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餐吃五碗
罗玲叹气,“去年为了这名额就闹了好一场,今年又是这样。”
孟笙笙递了一把瓜子给了罗玲,“咋了?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去年我一个朋友,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比她爸都大,刚嫁人,转眼她就被举荐上大学了……”
孟笙笙把剥好的瓜子放纸上,准备过会儿一口吃了。
“人家能这么干是觉得值,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我还挺佩服这种人,豁的出去,像我,就不行。你叹啥气啊,没准人家读完大学,出来就成领导了。”
罗玲没再说啥,吃了几粒瓜子,就往厕所跑。
孟笙笙了然,同情的看了看罗玲的背影,这是开始孕吐了。
回想起她孕吐那几天,可是把她给折腾惨了,看到啥都想吐,啥都吃不下。
她一口气把自己刚才剥的瓜子仁全吃了,把剩下的瓜子收好,不吃了,回家慢慢磕。
天气慢慢冷了,孟笙笙在家里翻箱倒柜,想把柜子最底下压着的毛衣薄袄翻出来,散散味了好穿。
王川泽一回家,就看到自家挺着肚子的媳妇儿站在椅子上,踮着脚,颤颤巍巍的在柜子上头的箱子里翻找衣服。
他心跟着一颤,快步上前,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赶紧上前扶着椅子,把人给扶了下来。
看着人安全下地了,他心才踏实,说道,“要找什么等我下班回来和我说,你现在身子不方便。”
孟笙笙对着他甜甜一笑,拿着手里的毛衣,扭身就走了,像没听到似的。
王川泽无奈叹气,跟在她身后不厌其烦的叮嘱,太高的地方不能站,危险的地方不能去,还说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孟笙笙不耐烦听这些,她又不傻,还能平地摔了?
她凑到王川泽跟前,趴在他身上,“我饿了,想吃油泼面,还要加酱,家里那种辣辣的酱,不要葱,但是我又想面条里面有葱味儿……”
王川泽:你可真会折腾人。
孟笙笙见王川泽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自己,她默默的把脸贴在王川泽胸口,“老公,我和宝宝好饿,想吃面,老公~”
王川泽看着孟笙笙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道,“你起来,我去做,要葱味儿不要吃到葱是吧,行!依你。”
孟笙笙感激的爬了起来,瘪嘴小可怜立马变成开心向日葵。
她赶忙跟在王川泽身后,跟着他去院子里掐葱。
庄秀梅路过孟笙笙家门口,看到孟笙笙家院子里又是男人动手摘葱,孟笙笙站在家门口吃酸酸甜甜的番茄,撇嘴。她家里的男人就跟大爷似的,没动过一次手,就算是她怀孕的那时候,家里的一切,还不是得她操持?就连快生的那两天,老祁的洗脚水,都是她打好了,给端到人面前的,坐月子的时候,老祁不会做饭,还把乡下的老娘叫来给家里做了十几天的饭,她才跟着过了两天不做饭的日子。
同样是女人,同人不同命啊,人家找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勤快。
“笙笙啊,怎么今天家里又是王同志动手下厨?你就这样干看着?”
