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你确定你姐是把南瓜送给人?吃的?
”陶椿意有所指地问,“给咱牛爹剁一个甜南瓜润润嗓。”
邬常安不吭声,他斜楞她一眼,挑着两筐南瓜进院子。
“杜星找你有啥事??”陶椿高声问。
“让我再做个石碾子搁在山谷里碾花生。的确是要再做一个,陵里的这两个石磨忙着碾番薯,腾不出空碾花生。”邬常安转眼忘了陶椿调侃他的事?,他大步走出来,说:“我要带上杜瘸子和李老头去山谷里住些时日,把石碾子雕成了再回来。你要不要去?”
陶椿点头,“去,我险些忘记一件事?,我今年卖牛油火锅料需要罐子,我要进山让制陶的人?给我捏一批大小差不多的陶罐。”
邬常安高兴地打个响指,他跟他媳妇不用分开了。这下他不跟她计较了,进去拿个老南瓜剁碎喂牛。
接下来的两天,陶椿把菜园收拾出来,该拔的拔,该挖的挖,浇上水再撒上萝卜籽和白菜籽,赶在入冬前再种?一批萝卜白菜。邬常安则是忙着打磨工具,铁钻头要打磨,石斧要修整。
一切收拾妥当,临走前,陶椿牵着刀疤脸驮着四百五十两银子前往演武场,年婶子见了,使唤人?从家里抬出一麻袋沉甸甸的银子。
铜锣敲响,干活儿的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邬常安嗓门亮,他代陵长?大人?高声喊:“分钱了,每家每户派个人?过来领银子。”
“咋又?要分钱?哪来的钱?两个月前不是才分过?”雪娘疑惑,“姜妹子,你晓得吧?”
姜红玉点头,“卖粉条剩的,还有中秋节各个陵来赶大集,卖陶器攒的银子。”
另一边,邬常安正在高声告知这两笔钱的来源。
“一共八百八十二两银子,陵里共四十七户陵户,每户分得十八两银子,余下的三十六两不够分,暂存账上。”陶椿拎个板凳坐下,她一手拿秤,一手抓银角子放秤盘上,交代说:“排好队,一家一个人?,不能多领。”
“娘,我去排队行不行?”小核桃问。
“行。”姜红玉看没她的事?,她坐下继续剁番薯。眼下肚子一日比一日重,她做不来下粉条的活儿,但也没在家闲着,她带着小核桃来演武场干活儿,一个剁番薯,一个剥花生。
其他的小孩见小核桃跑去排队,他们也兴冲冲过去,年婶子推了下孙子,说:“平儿,你去排队替咱家领银子,你爹你叔你婶都不在家,这个活儿是你的。”
胡平儿踟蹰一下,年婶子又?推一下,他咧着嘴跑去排队。
轮到小核桃,她攥着衣摆一兜,似模似样地说:“陵长大人?,银子给我,我兜着。”
十八两银角子从秤盘里倒进衣摆里,陶椿屈指在她露出的肚皮上敲一敲。
后面排队的小孩见状,齐齐攥着衣摆往胸口扯,一个个都露出圆鼓鼓的肚皮让她敲。
大半个时辰后,八百四十六两银子发完了,陶椿揉了揉弹得发麻的手指,召集陵里的管事?开会,她交代她要进山住些日子,陵里的事交给他们负责打理。
事?情?交代下去,晌午吃过饭,陶椿和邬常安带着行囊和食粮,牵着刀疤脸进山了。这趟进山,二人?从养牲畜的山上翻过,顺便看一下山上养的牲口。快要靠近断头峰时,二人碰上胡青峰牵着两只黑羊,两只羊拴在树上,他爬在树上。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野猪蹿这儿来了。”胡青峰从树上蹦下来。
“你咋在这儿?”邬常安问,“羊跑了?你找到这儿来了?”
