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他俩有这等毒心思?,是该打发出?去做苦活受罚。”李大李二的一个堂叔发话,“他俩该罚,我们一族没意见。”
李渠心想你倒是把?自?己当回事,谁管你们一族有没有意见,陶陵长压根没跟你们商量的意思?,直接使招把?人打发走了。他更是不惮地猜测,如果李大李二不知?悔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野山上,也没人能?追究他们丢命的真相。
“走了走了,去山上忙活,上山把?陶窑打扫干净,下午就能?送陶坯入窑了。”李渠高声招呼,声音里不乏轻快,李大李二这俩毒虫被拖走了,想来是小半年都回不来,他不担心被这两个小人背地下阴手?,浑身都松快下来。他甚至希望这两人走在野山上踩到毒蛇,一命呜呼了才好,免得回来祸害人。
李渠希望陶椿能?再狠辣一点。
等走到山上了,李渠回过神一想,他为自?己的阴毒心惊,因为忌惮,就这么轻飘飘地想要抹杀两条命。
李渠心里犯愁,他可?真是李家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哥,你在发什?么愣?跟你说?话呢。”李重推他一下。
李渠没听清他问?的啥,不过听见李方青的爹在骂陶陵长心毒,他过去两步,说?:“她心不心毒你心里没数?她要是真心毒,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依你们一家要泄露陵里秘方的行为,她要是心毒,你们一家受罚时?不断手?断脚那才不叫解气。”
“嘿!你当个小管事就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堂伯!有你这么说?话的?”李父被噎得哑口无言,不让他骂陶椿,还不能?让他骂侄子?他唾一口,鄙薄地骂:“真是个狗腿子。”
“你是窝里横。”李渠哼道?,“这会儿嘴巴能?说?会道?了?在山下当着陶陵长的面你一个屁都不敢放,有本事你当面骂她。”
李父气得老脸发青。
“干活儿干活儿。”李渠的亲叔出?声打个岔,他推李方青这个愣头青一下,让他把?他老爹拉走。
“他是个老糊涂,你跟他争啥争,面上闹得不好看。你眼下不让他说?,他背地里还能?不骂了?陶陵长难道?不晓得有人背后骂她?她都不在意,反正?她吃不了亏。”李渠的亲叔劝他。
“我不吭声岂不是意味着跟他一伙儿的,我听见了我肯定要骂。”李渠摆手?,他心焦道?:“算了算了,不提了,懒得说?,干活儿吧。”
李渠看一圈,没瞅到邬常顺,他心里一松,这要是让邬常顺听见了,两族又要结仇。
邬常顺和大堂哥两人攥着二十?来支灯笼送到木棚里,见木棚一圈新添了横木,他俩心里有数,要把?灯笼绑在横木上,晚上照亮。
木棚里,杜大嫂忧心地问?:“陶陵长,李大李二这趟跟帝陵的人走了,他俩会不会泄露做粉条的事?”
“他俩又不晓得番薯淀粉是怎么变成粉条。”胡二嫂接话。
“我担心被人琢磨出来。”杜大嫂说。
其他人闻言纷纷抬起头看向陶椿。
“不妨事,就是被外人知?道?了,外陵也办不成粉条作坊,山陵使会压下去。”陶椿给大伙儿喂个定心丸,她解释说?:“山陵使已经着手?安排人修路搭桥了,就是为了方便各个陵的陵户来我们这儿。他还打算在我们公主?陵开集市,各方面都在筹备,这时?候他哪会眼睁睁看着再冒出?一个陵削弱我们对周边各陵的影响力。更何况那是驻扎在帝陵的驻兵以及帝陵的陵户,哪个是缺粮缺肉的,他们能?接触到贵人,会舍得放下身子推磨磨番薯?”