孟笙笙笑眯眯的,“我爱人说我怀孕上班辛苦了,非要我回家休息,我想帮忙,就被他撵走了,说我碍事,唉,我都凑不上去……”
庄秀梅和孟笙笙说了几句话,觉得心口堵得慌,脸色难看的笑了笑,就端着菜篮子进自家院子了。
孟笙笙只听到庄秀梅一进家门,祁家就吵起来了,还有锅碗瓢盆砸地上的声音,间或还有“看看人家男人”“酱油瓶子倒了都懒得扶起来”“人家男人好,你去嫁别人去啊”“我上班够累了,回家还要受气”的吵架声……
孟笙笙缩缩脖子,对着王川泽一言难尽的视线,吐吐舌头,进屋了。
这可怪不着她,先撩者贱,谁让她先凑上来的。
王川泽进厨房,她就把厂子里发的一筐白手套拆了,绕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毛线团,到时候再买些染料给毛线团染个色,到时候给王川泽织一件毛衣,有多的线,再给肚子里的小东西织一件小毛衣。
天气越来越冷,十二月份的时候,随便张个嘴,呼吸都能哈出白气来。
知青办那边催的紧了,到处张贴标语,孟笙笙看着他们厂区墙上也有“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标签,撇嘴。
在六七六八年的时候,还有好些热血青年主动报名下乡,但是现在谁都知道下乡过的有多苦,谁还愿意下乡?都想着找工作,或者直接结婚逃避下乡留在城里呢。
孟笙笙慢悠悠的、迎着好些人羡慕的目光,进了八三一厂。
她原来也是下乡的一员,现在结婚了又有工作,不可能再次下乡了。
所以,努力啊,同志们,即使下乡了也能给自己争出一片天来。
很快,厂里要举行元旦汇报演出了,孟笙笙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怀孕了,要是没怀孕,准得被逼着出节目。
徐静怡被她领导硬逼着要出一个节目,最近头都快抠破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不容易决定唱歌,谁知道转头就听说一线工作的一个组已经有了这个节目,唱的歌都是她选的那首。
孟笙笙幸灾乐祸的看笑话,在旁边出馊主意。
“要不你们就出个诗朗诵,就叫’我爱上班‘,到时候往台上一站,气势高昂的说,’我爱上班,上班使我快乐‘……”
徐静怡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好,笙笙,你给我们说说,这个’我爱上班‘应该怎么弄……”
孟笙笙吓的赶紧跑路,趁着有人找徐静怡的时候趁机溜了,这才甩掉了徐静怡。
孟笙笙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差点忘了,这里可不是上班如上坟的二十一世纪,这时候上班的人是真觉得很快乐、很自豪,
她反思,是她思想觉悟不够高……
一回家,就看到提前回来的王川泽正在收拾屋子,她那宝贝的箱子被他提了起来,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孟笙笙早就知道两人既然住在一起了,她那箱东西肯定藏不住,迟早会被知道。
不过真被王川泽发现的时候,她心脏还是一紧,瞬间心虚惊慌起来。
王川泽只看到孟笙笙惊讶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
王川泽其实没回来多久,他以往不是没发现这箱子的不对劲,知道笙笙很看重这箱子。上次听说黄婶子家遭贼了,家里不见了一块肉,笙笙着急回家的第一反应不是看家里的存折和存款,而是第一时间看放在角落里的箱子有没有被动过,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他家笙笙的私房小金库。
他今天原本只是想打扫一下房间,顺手把这箱子提了起来,结果这箱子竟然意想不到的重。
他原本以为笙笙对他坦白肯定不容易,却是他太高估家里的爱人了。
他还什么都没问,她就已经把做贼心虚的表情写在了脸上,因为太明显,想假装没发现,他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孟笙笙原本想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的过去接过王川泽手里的箱子放回去,不过转念一想就放弃了。
他是干啥的,就是干的从蛛丝马迹里找坏蛋的活儿,她那点小聪明,在人家眼里肯定根本就不够看的。
于是孟笙笙心跳加速的就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王川泽。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啥,你先把东西放下,我们慢慢说。”
接着嘴一瘪开始装可怜,“你别吓唬我,你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特别吓人,你这样吓我我就害怕,我一害怕就身体不舒服,我不舒服就要生病,我一生病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好,这么吓唬我,将来咱们孩子肯定也胆小怕事,会没出息的……”
王川泽无奈的说道,“……没吓唬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合着这事不是你要给我解释,而是我错了……”
孟笙笙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了蹭,“咱们慢慢说嘛,我又不是什么敌特份子,这钱虽然来路不怎么正当,但是我能解释啊。”
接着孟笙笙坐在王川泽腿上,环着他的脖子,悄咪咪的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
“……那天晚上我看着周丽慧走了才去的,谁都没发现我……她傻乎乎的,真挖到人祖宗了,我记着地方呢,挖出来的宝贝很多,可是我只拿了里面的金条,其他的我都没敢伸手。”
王川泽正要说话,孟笙笙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你不许让我上交,这些现在可是我的战利品,田家那么多的财宝,我没碰,只拿了这么一小丢丢,其他的都上交了,已经够意思了。”
王川泽嘴巴被捏成了鸭子嘴,想张嘴都不能,在孟笙笙的逼问下,只得无奈点头,孟笙笙才把手放开。
孟笙笙高兴了,从他身上跳下来,王川泽赶忙扶着人,生怕孟笙笙扭到脚。
上前一步,把箱子隔层打开了,金灿灿的金条露了出来。
“这可是咱们家的压箱底老本,以后帅哥你就跟着我混,保证让你吃香喝辣,顿顿鲍鱼龙虾,买车买房买楼,走上人生巅峰!”
