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阿忘怜悯地碰着他的脸,替他擦干净了泪水,危急关头的冷漠消失,在意与爱恋浮现,她不去想以后,只是轻柔地擦拭着封虞的脸庞,他真的很好看,像一头羽冠华美的孔雀,她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在意。
“小虞,我也喜欢你,”阿忘终于说出了口,或许是安慰,或许是解脱,她轻轻地说,“只是我们不可以。”
她对他的在意没有强大到让她去挑战这个世界。她一贯随波逐流,不是个能忍受痛苦的人,她承认她的怯弱。
她从来就算不得高尚,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
她想要朋友想要快乐,会撒娇会生气,可到了危急关头,她是多么的脆弱,甚至生不起尝试的心思。
阿忘包容这样的自己。
这世上有许多人,她明白自己不是英雄。
阿忘拉着封虞站了起来,封虞慢吞吞跟着她,好似神智一时间泯灭,成了个痴傻的呆子,除了阿忘连接他与世界的手,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剩不下。
他们来到花园,阿忘拉着他坐在亭里,周围都是花香,玫瑰的红温柔又触目惊心。
封虞曾在这里拿着童话书给阿忘讲故事,他把她当小孩一样哄着,怀揣着不可说的心思喜欢上一个公主,他想要脱掉宫廷长裙穿上骑装拿起剑做她的骑士。
然而现在他是如此的无助,几乎把阿忘当神一样敬畏,又当圣母一样依赖。他在现实的折磨中短暂失去了勇敢,像一个小孩般感到委屈。他放纵自己短暂地沉迷,阿忘高大圣洁如同庞大的雕塑,美丽的面容温柔的笑意是神的旨意。
她遮天蔽日覆盖整个天际,他除了仰望与入迷什么也做不了,他是一只懦弱的蚂蚁,终其一生也只能从脚趾慢慢攀爬到大腿的位置。他无法再近一步,既不能走到她的欲望之地,也无法抵达她的心灵天堂。
更别说与她大脑里的思想交融,他是个彻头彻尾癫狂的失败者。
封虞的眼泪落个不停,阿忘几乎都要爱怜了。这头骄傲的孔雀一贯不肯露出自己的脆弱来,今天却气急败坏地展露出怯弱与柔软,她轻而易举就能伤到他。不堪一击的封虞,阿忘在他这样着迷的目光里感到满足,一丝欢欣衬托出她心底里的卑劣,原来她也跟alpha一样,拥有着掌控与暴力的欲望。
封虞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拉过阿忘的手,近乎粗鲁地吻了上去,他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他亲吻得实在算不上温柔,甚至用上了牙齿,巨大的圣母像碎裂,废墟堆了一地,掩埋少女的尸体,蚂蚁爬上少女的手腕轻轻啜饮,骤然变得庞大起来。他的前足将少女掳上了背,他背着少女缓缓爬行,在一个坠跌的末日。
她又成他的小孩了。那些脆弱与无助溃散,封虞庞大的身躯丑陋而危险,他驮着少女走到末日的昏黄里,夕阳的金红残酷地覆盖他的生与少女的死。
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蚂蚁驮着少女,一直前行,直到身躯溃烂腐蚀消融,二者彻底融为一体。
阿忘暴力的欲望消解,她在他的啃咬中害怕起来,怯弱爬上心头,她摸着他头发说疼。
她轻轻地无助地喊着小虞,她的手疼,一定破皮了。千万不要出血,不要有伤口,她会害怕得不知所措。
封虞蓦然意识到,阿忘就是一位关在金笼里的公主,只要金笼够大够华美,没有任何伤害与威胁,她就错以为那是家园,生长与死亡的家。
她的胆怯超越了一切可能,哪怕外面生机勃勃,她也只是躺在金屋里默默地看,虽羡慕,却不肯逃离哪怕一步。
除非金屋垮塌,除非受到伤害,否则她将永远沉浸在金笼的安然中,自欺欺人地度过一生。
即便如此,即便封虞看清了一些,他反而更加沉迷了。他喜欢她,连同喜欢她的懦弱,喜欢她的缺陷,甚至觉得那是圣美雕塑圣洁的缺陷,那份缺失让她更加具有神性,而不是冰冷的无思想的完整雕塑。
封虞将阿忘的手舔舐得湿淋淋,甚至留下了不少牙印。