“你这一说?我就懂了,那是不用担心。”杜大嫂悬着的心落地,她想了想,高兴地说?:“既然要办集市,我可?要多酿黄豆酱,到时候我家也人来人往的,多热闹。”
陶椿看向其他人,说?:“你们有啥手?艺也想办法多做点东西,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咱们陵里有其他陵需要的东西,这个集市才能?开得长久。咱们陵里目前只有三个支柱,粉条、油、陶器,粉条和油是日日消耗的,这个能?揽住客,陶器却不能?。今年买陶器的陵户多,这意味着往后五六年没多少人再大量买陶器,一年烧两三窑的陶都不一定能?卖完,除非像今年一样,年年有新出?的新陶器。”
邬常顺和大堂哥听得出?神,可?惜二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有啥独特的本事。
“大哥,待会儿你们挂完灯笼,就把?前天捏的陶坯往山上搬。”木板上晾的陶坯放不下了,陶椿从闲聊状态中脱身出?来,说?起正?经事。
邬常顺应一声,手?上的动?作加快。
“今天上午捏陶网,下午就做陶盘,陶盘跟陶
网的大小一样,还是比照着火炉的炉口做。”陶椿交代。
邬常安朝一个大小伙子招手?,让他上山通知?一声,让李渠带人下来搬陶坯。
陶网不占地方,甚至能?另搭台子摆放,李渠他们来来往往搬大半天,头一窑装了一千六百余个陶网,当天太阳还没落山,就封窑点火。
制陶网的陶坯薄,孔洞还多,李渠和陵里过来的几?个老人根据老陶匠留下的手?信再三商量,决定头一窑陶烧满九个时?辰就停火,要比烧陶缸、陶罐和陶釜这些厚重的陶器少三个时?辰。
次日未及晌午,临近午时?停火,停火后冷却三个时?辰才能?开窑。
开窑时?是在黄昏,陶椿带上所有制陶的人一起上山,心怀忐忑地等候开窑的结果。
窑里温度高得能?灼伤人,李渠尝试着进去,他到底没做过这个活儿,进去走了两三步就被熏出?来了。
“不行,再放一夜,明早再进窑捡陶器。”李渠浑身像着火了一样,他不敢再尝试。
“我进去。”阿胜把?他堂兄的衣裳裹在头上,包住脸和脖子,他佝着腰冲进去。
其他人等着,不一会儿,阿胜火急火燎地冲出?来,他裹着湿布的手?上举着一摞黑亮的陶网。
“烧成了!”李渠接过陶网拿给陶椿看,“陶陵长你看,我们没判断错,这种轻薄的陶器烧九个时?辰就够了。”
陶椿点头,“你们有功。我们的一番辛苦也没有白费。行,没烧毁就行,再晾一夜,明早再来出?陶器。”
无事挂心,这一夜过得飞快,次日天还没亮,李渠就带人提着灯笼进窑捡陶器。
靠近炉膛的一百个陶网因火力太旺烧裂了七十?八个,距离稍远的十?二个陶网烧出?裂纹。陶网是黑的,裂纹是白的,如蛛网一般的裂纹落在黑亮的陶器上煞是好看。
“孩儿们,来来来,这些好看的陶网分给你们,参与捏陶坯的孩子先分,余下的人等第二窑陶器开窑。”陶椿挥手?招呼,“我一直琢磨要怎么奖励你们,奈何想不出?招,吃的喝的进肚子就没了,没纪念意义。这些带裂纹的陶网每一个都有独一无二的纹路,是炉火的温度和陶泥抗衡的结果。火和土,原本没有关系的两个东西,经由我们的手?让二者有了关系,还结出?好看的果实。现?在我把?它们送给你们,纪念今年你们为制陶出?的力。”
