?”
庞博弈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潘兄爱才,许黟私底下也受过他的恩惠,这鱼该有他一份。”
唐大叔略略一顿,他对潘县尉不熟悉,潘县尉是官,他是民,这潘县尉竟是帮过许黟,这事他并不知情。
庞博弈没多言什么,目光看向庭院墙头,轻叹口气:“潘兄过了年就要去涪州当知府,往后要见一面,可没如今这般容易了。”
他该让许黟,多去潘府走动的。
这话他没说给别人听,但若有机会,他还是会多想一层。
另一边,何家和张家,天还没擦黑呢,两家人就坐着驴车来到许家。
“我听阿旭要做鱼,就让秋哥儿去市井里多买几条来。”何娘子见到许黟,便笑眯眯地说着。
陈娘子哎呀一声,捂嘴笑道:“可巧了,我亦是让铁狗买鱼了。”
“你买了多少?”何娘子问她。
陈娘子道:“不下二十条。”
何娘子:“……”真真是巧,他们亦是买了这么多。
看来今日的鱼是吃不完了。
余秋林和张铁狗提着鱼篓去灶房找阿旭,阿旭看着篓子里活泼乱跳的肥美鳜鱼,每条都有一斤多重,突然有了大展身手的想法。
“杀鱼不?”张铁狗举着菜刀问他。
阿旭道:“杀,多杀几条。”
今天要来吃鱼的不少,他怕做少了不够吃。
阿锦和林氏戴着襟脖来帮他忙,却被他以天气寒冷为借口,赶去灶口烧火。
“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烧火。”林氏瞪他一眼,不乐意道,“这些活我什么时候没干过,要你来体贴我,走走走,这杀鱼我来,你和阿锦切佐料去。”
阿旭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跑去捡茱萸叶。
第198章
外面鹅毛飞雪, 房屋中有炉火烘烤得暖洋洋,今日要来的人不少,房中摆满了席案, 虽看着拥挤,但谁也没在意。
陆续进来的客人们裹着一身寒气,将系在外的斗篷解下来挂到一旁,许黟给他们温了姜茶, 让他们先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