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扇屠妇
“好！”
阿嘉二话不说，顺着左手旁的一个小洞钻进去?，当初长?虫没选这个洞，就是里面过于崎岖，棱角太多很容易受伤。
好在阿嘉自小接受过秋银升的专业训练，身?体柔韧，关节灵活多变，可以将身?体折叠成?各种复杂形状。
当她终于逃脱陷阱时，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深渊内部，黑乎乎的海水中，有很多闪动的光斑。
迫于换气压力，阿嘉不敢多停留，她拼命往头顶游去?，等?接近水面时，周围却依旧乌漆麻黑。
不应该啊，按道理外面是白?天，雾再大都不影响光照的。
阿嘉冒出脑袋，用感观弹指探知着周围，这是一片没有边际的巨大空间，头顶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好奇怪………”阿嘉努努鼻子?，意外地没有海货的那种腥臭，空气中甚至有着山林才会产生的清新。
师傅还?在危险中，她要赶紧过去?，阿嘉屏住呼吸朝原先的位置游去?，一路上时不时地会有重物落进水中。
开始时离得?远看不太清，直到她接近目的地时，顶部的遮挡才有了豁口，海水带着冷光轰隆隆倾斜而下?，形成?一道辉煌又震撼的水光曝布。
阿嘉清楚的看到，水柱里卷挟进来许多像麻袋的东西，散落在水面周围，鲛人正拖着它们往深渊里搬去?。
鲛人拖着的是什么东西？
她刚要靠近，恰巧附近飘来一个‘麻袋’，阿嘉凑过去?查看，差点当场呕吐。
竟然?是已经断掉四肢的男人，浑身?苍白?无血色，舌头外掉，眼球凸爆，一看就是没死多久的样子?。
水瀑陆陆续续落下?来将近几十个男彘，全被鲛人送进了深渊里面。
阿嘉虽然?好奇，不过她惦记着秋银升，便先去?原来的水道实施营救。
有很多鲛人已经从水道里撤出来了，等?赶到时，秋银升早已脱身?，她焦急地催促阿嘉。
“大鱼人终究对咱们没兴趣，趁它们不注意，一鼓作?气游到海面上，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拦住秋威的行动！”
没有长?虫带路，她们很难原路返回，拐来拐去?最后又来到水瀑旁边找出口。
水瀑轰隆隆震耳欲聋，倒是很好地隐藏了师徒俩的行踪，越是接近豁口，头顶的景色就越清晰。
秋银升盯着水光里，纵横交错纠缠在一块儿的‘天花板’，啧啧道：“好熟悉，上面那些玩意，好像是之?前见过的，叫什么藤来着，属于植物与动物之?间的分支，贼厉害！”
“什么藤？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跟湾子?和威威去?一个溶洞里面找回生浆，那玩意就长?在这些藤的——”秋银升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回生浆，生浆……难不成?这俩玩意是一种东西？！”
“到底在说什么？你们怎么不带我一块去?！”
“不影响，咱们先想办法出去?。”
顶部由粗藤织构的天花板，离水面有十多米，藤蔓早就石化，加上贝类藻类的堆积叠加，形成?一整块巨盖，扣在深渊上，这才有了此时的海中夹层。
若想出去?，必须找到可以攀爬到藤盖的支点才行，秋银升在周围转了两圈，很快就看到一簇藤蔓垂在水面之?上，连接着上下?两层空间。
“得?嘞～真是想啥来啥，崽子?快来……嘿！叫你呢，在那愣着干嘛？”秋银升看徒子?着迷似地盯着水瀑，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唤。
她心感不妙，游过去?察看，见阿嘉瞪着眼望着不远处的男彘发呆。
“师傅……”阿嘉声音有些颤抖，她指着水面哆嗦道：“嫣然?，怎么在这里？”
“什么嫣然?？”秋银升朝她指的方向?一瞧，背后猛的冒出一层凉汗。
水面上漂着的尸体，可不就是那个小妮嘛！
谢嫣然?被她们安置在了祖池附近，被咒印封存得?严严实实，鲛人根本靠近不了，除非……
除非被人故意破坏，才让鲛人得?了手，再联想秋威的报复，师徒俩全都打起了颤。