“听你这么说?,我都想要了。”胡二嫂很是心动?。
孩子们一听,生怕被抢似的,一个个争相夺带有裂纹的陶网,压根来不及挑三拣四。
陶椿按照年纪来,把?这十?二个陶网分给年纪最大的十?二个孩子,余下的等第二窑陶器开窑。
在孩子们的催促下,陶窑里的陶器刚搬空,又紧锣密鼓地装第二窑,这一窑是八百三十?个陶网和八百个陶盘。放陶坯的时?候,李渠特意调整过,把?没有孔洞的陶盘放置在炉膛附近。
两天两夜后,第二窑陶器开窑,这窑陶只有三十?个陶盘是裂开的,还有二十?三个陶盘烧出?来裂纹,余下的小孩都拿到了带有裂纹的陶盘。
第三窑陶是一千六百个陶盘,就此,今年的陶网和陶盘任务完成。
陶椿带着妇人和孩子们正?在做酒壶和温酒的盛器,盛器好做,类似个肚大口窄的钵,底部用泥条搭出?个“井”字形状的漏网,可?以铺炉火烤酒,也能?灌开水烫酒。难做的是酒壶,这个非常考验功夫。
山谷里的狗吠叫几?声,转瞬摇着尾巴往野猪岭所在的方向跑去,邬常安走出?木棚看一会儿,说?:“是虎狼队巡山路过这儿。”
“跟杜瘸子说?,宰羊吧,晌午吃烤羊肉。”陶椿说?。
邬常安兴奋地“哎”一声,他这两天吃菜疙瘩汤吃得都没劲干活儿了。他跑到油坊门前,大声喊:“大嫂,让杜瘸子宰羊,宰两只,虎狼队回来了,我们晌午吃烤羊肉。”
“又不怕上火了?才刚吃了两顿菜疙瘩汤,又要吃烤羊肉。”姜红玉嘀咕。
第185章 碳烤羊肉 齐撒谎
陈青榆带着一队人跑到?木棚前,不等他们开口,他们的孩子一个个扑上去热情地告知今天晌午吃烤羊肉。
“这儿不要你们帮忙,去歇歇吧。”陶椿起身说,“闲不住就去帮忙宰羊,再上山挑两?筐木炭下来,等羊肉腌好就铺在陶网上烤。”
“还要削树枝吗?”杜星问。
“有陶网就不用削树枝了。”陶椿回答,“这几天巡山都还顺利吧?”
“没遇到?啥大?事,就是山里的溪流和山泉有点问题,山泉还好,溪流的水线比往年的这个时候降了一掌深。”陈青榆回话。
“这个没法子,老天不下雨,我?们也没办法。”陶椿心想得亏是在深山里,山泉干不了,就是干旱,受灾也不严重。
“对了,再巡山可要注意防火,烧火煮饭后一定要把火星灭了。”陶椿交代,“天干物燥,一点火星迸溅出去就能引发山林大?火。”
陈青榆心里一惊,这会儿尚好,夏天枝叶都是绿的,轻易烧不起来,到?了秋天要是还这么干,那可要对带火的东西严防死守了。
杜瘸子喊人帮忙,呼呼啦啦一下子去了上十个人,余下的回屋打水洗漱,换身干净的衣鞋。
羊宰杀好,姜红玉牵着小核桃过来,她站木棚外,说:“弟妹,他们说羊肉要腌,要用啥东西腌?我?担心我?腌的不好吃,你过来动手。”
陶椿把手上还没完工的酒壶递给胡二嫂,她起身离开。
“大?嫂,灶房的活儿你受得住吗?受不住可不要勉强,身子为重。”陶椿关切地说。
姜红玉拍拍肚皮,说:“又没显怀,还没到?身子重的时候,不耽误做事。这个孩子是个乖的,跟怀小核桃一样,不厌油荤,我?一切都好,没有受不住。”
“那就好。”陶椿手脏,她屈指敲小核桃一下打招呼。
“婶婶,我?爹说他在野猴岭吃的烤羊肉好香好香,今天吃的烤羊肉跟那天一样吗?”小核桃含含糊糊地问。
