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傅闻宵愣了下。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虽然现下仍是不能劳累、不能熬夜,稍稍过一些就会觉得疲惫,但距离痊愈其实也不远。
郁离又道:“你的身体好了,就不用我陪你一起去了吧?”
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她就不用这么跟着他跑。
从县试到府试,她会一直跟着,其实也是为了方便治疗他,让他能支撑过考试,一旦他的身体恢复健康,那她也不必这么跟着他。
傅闻宵垂眸,长而浓密的睫宇微微垂下。
突然,他笑了下,说道:“可是离娘不在的话,我实在不安心,怕自己到时候考得不好……”
他将手里的书放下来,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落寞。
郁离有些纠结,她嘴里咬着蒸糕,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手里的蒸糕不知不觉已经吃完。
傅闻宵见状,给她倒杯茶,让她润润喉咙,蒸糕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会噎得慌。
那杯茶放到她手边,只要她伸手就能端起喝。
郁离端起来,将茶喝掉,继续吃蒸糕。
书房很快就变得安静,傅闻宵继续看书,她则在那里吃蒸糕。
一整盘的蒸糕,份量不少,最后都进入她的肚子。
等她吃完,郁离舔了舔嘴唇,正要起身,就见他伸手拉住她,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去嘴角沾到的一些碎屑。
郁离没有动。
傅闻宵耐心地给她擦完脸,又拉起她的手擦了擦,说道:“离娘,要不要吃果脯?”说着他将一盘果脯端过来。
这果脯是他们在府城买的,很甜,很好吃。
郁离原本准备起身的,看到那盘果脯,又坐下来继续吃。
整个下午,他们都待在书房里。
他坐在那里看书,她在旁边像小动物一样吃个不停,偶尔停下来时,会跟着他练几个字。
刚从府城回来,肉铺那边让郁离多休息几天,不必急着过去。
正好最近天气已经热了,肉铺需要杀的猪变少,就算她不去,也能应付得来,就是张复他们要忙碌一些,不像她在时那般轻松。
其实肉铺里的人都知道,郁离在肉铺是干不久的。
以傅闻宵的本事,他定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说不定将来他还要进京赶考,她肯定不可能一直待在肉铺里干活,或许会同他一起去京城,甚至去其他地方。
以她的本事,她也会去干一番事业。
郁离其实并不累,要去肉铺干活也行的,但家里最近登门道喜的人比较多,她也不放心,决定留在家里守着。
快到傍晚,郁离刚练完几个大字,停下来时,发现傅闻宵在作画。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画里的人很熟悉。
画中是一个坐在窗边案前执笔描红的女子,眉眼微垂,姿态却并不温婉柔和,窗外是一丛青竹,似是在阳光下轻轻簇动着……
郁离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熟悉的竹子。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这画上的人是自己?
郁离想着,抬头看向案前作画的男人,正好他也抬眸看过来。
她沉默了下,好奇地问:“宵哥儿,你画的是我吧?怎么会画我?”
他笑道:“因为我想……画你。”
郁离偏首看他,慢吞吞地哦一声,忍不住又看画上的女子。
没等她继续看,他突然将这幅画卷起来,然后放到案桌旁的一个大瓷器卷缸里,里头还有一些他平时所作的卷轴字画。
突然间,她有些好奇,那些卷轴字画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晚上,郁离来到书房。
她将油灯点亮,去扒器瓷卷缸里的卷轴字画。
郁离将一幅画卷打开,发现是一幅字,傅闻宵的字确实很好看,就算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好坏。
略略看了下,她将这幅字收起来,又去拿另一幅卷轴字画。
这次是一幅画。
是一幅月下人物画,画里的女子在一处院子里,身形飘逸地练着一套体术。
郁离认出画里的院子,正是府城宣家宅子的客院。
府试前几天,她在宅子里陪他,他读书,她就在院子里练体术,有时候晚上心血来潮时,她也会去院子里练一练。
郁离看了会儿,继续去拿第三幅字画。
等她将卷缸里的所有卷轴字画都看完,发现其中有十幅都是人物画,每一幅画里的女子都是她。
她从来不知道,他居然画了这么,不声不响的。
“离娘,怎么不回去休息?”