“还不是你养的那?只花斑狗,就是老陶匠留下的那?只,连着半个月它?都在这座山里撒野,昨儿它?撵野兔冲散了羊群,这两只蠢羊跟它?跑了,我今儿在山上找了一天才找到。”胡青峰没好气?地说。
“这会儿回去要走夜路,你随我们去制陶的山谷住一夜,明儿再牵着羊回去。”陶椿说。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胡青峰解开羊绳,拽着两只蠢羊跟上去,“你俩这时候咋过来了?陵里正忙。”
“杜管事?叫我过来凿个石碾子。”邬常安说。
走上断头峰,绕到峰底时又?遇上杜瘸子和李老头,这二人?抄的近路,但因一老一瘸,脚程慢。
还没走进山谷,花斑狗屁颠屁颠迎上来,它?高兴得乱蹦,一个劲往邬常安和陶椿身上扑。
花大嫂听?到动静从木棚里出来,陶椿跟她交谈片刻,安排她明天跟胡青峰一起回陵跟家人?团聚几天,制陶的事?有她盯着。
……
十天后,一个比陵里石槽还深的石碾子完工,邬常安和陶椿回去一趟,换杜星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陵户挑来二千零三斤花生米进山榨油。
陶椿不在陵里的这十天,安王陵送四千斤番薯和一千三百三十斤花生前来换粉条。安王陵和后妃陵送来的花生合计三千三百三十斤,由于今年天干,花生欠收,花生米长?得不够饱满,去掉壳后,三千三百三十斤花生就剥出二千零三斤的仁。
回陵的当天已是九月十四,陶椿和邬常安正午时走下山,又?遇到胡青峰赶着一群大青牛往山上去。
“来几个陵了?”陶椿问,“送盐俸的录事?官来了吗?”
“来了,早来了,前天晚上到的,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定远侯陵的陵户。对了,山陵使也来了,是昨晚到的。”胡青峰抹一把汗,他今天半天就没歇过,一直山上山下地来回跑,腿都要跑细了。他掰着手指头盘算一下,说:“已经来了九个陵还是十个陵,个个都赶一大群牛驮来几千斤番薯和花生急着换粉条。陶陵长?,你们赶紧下去帮忙,我也上山了,这群牛送上去,我要回家吃饭。”
“棉花棉花,今年的新?棉花,又?蓬松又?暖和……呦!陶陵长?!我们又?见面了啊,你托我在长?安买的衣裳都送到你家里了。”万录事?带着二十来个小卒在演武场高声吆喝,银子勾人?,勾得他们像极了商人?,身上压根没有官架子。
陶椿道一句谢,问:“今年棉花啥价?”
万录事?苦下脸,他比出三个手指,说:“一两银子三斤棉絮,便宜吧?”
“比往年便宜一半?”陶椿问,她玩笑道:“你们可算长?良心了,往后一直是这个价?”
万录事?叹气?,他无奈地抱怨:“你们山陵使够狠的,我到这儿来了才听?说他给抚疆公主陵搞来一张弹棉被的方子,逼得我们不得不亏本卖啊。不降价的话,明年你们山里该自己?种?棉花自己?卖棉絮了。”
陶椿哪会相信亏本一说,只不过是少赚点罢了,她摆手说:“是该便宜点,山陵使在我们陵开个集市,给你们省下多少事?,省下的时间够你们在山里山外跑个来回。往后你们多来山里卖货,多跑几趟,你们不少赚。不说了,你们来生意了,我先去了。”
“等等,我听?说陶陵长?手上有三四十张野羊皮?能不能卖给我?”万录事?问。
陶椿本打算把野山羊皮攒到年底,等年底宰羊,把所有的羊皮凑一起分给陵户。眼下看来是不成了,万录事?前脚帮她买回四五十套衣裳 ,她欠着人?情?债。
“好说。”陶椿往他们摆的摊子上看一眼,说:“我拿羊皮跟你换棉花,一张羊皮十斤棉花,如何?”