陶椿笑着点头?,小孩子火力?旺,羊肉又大?补,小核桃羊肉吃多了,嘴巴两?边一边一个黄泡,嘴巴都快张不开了。
“还敢吃啊?”陶椿问。
小核桃点头?,“吃完羊肉,我?多喝婆婆丁水下火。”
厨房外,杜星和杜瘸子各拿个砍刀坐在长桌旁挥刀剁羊排,邬小婶在桌尾切羊肉,羊内脏丢在筐里,蚊虫环绕嗡嗡叫。
小核桃松开她娘的手,她跑去赶蚊虫。
陶椿进厨房拿把菜刀,拎着木墩子坐到?邬小婶旁边跟着切羊肉。
两?只羊,光是羊肉都切满六大?盆,羊排还装满三盆,羊腿和羊蝎骨另装桶里吊在大?水缸里镇着,免得肉坏了。
这天一天比一天热,好在是在山里,只要不是坐在太阳底下,不干重活就不会出汗。
陶椿把三盆羊肉倒灶上的陶缸里,用陵里送来的嫩葱和发芽的老姜一起用刀拍一拍,舀三瓢水泡着。
邬小婶按陶椿说的,抓两?碗辣椒和半碗花椒,混着五勺黄豆酱一起倒陶釜里,添上水生火煮。
这罐黄豆酱还是之前杜星过来修油坊屋顶时带来的,没吃完就留下了,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釜里的水烧开,停火,褐红色的大?酱水泡着辣椒和花椒盖盖焖着。
陶椿翻了翻菜筐,里面还剩半筐嫩茄子和半筐发蔫的蒜苔,旁的都没了。
“想来陵里这两?天又要送菜过来了。”姜红玉说。
“这次再送菜过来,你们交代一声,下次再来送菜,要是有茄子就送半袋嫩蒜瓣。”陶椿说,“有茄子有蒜瓣,我?们烤蒜蓉茄子吃。”
姜红玉记下。
大?酱水不烫了,陶椿用筷子沾点水尝咸淡,又加两?勺盐,盐水搅开,她篦掉花椒和辣椒,舀水倒羊肉缸里。
两?瓢大?酱水和一瓢葱姜水,陶椿拿着擀面杖倚着灶台打着圈搅拌羊肉。
邬小婶看她插不上手,她出门拎上筐,说:“我?往山上去,去挖点婆婆丁,下午给你们煮水喝。”
恰逢二堂哥挑炭过来,闻言,他转着脑袋瞅两?圈,说:“娘,你别去了,
我?们扛回来了一麻袋婆婆丁。野猪岭的北坡长了满坡的婆婆丁,我?们就挖了一麻袋回来。你去问问陈伍长,看他把东西放哪儿了。”
“二堂哥,你们巡山的时候又遇到?过开路队吗?”陶椿扭头?问。
“没有,我?们还以为他们从通往定远侯陵的那条路回帝陵了。”
陶椿“噢”一声,她继续搅拌羊肉,一圈又一圈,累得额头?上冒出汗,缸里的水才被羊肉吸收完,羊肉上也挂上一层淡褐色的浆。
头?半缸羊肉舀进陶盆里,余下的羊肉和羊排一起倒进缸里继续浇上大?酱水和葱姜水拌汁上浆。
羊肉腌好,陶椿走出厨房,山风一吹,她顿感清凉。
到?了晌午,山上的人下来,木棚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出来,男院里歇息的虎狼队听到动静也跟着跑出来。
陶椿让木棚里的人把捏的火炉拿出来用,头?一批捏的六十七个火炉阴干六天了,陶泥里的水分已完全晾干,不能再进窑,彻底成?了泥炉。
“这顿饭是自己动手,大?人带着自己的小孩,自己取炭生火,炭烧透了架上陶网,陶网烤热铺上腌好的羊肉,来回翻动别烤糊了就行。”陶椿在人群里来回走动,不断重复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