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嫡姐近来?表现异常,淡漠不说,还总说自己有大神通,实在让人捉摸不清。
“姐姐,你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黎昭在嗡嗡的念咒声中抬眸,她知祖父今晚会携带庶系几人外出,只是没有想?到佟氏胆大无脑至此?,敢不经商量“围困”府中嫡脉。
真当自己是掌家媳了?
正当黎昭欲要起身,余光中一道刀光,穿透阑珊灯火,抛物而出,伴着刀身出鞘的摩擦声,势如破竹,直击术士面门,逼得术士连连后退,快成斗鸡眼了。
“啊,啊啊,啊啊啊。”
当后背抵在巷中一棵老树上,退无可退,术士惊慌失措,眼看着长刀袭来?,他歪头紧紧闭上眼,毫无应对之力。
“砰。”
术士耳边重重一声,是长刀刺入树干发生颤动的嗡鸣声。
齐容与打横抱起黎昭,一步步走向围成人墙的青衣小童们。
怪他气场全开?,凛冽乍泄,小童们自动避让,像羊群遇到成年的狼。
齐容与抱着黎昭走向跌坐在地的术士,居高临下地问:“你的术法符箓呢,御不了敌吗?”
术士在冷月淡光中抬头,认出这人身份,嘴角抽动。
他是上个月搬迁到皇城的,哪里想?得到会遇上“同乡故人”。
在北边关,谁人不知小九爷的威名。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手提敌人头颅,在黄沙飞尘中一掠而过,惊艳过无数大赟边关百姓。
包括这个术士。
此?刻,近距离得见威名赫赫的小九爷,术士还是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一股脑兜出自己的底细。
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卖艺人。
佟氏和黎蓓对视一眼,露出慌张。
佟氏快步上前,“可、可......若非邪祟附身,昭昭怎会反应剧烈?”
被齐容与抱在怀里的黎昭转过眸,身体不再颤栗,脸色不再苍白,淡淡凝睇母女二?人,“不这样,婶子怎会现身呢?”
若高墙上那些古怪的标记起不了作用,他们这群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的人就会自动散去,不了了之。
闻言,齐容与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确认她无恙,才将她轻轻放下。
黎昭走到佟氏和黎蓓的面前,语气淡的快要凝结成霜,“庶出谋害嫡出,可被逐出家门,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们。这个家,除了祖父,谁坐第二?把交椅,婶子不清楚吗?掌家久了,真当自己是嫡媳?”
被小辈当众训责,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掌掴她的脸,隐隐发疼,怀胎七月的佟氏站立不稳,险些跌坐在地,被黎蓓眼疾手快扶住手臂。
“娘!”
“昭昭,你误会了,婶子是为了你好。”佟氏没理会女儿的关切,颤着手去碰黎昭的衣袖,却被避开?,她再上前一步,双肩微耷,没了平日的泼辣,“婶子无意害你的,是见你最近行为古怪,以为你被邪祟缠身,这才请了术士,何谈谋害?”
黎昭没有买账,“故弄玄虚的术士吗?”
术士亲口承认自己故弄玄虚,佟氏无话可说,她抿抿干涩的唇,迫使?自己冷静,“婶子也是受他所骗,初心?是好的!”
“玄学一事,本就不是小事,在没有弄清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贸然对我施法,不顾我的安危,可以谈初心吗?那婶子的初心也太脏了。”
“姐姐!”黎蓓听不下去了,染了哭腔,“这么多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姐姐不知我们的为人?我们怎会害你?”
原来?是不知,如今知了,黎昭说在心?里,不过,若今日借机逐他们一家出府,显然还不够火候,至少祖父那里难以交代。
再说,逐他们出府,自此?不再往来?,就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要为前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与宫里的曹柒一样,小火慢炖才够味儿。
“没有下次。”
话落,黎昭从母女二?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庆幸。
她话锋一转,继续用温柔的语气化作巴掌,狠狠掴在二?人的脸上,连带着捎上那些作为“帮凶”的仆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屠远侯府的规矩内,尔等皆不得越雷池。雷池重地,核心?所在,由我掌控。”
说着,黎昭从腰间的香囊内取出一支袖珍响箭,箭响时,大批被佟氏调离后院的护院冲了出来?,为首的头目先是一愣,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毫无迟疑地站在了黎昭身后,抱拳躬身,“谨遵大小姐吩咐!”
