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餐吃五碗
周丽慧微撇着嘴把野菜放回背篓里,“看不上咱们的东西,是嫌弃东西不好吧。”
刘文琼感觉到了孟笙笙对她们周家的疏远,说起来,这个孟知青和村里其他人都挺说得上话,但是就是和他们老周家走的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丽慧拿着镰刀,在地里撬野蒜,无所谓的说道,“还能为什么,因为娘你太好看,把我生的太美了,某些人看不惯,担心我把她男人抢了,嫉妒了呗。”
她记得上辈子虽然孟笙笙这女人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过的还不错,有了工作还考上了大学,但是后来在八九十年代还不是下岗了,没了工作,一样把日子过的一地鸡毛。
而旁边看着周丽慧母女两这做派的林小丫是一肚子火没处撒,眼睛里的怨恨都快溢出来了。
她把手里已经被自己撕烂的手帕塞进了兜里,看了一眼这母女两人,背着背篓,噔噔噔的踩着胶鞋回家了。
林小丫一回家就去了毛二妮的屋子,门也没关,扯着嗓子就开始喊,“娘!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那周丽慧干了这么些不要脸的事,娘,你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她的。”
周家老二媳妇儿听到这,脸色也不好看,“娘还能不知道?不就是说我们周家的女儿没教养,有娘生没娘养,长幼尊卑都没有,连舅妈都抓,不是个好东西。”
这话不好听,毛二妮也不高兴了。
“你们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些话你们平时少说了?都是周家人,都是一个锅里搅和的,她的名声不好听了,咱们的名声能好听?让你们平时积嘴德,现在急又有什么用。”
林小丫一嗓子就嚎出来了,“她都能把公安招来,我还不能说了?就因为她,孙家把我家闺女的婚事都退了,我家闺女招谁惹谁了?都喊了媒人登门了,三媒六聘都齐全了,就因为这么一个丧门星,我女婿都飞了,我林小丫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嫁进你们周家门……”
周启良在门口听的脸色黑沉,周启光心里一乐,自家媳妇儿虽然目光短浅,但是这撒泼打滚的架势用对地方了,也是一件好事。
周启光面上不好意思的苦笑,“老三,我没那个意思,家里的老娘们不懂事……”
周启良摆摆手,“这事是我们三房不占理,月月的亲事让我们给败坏了,以后她的彩礼,我单独再出十块钱给她压箱底。”
林小丫也听到了,不止是她,除了没在家的,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林小丫还是不满意,今天她就是要闹,闹的分家了才好。
“十块?十块能把我的工人女婿换回来?”
毛二妮黑着脸,“老大媳妇儿,十块都填不满你的胃口?你到底还在闹什么?”
林小丫眼珠子一转,“周丽慧刘文琼这两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家里人跟着她们倒霉受罪,没见着她们对我们补偿,刚刚我还看着两人巴巴的拿着野菜往那不相干的知青身上塞,我家娃子身上饿得皮包骨都有了,怎么没见着她们娘俩帮着我们一点?这个周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要分家!”
毛二妮虽然对周丽慧母女两人不满,但是她还没想着分家。
“我还没死呢,分家,想都别想!”
周丽慧站在家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叫嚷,进了家门,把背篓往院子里一放,“分家就分家。”
最好一次性把分家养老啥的都分好,她才不想以后自己发达了,这些狼心狗肺的极品亲戚跟着吸血。
周启良怒喝,“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我为什么要闭嘴?从小到大,我们三房永远是最吃亏的,永远都是婶子们偷奸耍滑,倒霉的就是我们娘俩,奶奶从来没心疼过我们,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偷着藏着也要给家里的弟弟,我在这个家得着什么了?什么都没得着,尽受气了!”
林小丫,“听听,都听听,这丫头心里就是这么想我们的,我说呢,这两母女天天在家里说私房话,原来都是说我们怎么算计她们了,心里怨气这么大,早分家了不就好了,硬撑着不分干什么啊,现在都要成仇家了!”
周启良提着扫把就要打人,“让你胡说八道,我打死你个不孝女!”
刘文琼抱着女儿不撒手,“不许打、不许打,周启良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生儿育女,在周家累死累活,你就是这么对我们母女两的?要打就打我,打死我了一了百了!”