他抬起头来时,看清她眼里的泪,蓦然杏玉勃发,他将阿忘紧紧搂在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喘息,喘息,像一条饥饿的黑蟒,又似餍足的虎狮。
他对她的爱意似乎毫无缘由,可以说是日久生情,也可以说是来得莫名其妙。这份爱意将他重塑,剥离了对Omega的规训,他开始反思习以为常的是否就是真理。
他将阿忘搂在怀里,感到满足,他闻着她的气息,她不是他的,他却是她的。
只要她要,他从头到脚,每一根发丝都可以是她的。自愿的归属,算不上堕落,他这是献祭,并不高尚也不无私,这是他自私而卑劣的占有欲。
当他以奉献之名爬上她肩头,他的绞杀就开始了。除了与他双生花般生存下去,留给她的只有死亡。他亦自愿殉情,失败占有的代价。
封虞错觉疯病会传染,从封冕的精神里入侵到他的灵魂之中,他震颤着发疯,涕泗横流狰狞恐怖,腥臭渴望的涎水流了满地,浸满阿忘身躯。
从头到脚,从身到心,音道与灵魂,她都是他的。
他抱得太紧,阿忘不舒服,她有些喘不过气,好热,她挣扎着想要逃离,不明白封虞怎么了,刚还在哭泣,无助得像个孩子,现在又成了野兽,捉住一个猎物不松口。
他咬得她好疼,她不喜欢这样的粗暴,一种被含入口中啃噬的恐怖与威胁,以及她不愿承认的隐约快感。
“你……怎么了,小虞。”阿忘轻声地说,害怕刺激到他,“你把我松开好不好,你勒得我的腰好疼。”
第102章 娇软Omega09 结局
过了许久, 封虞才将阿忘松开。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下意识想要躲避。
封虞执起她的手,问:“疼吗。”
阿忘点点头。
封虞说对不起, 他拉着阿忘回房间,找来药给阿忘擦。
“你怎么了。”疼痛已经远去, 只是手上的痕迹不会那么快好。
“没事。”封虞说他刚才中暑昏了头,把阿忘的手当成了解渴的冰水。
阿忘不傻,她一点也不信这个说辞。她点点头,微蹙着眉头。
封虞抚上阿忘脸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可能, 要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了。”
阿忘心中微颤, 她害怕地抬起眼帘:“是你的决定,对吗。我、我没有……”
阿忘抱住封虞:“不要, 别那样做。”
她眼泪倏然就冒了出来,她感到害怕。她意识到封虞要做什么,她害怕不好的结局。
“其实这样也不错呀, 只要装得傻一些, 一辈子就过去了。小虞,你不知道外面有多难, 会遇上多么穷凶极恶的坏人, 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风平浪静,只要放弃浮华的思想, 就能够浮华地过一生。”
封虞轻轻拍着阿忘的背:“别怕, 别怕, 我不会带走你。”
他只会一个人走。当看清现实, 他就再也回不到伊甸园了。他吃下苹果, 得到智慧,从此沦落世间,体会生老病死,体会穷苦与凶残。
“阿忘,别怕……”封虞搂着阿忘,亲吻她的眉心,他什么都不顾忌了,他想要亲她,想要吻她,想要将阿忘融入骨子里,可他只能放手。
封虞不认为自己比大哥强,他也没有太子辉煌,强行带走阿忘,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只能驮着少女的尸体,一起坠入永恒的末日。
封虞残酷地认识到,现在的他,保护不了阿忘。
可他也无法留下来了。他无法容忍自己被分配出去,无法容忍自己躺在alpha身下生儿育女。
他想要保有自己的独立与思想,保有对阿忘纯洁的爱,不容玷污的喜欢。
“不要走,”阿忘搂紧封虞,哽咽着,“别走。”
就算不能在一起,她也不希望封虞受到伤害,如果他死在外面了怎么办,如果他受到更深的侮辱,那这一切所谓的逃亡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知道他想离开,他说了不止一次,可是天呐,到底能去哪,没有武力背叛帝国,逃,能逃到哪。
阿忘将封虞搂紧,泣不成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从前……小虞……”