“等?等?等?等?——”秋银升使?劲揉揉眼睛，安抚住徒子?：“这一定是幻觉，是鲛人给我们制造的障眼法，别上当……”
可是阿嘉却听不进去?，她挣开师傅的牵制，奋力朝尸体游去?。
不，怎么会这样，自己答应了嫣然?，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将身?体还?给她的，怎么会断手断脚的出现在这里？
阿嘉脑袋嗡嗡作?响，她还?没到凡事都能冷静应对的年纪，谢嫣然?的惨状造成?的冲击力过大，导致她无法辨别当下?的状况，瞬间就失去?理智。
“阿嘉！臭崽子?给我回来！”
秋银升呼唤不及，气得?破口大骂，可惜水瀑的轰鸣掩盖了一切细节。
未等?阿嘉靠近，飘荡在视野中的谢嫣然?便被鲛人拖入水下?。
如此明显的陷阱都没能让阿嘉止步，她跟着一头扎进去?，循着鲛人的方向?，往深渊底部越游越深。
呜～唔咕噜咕噜……噗～
秋银升紧追猛赶，就是叫不醒着道的徒子?，眼瞅着水压渐渐增大，她的行动也越发艰难起来。
搬运男彘的鲛人发现了闯入者?，纷纷丢掉手里的活，往她们这聚集。
肺气没排干净的尸体，借着浮力往上漂，有些头灯依然?亮着，经过秋银升时可以清楚的看到灯光下?，深渊内部的水质，带着清澈的紫红色。
憋不住气了！秋银升扑腾两下?，求生本能让她迫不及待地往上冲，而对阿嘉的担心，使?得?她硬生生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继续朝着死亡深处游去?。
这个世界上，有比死还?更难接受的事。
阿嘉，一个死皮赖脸缠着自己才留下?的徒子?，是第一个让秋银升感知到责任与成?就的人。
人是需要成?功来支撑信念的，在收养阿嘉之?前，秋银升一直都是社会上的无名小卒，典型的无业游民不安分子?。
那段黑历史造就秋银升很多性?格缺陷，细究起来尤为深刻，然?而正是阿嘉的到来，才让秋银升开启了新的人生。
“你好厉害！我要拜你为师！”
年幼的阿嘉追着秋银升大喊，甩都甩不掉，当时她还?是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混混，住在城中村的小隔间里，靠着打零工或欺压别人来换点钱。
那天下?暴雨，秋银升守到两条大鱼，逼墙角拳打脚踢抢了几百块，然?后被躲垃圾桶后的阿嘉看到了。
“我妈妈死了，我不想回福利院，我喜欢你！你当我妈妈可以吗？我会非常非常乖！”
秋银升擦擦鼻子?，将钱揣兜里往回走，阿嘉胆大包天，丝毫不害怕这尊恶霸，竟跟着她走到了出租屋。
“我喜欢黑狗，我喜欢你的床，让我留下?来吧！”
第124章 烂泥 失败者的过往
城中村的自建房，厕所需要共用，进屋就?是一张床，角角落落堆满了?杂物，只有床边留着睡人的一窄溜。
杰子没地方去，只能?钻床底下，看秋银升回来?了?，它着急地跳过?地上的鞋子，冲出门?外撒尿。
这么个破地方，说喜欢纯粹是犯贱，秋银升没搭理小孩，倒头栽进枕头里，随手捡了?本故事会消磨时间。
杰子上厕所需要些时间，门?半掩着，屋外的暴雨哗哗下个不停，出租房的小灯泡昏昏沉沉泛着黄光，小孩守在门?外，看着床上的秋银升翻过?一页又一页劣质的纸张。
时隔多年，秋银升问起阿嘉，说为啥当初非要死皮赖脸，跟着什么都不是的自己。
阿嘉却说她?觉得?那时的秋银升，是自己见过?最厉害的人。
好厉害，可以把欺负她?的混混揍到吐血！能?够自己租房子，还能?养狗！那养她?肯定也没问题！
事实证明，阿嘉的想法太幼稚了?，跟随秋银升后，她?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各种危险，各种穷困，各种杂事琐碎。
日子虽苦，但并不难熬，阿嘉认为秋银升很好，好到可以抵消一切不满，比如?她?虽邋遢但不抽烟，暴躁但爱憎分明，有钱了?舍得?给自己和杰子花，仗义大度又充满安全感！
她?太喜欢师傅了?，可以滔滔不绝地列出对方的优点，就?算是秋银升身上的狗腥味，进她?鼻子里都是香的。
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欣赏自己的人，要知道对一个备受打?击的失败者来?说，她?者的喜爱，是能?救人于水火的。