一道清雅温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郁离转头,见出现在书房门口的傅闻宵。
他刚沐浴出来,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衫,头发披散,发尾带着湿润的水汽。
郁离手里拿着一幅画卷,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傅闻宵走过来,看到她拿着自己作的画,面上的神色不变,笑道:“你要是想看,白天时过来看就好,晚上的光线太暗,眼睛会坏的。”
郁离捧着手里的画说:“你怎么都画我呀?”
这么问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柔和,连笑容好像都是温柔的,“因为我想画离娘,可惜没能画出我心中的离娘的样子。”
“是吗?”郁离惊讶地看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没画出来?挺好看的呀。”
傅闻宵的画技无疑是厉害的,每一幅都画得很好。
在她看来,他画得实在太好看了,每一幅的意境都很好,连她都生出一种自己原来有这么好看的不确定感。
傅闻宵笑了笑,没有解释,说道:“现下晚了,回去歇息罢。”
郁离应一声,将画卷放回卷缸里,和他一起离开书房。
回到后院,他们遇到周氏,她正准备去前院的厢房看看傅燕回兄妹俩睡着了没。
现下傅燕回兄妹俩已经在前院的厢房住下。
每天晚上入睡前,周氏都会特地过去看看他们。
周氏疑惑地看他们,“你们怎么还不歇息?”
“我们这就去歇息。”傅闻宵朝她道,“娘你也去歇息罢,别累着,我刚才去看过了,燕回燕笙他们都睡下。”
周氏没多想,还以为他们一起去前院看两个孩子,便笑着催他们去歇息。
两人和她道晚安,便回了房。
回到房里,傅闻宵的头发已经干了。
接着两人换上寝衣,准备歇下。
傅闻宵刚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过来拉住自己的手,他垂眸看她,然后笑了笑,并未多想,知道她又要给他治疗。
等治疗完时,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宵哥儿,你愿不愿和我做夫妻?”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响起,声线是属于女子的柔润,又略带几分属于她本人特有的清冷。
听着就像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傅闻宵好半晌都没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她又问:“你不愿意吗?”
这么说时,她松开他的手,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自然不会勉强他……
就在她刚放开,傅闻宵迅速地握住那只手。
他握得很紧,虽然这力道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郁离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力度,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离娘……”傅闻宵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郁离便耐心地重复:“你愿不愿意和我做夫妻?是真的夫妻,不是现在这种名义上的夫妻。”
他们在外人眼里是夫妻,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只是名义上,他们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甚至在此之前,她一直没将他当丈夫,也只将傅家当一个落脚之地,随时都会离开的那种。
只是她习惯了被周氏照顾,习惯这个家,突然又不怎么想离开。
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
傅闻宵喉咙发紧,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着。
“我……我当然愿意!”他飞快地说,“只是,离娘你愿意吗?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的,我可以……”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让他失了一惯的冷静,只觉得心口滚烫着,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已然失去思考,本能地顺着自己的心去问她。
“我当然愿意。”郁离说道,“所以我才问你愿不愿意。”
在去府城前,她就已经思考过这事,决定和他做对真的夫妻。
只是后来他要参加府试,她不能拿这事打扰他,后来又有康家的事发生,她便一直没空问他。
现下府试已经考完,他们回到县城,正在家里休息。
两人正好都有空,那就问问他吧。
主要也是今天看到他的那些画作,她心里莫名地有些感触,择日不如撞日,选择这会儿问了。
傅闻宵惊喜地看着她,“我当然也愿意的!”虽然惊喜,但他仍是要确定一下,“离娘,你明白做真正的夫妻的意思吗?”
他怕她年纪还小,太过单纯,并不明白做真的夫妻代表的是什么。
“我知道。”郁离觉得他的问题怪怪的。
然而在傅闻宵心里,她越是说“知道”,越怀疑她其实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