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间竹雨
自诩明雅的薛家名士,恐慌过后竟回归到原始野蛮的方式,每拳都在发?泄着。
他们怒骂:
“薛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魔头?”
“白眼狼!忘恩负义!薛家养育你多年,如今你竟杀害诸位长老!”
“若不?是你的灵根还?有用,谁乐意称你一声‘少主’啊?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虞菀菀很少在他眼里看到?太过浓烈的情感。就连亲吻时,他的欢喜和意乱情迷,都是如飞鸿踏雪般转瞬即逝。
他好像是天生情感极淡的那类人。
但现在,少年被拎着头发?提起来,鲜血从额前滑落时,她的的确确在薛祈安眼里捕捉到?一抹……
相当灼烈的恨意和不?甘。
他咬牙,啐了口血水到?雪地里,一字一顿说:“我当然不?会放弃。”
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攥住,绞痛到?无法呼吸,虞菀菀揪紧衣袍。
细雪穿过她身体,没有任何真实触感,她却仍像浸在寒潭里,浑身冰冷,发?抖不?止。
她忽然就没有看下去的勇气?。
视线里,薛逸之?已?经走近,挥挥手,让他们松开了他。
“刚才?不?是很嚣张么?”
他一拳打在少年脸上,恶狠狠说:“废灵根,废灵根后就是介废人,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薛逸之?摁住他的脑袋,磅礴灵力震荡,几乎一瞬虞菀菀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废灵根……废灵根之?后是卖入青楼对吧?
如果他不?是妖族,如果她没有穿书?,再后面等待他的是什么啊?
就是这一天后。
薛祈安的剑道第一人名号,外?界的正?道之?光美誉,连带本命剑也没有了。
天之?骄子下神?坛,淤泥满身,终其一生再未有清明之?时。
此后,陪伴他的都是骂名和唾弃。
“我不?要看了!”她说。
如果系统有实体,应当会被她拽着衣领摇晃,虞菀菀几乎崩溃地喊:
“我不?要看了,你让我出?去!”
系统也快哭出?声,却只能为难说:【抱歉宿主,我没有这个?权限。】
被压倒的少年并没有放弃,还?在尝试调度灵力,却每回都像有无形阻力挥散似的。
冰碴子从他眼睫抖落,和血水混在一起,滴滴答答染红身下那片雪地。
他咬紧牙关,看着自己的灵根从天灵盖中被取出?。
薛逸之?一脚将他踹翻说:“我早说过了,薛家,没有什么是你的!”
薛祈安的灵根曾是火灵根。
在薛逸之?掌心,是冰天雪地里唯一一点?亮光。风不?灭,雪不?动,灼灼燃烧似地府红莲的烈焰。
薛逸之?擦擦手,风度翩翩地将那团火焰装入透明罐子里,又狠狠踹他一脚。
少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看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如濒死狼崽般。
“你一介废人凭什么这么看我?”
薛逸之?不?晓得哪来的气?,一脚脚往他身上踹:“你们都看不?起我,说我资质平庸、心术不?正?,你们凭什么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又如何,还?不?是得听?我的?修补明川灵根的法子不?还?是我提出?来的?”
薛明川在和妖族打斗过程中,灵根受损,日后修行困难。要想治好,只有灵根移植一条路。
可灵根移植,类似现代器官移植,匹配难度却远胜于此。数万人也难能匹配上一人。
却不?料,薛明川当初救下的村子里,有个?孩童体质特殊。
他的灵根能匹配所有人。
虞菀菀怎么也没想到?,薛家收养薛祈安,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把他的灵根剥出?来给?薛明川。
系统也快哭了:【吗的,怪不?得薛家会灭门,合情合理啊。可以?超前点?播吗?我今天就要看到?薛家灭门。】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我还?想揍薛明川呜呜呜。】
不?晓得过去多久,薛逸之?在寒天里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时,才?停下动作。
他一脚将少年踢下悬崖,居高临下冷笑:“放心,你的苦头还?在后面。”
修士体健,即使从悬崖坠落也不?会轻易死亡。
少年像皮球一样滚落,所过之?处,留下一地艳红的血迹。
虞菀菀已?经不?太能记清楚,她是怎么从悬崖下去,颤抖着手要去摸他。
少年倒在雪地里,胸膛轻轻起伏。
她的手穿过他的身体。
虞菀菀蹲下来,无力地抱紧自己,看着他身侧灵力点?点?散尽,那股修道人独有的气?逐渐泯然众人。
他拥有了普通人的体温,然后在雪地里,一点?点?被冻得青紫,唇色发?白。
她什么也做不?了,连戳戳他的红痣也做不?了。
鹅毛飞雪穿过她的眉睫,竟带来几分切实砭骨的寒意。朔风好似化成小刀,一刀刀捅在她身上,剖下血肉。
其实也没什么。
她早就知道废灵根挺惨,所以?才?从不?和他提这事,从不?过问他身上的疑点?,更不?提及任何妖力的事。
早有预料,所以?应当没关系的,对吗?
可还?是有什么从颊侧流过,冰冰凉凉的。虞菀菀抬手抹了把,竟摸到?一片晶莹。
……她在哭?
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却随着她的发?现,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越落越多。
——才?不?是没关系啊!
才?不?是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一瞬间,虞菀菀忽然听?见愈来愈大,如擂鼓般的心跳。
那不?是她的,像是天地间的心跳。
都说结道心是悟天地,悟前路,悟人于天地间的定位。
虞菀菀 之?前很难理解,可现在,她就是忽地抓住了什么。
她知道她的道名:无为。
无为之?道。
……什么狗屁玩意儿?
是说她什么也做不?了吗?这算什么啊?是对她前不?久,一直将这个?世界当做游戏的惩罚吗?
能做什么时,她不?渴望去做。
真正?想做什么,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股无名怒火从胸中蒸腾,凛凛白雪间,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怒意。
无为,那也得是“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顺其自然”却绝不?是“听?天命”。
天道就是对的吗?就算天道想让她什么也不?做,她也会冲过去给?它一巴掌。
天道不?是希望知道结局吗?那她会找到?天道的,会告诉它:
你的结局是被我暴揍一顿!
这样的怒意拼命上涌,却在眼角化为更湿润的触感。
虞菀菀握紧拳,浑身发?抖,赶紧抬手去抹眼泪——为这傻X天道掉眼泪太傻X了!
睑下却似乎有很轻柔的触感拂过。
“师姐?”
灵海响起少年很温柔的嗓音。
他轻轻的,生怕惊扰弄碎什么似的:“怎么了啊,谁欺负我师姐了?我现在来收拾他。”
近乎在哄的语气?。
却并没提及她哭的事,只是睑下痒意加剧,像他在替她擦眼泪。
是外?面她也在哭吗?
虞菀菀吸吸鼻子:“没事。”
那些废他灵根、抢他本命剑的混账,全部都要收拾干净!
可还?是别让他想起来——
倏忽间,身后疾风大作,一阵好闻的、清清冽冽的淡香盈袖而来。
虞菀菀如有所觉,猛地扭头,乌发?重重拍在面颊。
“哭了怎么没事呢?”
听?见很熟悉的嗓音,她撞入片深邃温柔的雾蓝色汪洋。
纷纷白雪从少年眉睫拂过,不?留片痕。他似新雪而化,骤降于皑皑天地间。那点?红痣,比枝梢怒放的红梅还?娇艳。
雪地折射出?明澄银白,落在他面颊,愈发?衬得人唇红齿白,一瞬压过远山那抹黛影。
永远会比上一回惊艳的脸。
虞菀菀有点?惊讶:“你怎么……”
怎么会能进系统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