王川泽自动无视家里老婆给画的大饼,瞟了一眼那些金条,就错开眼,去院子里摘菜了。
无论这些金条多值钱,他家老婆还是得吃晚餐,他不能饿着家里的两个宝贝儿不是?
田家财产充公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在现场,里面抬出来的,一箱一箱的宝贝,和这几块金条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
这些东西现在交上去,根本就不好解释,加上现在各种派系也乱的厉害,上次充公的田家财产,一层一层上报的时候,被刮走了好几层油,现在这些东西真要交上去,真能落到实处的,没多少。
所以还不如留在家里,让自家老婆开心开心。
庄秀梅买菜回来,看到院子里弯着腰忙活的王川泽,小声嘀咕,“就这几天好日子了,等着吧,等孩子生下来了,看你还能这么猖狂……看那肚子圆的,肯定是个赔钱货,看看,到时候家里男人还能给你好脸色才怪呢……”
孟笙笙在家里没听到,要是听到了,得骂死这女人。
接着又上了几天班,终于等到元旦文艺汇演这天了。
主持人台风好,昂首阔步的一出现,就获得了底下观众热烈的掌声。
因为这时候没什么娱乐,一场元旦演出,来看的人异常多,整个礼堂都差点塞不下,门口堵着的人都有一大批,趴着窗户的人也不少。
不仅人多,参与度还高,上头随便说点什么,下头喝彩响应的人一片一片的。
当天晚上,徐静怡的“我爱上班”诗朗诵,还搞得挺正式,一点没有未来的那种搞怪,最后还得了个三等奖,有了两斤粮票一尺布票一张白毛巾的奖励。
第一名则是宣传科的几个年轻人,几人排了一出红灯记,演的还挺好,获得了个满堂彩。
回去的路上,罗玲和孟笙笙两个孕妇走一块儿,交流最近两人的口味都有什么变化,家里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子啥的,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站一起,正等着两人出来。
罗玲拉拉孟笙笙的胳膊,忧愁的说道,“现在才发现,我家长安长的好像有点矮啊,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像他爸爸吧,以后要是个矮墩子,媳妇儿都不好找。”
孟笙笙悄悄回答,“你家曹公安不矮,是我家那位太高了。”
她还真没炫耀的意思,说的是大实话。曹长安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七左右,在这个南方的城市,算长的高的那一批。
而她家那位老王同志,身高大概一米八八、直逼一米九,那是真高,有时候她和对方说话,都要仰着脑袋,仰的她脖子酸。
孟笙笙跟着男人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供销社,她闻到了供销社里传来的阵阵香甜味儿。
孟笙笙磨磨蹭蹭的跟在王川泽身后,时不时抬头看看前头的人,眉头都揪成一团了。
“王……”
“不行!”
还没说是啥呢,就被拒绝。
孟笙笙嘴一瘪,知道没戏了,垂头丧气的跟着王川泽回家。
没办法,这个身体不争气,她怎么知道自己居然对柿饼过敏,上次看到供销社卖柿子饼,还不要票,她兴冲冲的买了一斤回家,结果吃了两块柿饼当天晚上,她身上就起了红疹子,被王川泽火急火燎的送到医院,拿了一盒软膏回家擦了才好了许多。
今天又闻到那味儿了,好香啊……
王川泽实在受不了可怜兮兮的孟笙笙的眼神攻击,虽然知道这里面大部分情绪都是她装的,但是他还是转身去供销社,问了售货员,买了两斤桃酥,递给了孟笙笙。
孟笙笙把包装纸拆开,拿了一块吃了,又给王川泽嘴里塞了一块,甜滋滋混合着芝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孟笙笙幸福的眯起了眼。
王川泽看着吃了一块零食就重新高兴起来的孟笙笙,也笑了,小声嘀咕,“怎么这么一块吃的就满足了……不过这味道确实不错。”
回家之后,孟笙笙珍惜的把桃酥放进了家里的柜子。
她知道,王川泽刚刚把他们手里最后两斤副食票给用了,再想买零食,得等厂里或者王川泽单位发副食票,或者等供销社卖那种不要票的零食了。
这可是她这个月解馋的小零嘴,可不能一天就给霍霍完了。
晚上吃完晚饭,王川泽把洗脸水洗脚水倒了,把家里用过的、乱扔的东西整理好,床上的孟笙笙已经睡得打起了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