因此秋银升破天荒的收留了?阿嘉。
肺中的氧气已经耗尽，越往下潜越黑，阿嘉的头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紧跟其后的秋银升感到痛苦不堪。
可她?必须要把小孩安全带回去啊！
“跟着我，荣华富贵没得?享，但肯定能?保证你逍遥自在～”
秋银升对着洗碗的阿嘉说，她?一大人吃饱喝足就?搁那躺着剔牙，使唤小孩去洗碗收拾忙前忙后。
偏偏阿嘉就?吃她?画的饼，从小到大言听计从，因为是自己崇拜的人，所以做什么都来?劲。
小孩终究是会长大的，有一天，当她?识破了?那具高大躯壳下的破烂不堪，也许会跟其她?人一样?，去嘲笑自己的失败吧……
“咕噜咕～阿…咕嘉———”
吐尽最后一口气，依旧抓不住阿嘉的身影，臭崽子，怎么能?跑这么快！
秋银升意识已经模糊，前方的光线变成一颗遥远的星星，那是广袤的黑暗中，唯一愿意照亮自己的明灯。
阿嘉啊阿嘉，你要离开?师傅了?吗？
滚烫的海水涌入肺中，再强大的术法，面对自然的挑战，都会变成蝼蚁的挣扎。
秋银升四肢抽搐，头颅高扬，本能?让她?上浮，但意志又强迫她?继续往下潜。
往下吧，反正都会死，至少?可以陪着小孩不孤单。
终于，灌满海水的秋银升停止了?挣扎，大体积的她?也能?够像羽毛般，缓缓飘落到深渊尽头。
“这是我大闺女金逢，聪明大方本事了?得?，她?是我们镇上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哦，不叫重点啊，叫什么365还是120的？反正样?样?都好，哎呀我这闺女，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这个是老二。”
秋雨时随手指了?指身后沉闷的秋银升，等了?许久，都没见她?给二女儿添加形容词。
忘记是哪个时刻了?，老娘像平常一样?介绍着自己的俩女儿，耀眼的老大以及买一送一的老二。
秋二磨如?果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可能?也就?一普通人草草过?完一生，偏偏她?有个过?于厉害的姐姐，有对比就?有差距，落差太大难免会让人感到失望。
其实站在秋雨时的角度，她?的行为非常正常，谁不喜欢聪明懂事，争气又漂亮的优秀女儿呢，能?生这样?一孩子，那是母亲的荣耀！
而秋二磨，犟驴一个，成绩稀烂邋遢懒惰，吃的多拉的多，整天就?知道梗着脖子顶嘴，说也不听，打?也不动，眼瞅着苗长歪了?，作为母亲却无能?为力。
“二磨二磨，真是磨人，我说你也是为你好，原以为用点激将法，能?激励你上进呢，结果烂泥扶不上墙，不知好歹！”
“就?算烂泥也是你生的，你也好不到哪去！”
“同样?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姐咋就?样?样?顶尖呢？我也是搞不懂，姐妹俩咋能?差———”
“行了?妈，干嘛这样?说二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也太打?击她?了?～”
“她?有啥长处，哦，能?吃！能倔！能搞事！学校又打电话让我过?去，脸全让她?给丢……”
絮叨的母亲被姐姐给推走了?，一脸不服的秋银升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
愤怒的盔甲会掩盖内心的伤痕，所有人都觉得秋银升会像她的个头一样?，有个宽厚的脾气性格，几句指责根本打击不到她的内里。
可是她小心眼的很，她?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乎母亲的偏爱，在乎一次次的比较，好像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她?人嘴里的认可，她只能用尖刺包裹住敏感的内心，假装自己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