毛二妮气的脑袋犯晕,坐在凳子上直喘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家里一团乱,默然无语,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周月月说道,“去叫村长和老周叔来一趟。”
分家就分家吧,再强行这么过下去,一家子非的闹的你死我活了。
孟笙笙回家吃了野菜配鱼汤,下午去陈露住的卫生所帮着收拾草药,转头就听说周家闹起来了,还没几分钟,村长就去了周家。
周家要分家了。
第15章 第15章
按理说,分家也不是一个稀奇事。现在大多数人家都遵守着老人在,不分家这规矩。
即使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鼻子不对鼻子,眼不对眼的,因着老人在世,也都忍了。
在村里,老人去世后再分家的人家多的是。
但是,因为分家,差点闹出人命,那可就是一桩大新闻了。
笙笙正听着陈露说着卫生站这些药材要怎么炮制处理呢,周家的周月月就跑了过来,直接冲进了院子,眼眶通红,嘴唇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医……医生,我嫂子……嫂子吐血了!”
孟笙笙一惊,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周家正在分家吗?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分个家还闹出人命了?
出了这事,陈露肯定不能推脱,提着旁边的药箱就要走,“快去周家叫我师傅,他今天休息没在医疗站,我医术没他好,我先去看看,师傅来救人更稳当。”
都是村里人,周月月也知道周刚家怎么走,当即就跑去叫人了。
孟笙笙跟着陈露到了周家。
周家男人大部分都脸色凝重的在院子里,周家老二周启文正在骂着自家大儿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应该对自己媳妇儿下那么重的手。
三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子站在墙角,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惊惶无助的看着家里的大人们,时不时盯着一个方向面带焦急。
女人们都在小女孩盯着的地方,叽哩哇啦的各说各话,声音很大很杂,听不清在说什么。
进了屋子,看到陈露带着药箱来了,围在一起的人让出了一条道。
躺在床上的人孟笙笙认识,上次见人的时候,对方还活蹦乱跳的对着孟笙笙翻白眼,这才半个月没见着人,对方已经面色惨白的躺床上了。
高秋香躺在床上,脸白的和纸一样,左脸有个巴掌印,嘴角在不停往外渗血,连胸口的起伏都看不怎么清了。
陈露凑近一探,连呼吸都很轻了。
陈露一惊,这情况她处理不了啊,这些日子,她也只是跟着周刚学了怎么包扎皮外伤,还有怎么给感冒发烧的人抓药。
一看人病的这么严重,她真不敢上手。
没多久,周刚就来了。
他在村子里做了这么多年大夫,平时也就治治小病,大本事没有,但是判断自己能不能治好病人的本事倒是有的。
看到躺在床上的高秋香,当机立断直接说道,“赶快准备牛车,把人送到县医院去。”
说着,给高秋香嘴里喂了一个黑色的药丸子,就这样给人吊着一口气,愣是撑着给送到了医院。
周家的人一窝蜂的动了起来,借车的借车,借钱的借钱,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忙成一团,孟笙笙和陈露也就悄悄的走了。
这件事直接成了村子里大娘们的谈论焦点。
那周光合是怎么打人的,高秋香又怎么往外吐血的,屋子里又是怎么飙的到处都是血,说的有模有样,好像这些大婶子们当时就趴在人家屋檐上亲眼看着一般。后来越传越离谱,还有那缺德的,甚至说高秋香被拉着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回来也得盖着白布回来。
孟笙笙虽然不怎么喜欢高秋香这女人,但是也没跟着一起说长道短。
帮着陈露收拾好了一些药材,拿着她帮自己配的熏蚊子的药,回家做晚饭去了。
孟笙笙出来纳凉的时候,村里晒谷场那一片是真热闹。
“今年的蚊子是真毒,才五月份,我家大牛的脸蛋子都被咬红了,过两天上县里买盒清凉油去。”
旁边李家大婶子插了一句嘴,“小桃你买的清凉油念叨了好几年了,还没买回来呢,你嫂子家好像前两天还买了好些香膏呢。”
陆小桃听到这话尴尬了一瞬,接着又说道,“我家的清凉油用完了,过两天买新的去,我嫂子那一家子的闺女,用香膏也是应该的,我家全是小子又没闺女,用啥香膏。”
可能是不想再提清凉油的事,说道,“秋香被拉去医院了,家里三个孩子饭都没得吃了,我路过周家门口,可怜巴巴的,坐在门槛抹着眼泪呢,我也是心善,让家里的小子给送去了三个杂面窝头。”
谁家没个孩子,说到这里,都面露不忍,不过现今谁家都不富裕,今天给个窝头没事,但是顿顿都接济,那是不可能的。
接着众人又兴致勃勃的说起来高秋香两口子的事。
“秋香也可怜,生了三个闺女,不招家里男人待见,我看光合这人平时也是个憨厚老实的,想来也是想要儿子想狠了,憋久了,这猛的一巴掌就把人打出毛病了,一进医院那地儿,不知道还得花上多少钱。要我说啊,这生男生女是有个定数的,你们瞅瞅,这秋香在家为了生儿子,啥都干了,不知道喝了多少药,不都没用?我啥都没干,药也没喝,一进门就生了儿子,这不是命数是啥?”