黎昭抬抬手,以牙还牙,指挥护院们将佟氏等人团团围住。
同样被佟氏指使?去了前院的迎香也跑了出来?,带着数百老伙计,站在黎昭这边,包括府中的老管家。
少女的气场,一瞬大开?。
“佟氏身边的奴仆,皆发卖。”
闻言,佟氏的亲信们陆续跪地,一声声“求大小姐开?恩”回?荡在后巷中。
黎昭睥睨着跪地的几人,没有心?软,还让老管家给佟氏、黎蓓和黎凌宕换了新?的侍从。
皆为黎昭眼线。
佟氏捂住肚子气喘,浑身发抖,丝丝冷意窜上百骸,更像是身上邪祟受术法所扰的状态。
面对黎昭,她第一次生出敬畏。
看着轻松完胜的少女,作为看客的齐容与站在一旁没有插话,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该由黎昭这个嫡出掌局,若真被逾越,才是嫡出没有本事。
宫城,御书?房。
在听过侍卫的禀奏,正在批红的萧承停下御笔,影子映照在御案上,笼罩住一支柿红赤玉发钗。
对于?黎昭在对待佟氏母女的态度上,萧承并不惊讶,早在上次的腊月宴,他就识破了黎昭针对黎蓓的伎俩。
“齐容与也在?”
侍卫讷讷,“回?陛下,侯府发生家事冲突时,小九爷是在的,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萧承不再问话,继续批红,身体微微前倾,被烛火映出的影子更为聚拢在那枚柿红赤玉发钗上。
一旁的内廷大总管曹顺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陛下快要降到冰点的情绪,“陛下,柿红赤玉钗子最好是在春日前送出去,应景。”
冬日柿甜,春日柿涩,大赟皇朝的贵女名媛多会在秋冬时节佩戴柿纹样式的首饰,到了春日更喜桃花,夏日更喜茉莉。
萧承御笔不停,像是没有听进去。
老宦官不尴不尬哈哈腰,心?里不上不下。发钗是陛下吩咐工部巧匠连夜制作的,世间独一枚,想?必大多数女子都会喜欢。
陛下啊,还是抹不开?面子。
站在老宦官对面的曹柒漠着眼,余光锁在被帝王身影笼罩的发钗上,有艳羡,也有苦涩。
自打认曹顺为干爹,无论御前还是内廷,她都是扶摇直上的。身份地位高了,所得俸禄和赏赐也跟着递增,什么名贵首饰没见过,可她偏偏看上了这枚材质不算特别名贵的发钗。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世俗中人都逃不过的规律。
曹柒不愿承认自己开?始嫉妒黎昭,明明不久前,她对黎昭还充满鄙夷甚至稍稍有丝同情,只因那会儿的黎昭苦追天?子无果,构不成她的芥蒂,而今,天?子动了情。
明眼人都已知晓的事实,只有天?子还拧着一股骄傲,不愿主动罢了。
可这枚发钗一旦送出,就是一段感情发生变化的节点。
广袤苍穹,细雨飞度,吹开?红尘千丈。
饧眼蒙眬。
更长漏永,批阅完奏折的萧承放下御笔,第一时间瞥向桌角的发钗,凝了许久,轻轻拿起,捻转在指尖。
一向果断杀伐的他,怎会在黎昭的事上举棋不定......
是因为黎淙的缘故吗?
好像是的。
他从没讨厌过黎昭,只是心?怀排斥,排斥的源头来?自黎淙把持兵权。
被矛盾长久压抑的心?口隐隐悸动,他忽然一挥御案,几份奏折随之散落在地。
年轻的帝王,突然多了年少的毛躁。
一张脸铁青的可怕。
曹柒上前,弯腰拾起一份份奏折,双手摆放到御案上,柔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该回?寝安置了。”
萧承捏着发钗,指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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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府六小姐生辰礼的前一日,黎昭应长公主之邀入宫,陪长公主在内廷的马场里练习骑术。
马背上的长公主永远是英姿飒爽的,她逆着光,跨马展臂,仰头笑道:“等本宫练就些傍身的武艺,也学齐小将军,一边跨剑,一边跨个酒葫芦,去仗剑天?涯。”
想?起上次被自己霸占的酒葫芦,她主动提起这事儿,“回?头,本宫托人为齐小将军寻个更好的。”
“适合就好。”与齐容与的几次相?处中,黎昭隐约觉着此?人是个超脱之人,眼中无俗物,“山外有山,银葫芦之上还有金葫芦,若他追求最好的,岂不是欲壑难填。”
“说得有理。”长公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人生久久,有的是机会偿还人情,寻不到合适的酒葫芦,就先欠着呗。
与黎昭的每次相?处,长公主都会感到通透几分?。
这般好的女子,弟弟若不珍惜、不争取,很快就会被他人抢走。
“昨儿听母后说,陛下最近不爱笑了。”
黎昭听出撮合之意,故意板起脸,“殿下,咱们之前谈过的。”
长公主拍拍自己的嘴,“看我,又咸吃萝卜淡操心?。”
是啊,缘分?没必要强求,自由的鸟合该远离金丝笼,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长公主陷入矛盾。
蓦地,马场外传来?一道轻渺的问话,幽幽,悠悠。
“朕也想?听听,你们之前谈过什么?”
两人寻声回?头,一个眸子一亮,一个眸子一黯。
长公主跳下马匹,将之拴在木围栅栏上,朝闲庭信步走来?的帝王招招手。
黎昭例行?请安,没承想?会在马车遇见,“臣女见过陛下。”
可那温和的嗓音,让她感到一阵陌生。
听起来?,他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