封虞抚上阿忘面颊,抚上阿忘眉眼,不知为何,做下决定后封虞松了口气,酝酿许久的念头终于冲昏了头脑,他不清楚这个决定会带给他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离开,便必须离开。
“阿忘,我喜欢你。”封虞唇角微扬起来,很自由很快乐地浅笑,“你带给我的不只是情感的归属。”
她唤醒了他,从美梦回到现实,她永远是他的天神,不完美,怯弱,却充盈了他的灵魂。
他也想过带阿忘走,不顾她的意愿,带着阿忘一起坠落,任由疯狂把持,任由偏执的爱控制,可那样阿忘不会快乐。
他也不会。他终究不是疯子,保有理智。短暂的疯狂退离,他幻想的高.潮已经过去。
尾音里只剩平和,他喜欢她,但不想伤害她了。
被咬的手很疼,外面的风雨也凄凉。他不能以“自由”的名义,说是为了阿忘好,自私地带走她。
去外面能做什么,封虞自己都不知道,雾气笼罩的前路,他一个人走就好。
无论是生路还是死路,他一力承担。
在十八岁信息素检测之前,封虞逃了。
账户里的钱洗了出去,转换名目以beta的假身份买下了一颗极其偏远不起眼的小星球。
他乘坐黑市的星舰,逃离了帝都。像一颗坠跌的流星,再也不会回来。
事实上,封虞的做法并没有高明到瞒过帝都,是封淮上将在追查的过程中发现真相,帮忙隐瞒了下来。
他替封虞扫了尾,这才让所有的线索断绝。
封虞在那里组建势力,成立研究院,想要彻底解决Omega的发.情与标记问题。
封淮一直默默保驾护航,即使如此,封虞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但他不后悔。只是忙碌的间歇,他想起阿忘,心中生起的思念甜蜜又难熬。
太子殿下执行的秘密任务大获成功,一举重挫敌国势力。他趁着立下大功之际,试图推动信息素匹配法案的废除,但顽固势力太强,努力几年也只是增加了一些宽松的条例。
其中便有,若与Omega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alpha有多位,Omega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必完全依照程度高低匹配。
任重道远,太子仍在努力中。但他把阿忘接了回来。
阿忘与封淮的匹配度为九十,与太子为八十五,在新增的条例里她可以自由选择。
几年前,信息素匹配测试结果出来后,阿忘便与太子分了手,只是太子不同意,告诉封淮上将阿忘是他的女友,让上将暂时收留。
如今新增条例一出,太子迫不及待地就来接人,就算有异议,他也都压了下来,让社交媒体大肆渲染他与阿忘的爱情。
用美妙的爱情压下所有的不堪,况且阿忘并未被标记,并没有成为上将的Omega。
走之前,封淮说阿忘可以留下来。
阿忘只是笑笑,说不了,她该走了。
阿忘离开这座住了几年的别墅前,回头望了一眼,封虞早就走了,如今她也该走了。
封冕又去研究院医治了,精神不稳定的疯子持续治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阿忘回到太子身边,过着清闲快乐的日子,偶尔想起封虞,她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太子问阿忘怎么哭了。
阿忘抚上眼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
她说眼睛不舒服,太子心急地抱着她去找医生。
阿忘笑着拍了下他胸膛:“没事啦,急什么。风大,进沙子了。”
“不行,必须得让医生看看。你得多锻炼知道吗,不能总是躺着。出去做做慈善好不好。”太子说,“做善事会让阿忘快乐起来的。”
“可是好累啊,不想动。”
太子说:“我陪你,不累。你得到处走走,多交几个朋友。”
太子很忙,无法时时刻刻陪在阿忘身边。他只能鼓励阿忘多交朋友,或者让阿忘有点事情做,才不至于陷入无聊的空虚中。
“知道了。”阿忘笑,“你别这么紧张,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