孟笙笙心说这大概是炫耀自己生了儿子,高秋香没生出儿子。
旁边的桂花听了这话之后摇着蒲扇,站起身,“走了走了,天要黑了,得回去睡了。”
孟笙笙觉得桂花是被说的心里不高兴了,因为她不仅没生儿子,连女儿都没有。
李家大婶子说,“今儿个这么早就睡啊?”
桂花摇着蒲扇,“得早点回去,家里人等着,回去的晚了,男人得不高兴了。”
李家大婶子可不是什么腼腆小媳妇,什么话都敢嚷嚷出来,“咋的?老六晚上不搂着你还睡不着?”
周桂花顺手就把手里的蒲扇给扔了过去,整个村子里在那一块儿纳凉的人都笑的高兴,看着两人一个打,另外一个躲,其他人在旁边瞎起哄,热闹非凡。
孟笙笙听着这些荤素不忌的话也觉得有意思,兴致勃勃的跟着这些人聊着她知道不知道的话题。
她知道的,就跟着说两句,不知道的,就听着,村里人热情,即使孟笙笙问了些在村里人听起来很傻的问题,比如黄豆什么时候熟,哪里去榨菜籽油……村里人都一人一句的和她聊着,也不嫌弃她“无知”。
第二天去挑水的时候,孟笙笙就看到了门口坐着的三姐妹。
真看到人了,和昨天听到旁人说起来的感觉真不一样。
衣服还是穿的那几件,脏乱不堪,头发枯黄杂乱,脸颊上也一点肉都没有。她们像是被抛弃的小猫崽子,相互依偎在一起报团取暖,坐在在家门口等着她们的妈妈回来。
孟笙笙像是被刺了一下,心里忽的一酸,想起来自己那么小的时候,在福利院被欺负的时候,她也想过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妈妈,想她们来接自己回家,那种恐惧,是没经历过的人体会不到的。
挑第二担水的时候,孟笙笙带上了自己做的馒头,叫了三姐妹过来,把东西递给了她们。
老大招娣怯生生的,抖着手把要来拿馒头的妹妹的手揽了回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眼里含了一包泪,“孟知青,我们不要馒头,能借给我们钱吗?只要……只要五毛就成。”
孟笙笙把馒头递给了那脏兮兮的小手,“你要去县里看你妈?这不行,你们太小了,从没出过村,根本就不知道路,去了县里很可能会遇到人贩子。还是在家里等着,没多久你们妈就回来了。”
招娣揽着两个妹妹低垂着脑袋直掉眼泪。
孟笙笙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
“家里没大人了吗?”
“我爹还在医院,昨天半夜的时候,家里人都回来了,现在都还没起。”
还行,至少家里有人了,不用担心孩子被饿着了。
没两天,人就被拉回来了,死是没死,但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整个村的人都带了自家自留地里刚长出来的黄瓜丝瓜啥的来看了人,说了些安慰人的话就走了。
孟笙笙在家腌萝卜缨子,这些萝卜缨子是她帮着村里人写了几封信,婶子硬塞给她的。
现在家家户户都困难,萝卜缨子也是村里人家藏着的好东西,洗干净了切了姜丝,用盐腌制好了,吃起来脆脆的,同样是下饭的好吃食。
孟笙笙正在簸箕上晒刚洗干净的萝卜缨子,门外就有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
孟笙笙瞧见了,笑着说道,“招娣?进来吧。”
小孩身后没跟着人,听到孟笙笙叫她,她就红着脸进门了。
孟笙笙摸摸兜,又若无其事的放下了,她上次去县里买的桃酥被自己当零嘴吃光了,下次去县里多买两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