换得的棉花转手分给陵户也不错,免得大伙儿还拿银子买。
“成交。”万录事?拍板,“劳陶陵长?帮我问问,你们陵户手上还有没有完整的皮子,只要是带毛的,我都要。”
第219章 春仙如愿以偿 当上陵长
开?集了,粉条作坊也没停工,其?他人都回去吃饭了,胡家全还守在作坊门前把守。围绕着作坊一圈都晾晒着粉条,为防外陵人好奇偷摸,或是有人顺手牵羊,他必须亲自盯着心里才踏实。
陶椿路过停下?步子?,问:“后妃陵的粉条拿给他们了吗?”
“给了,六千斤番薯做出来一千二百斤粉条,付给他们一千斤,我跟陈管事都记账了。”胡家全说。
这次的账没算错,陶椿又跟他说几句,得知她爹娘都来了,她牵着邬常安快步回家。
黑狼黑豹迎出来,小核桃跟着跑出来,看见人,她大?声喊:“我小叔和我婶婶回来了。”
陶椿走到门前发现院子?里有两张陌生面孔,不等她开?口问,陶父说:“这是你?大?伯大?娘,小核桃的姥爷姥娘。”
“大?伯,大?娘,你?们可算来了,我大?嫂可惦记你?们了,这次过来多住些?日?子?。”陶椿热情道?。
“好丫头,一看就是有本事的。”姜父正色道?。
“快坐,你?们赶了半天的路,坐下?歇歇。”姜母出声,她面容比姜父苍老,眼神也不中用,邬常安走到她跟前打招呼,她盯了好一会儿,亲昵地说:“老三,有些?年没见了,长变样儿了。”
邬常安惊讶,“没有吧?还是那?个样儿啊。”
“变样儿,小核桃出生的时候你?看着还是个小伙子?,这会儿是个男人,像山里
的古树,不怕风雪。稳重了。”姜母最后归纳道?。
陶椿心想姜母还有颗细腻的心,把人比树,言辞挺文气,是个讲究人。
“你?陪大?伯和大?娘说说话,我去灶房看看。”陶椿跟邬常安说。
“姑爷,石碾子?凿成了?能榨花生油了吗?我跟你?娘这趟过来还带来两麻袋碎花生。”陶父问。
邬常安点头,“只带来碎花生?番薯带了吗?”
“没有,还没打霜,这时候的番薯不甜,我们陵还没开?挖。”陶父说。
“没带也没事,碎花生留给我,等散集了,我把花生扛进山里榨油。”邬常安说。
“我看好多陵的陵户都顺道?驮来番薯,一打听才晓得,他们都是先挖几亩送来换粉条,自己吃的还在地里长着。这个法子?好啊,可惜我们陵里的人都懒得张罗。”陶父感慨。
“这还是晚的,后妃陵的番薯早送来了,粉条都到他们手上了。”邬常安接话。
“我们两个陵之间的路最好走,不用翻山越岭,按说该抢在其?他陵之前过来换粉条的,偏偏没得到信,陵长也不操心。”陶父抱怨,这两天外陵送来的番薯太多了,他担心排到年底都轮不上定远侯陵拿粉条。他满腹牢骚地说:“都怪杜陵长,他是个万事不管的,不操心张罗陵里换粉条的事,也不操持盖豆干作坊。要我说,山陵使骂他还骂轻了,就该……”
“爹,你?说什么?”陶椿咬着一个饱满的柿饼从灶房出来,她好奇地问:“山陵使骂杜陵长了?”
“对,山陵使三天前就跟录事官们一起离开?帝陵,路过我们那?儿发现豆干作坊压根没影子?,暴跳如雷地把杜陵长骂一通。山陵使为了他还耽误了一天,没跟我们一起过来,我和你?娘还有你?二叔小叔两家是跟录事官们一起过来的。”陶父零零碎碎地说。
“豆干作坊没影子??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没盖?”陶椿问。
“没有,杜陵长说没有磨豆子?的石碾子?……”
“每个陵不是都有石碾子??你?们没石碾子?是咋磨米磨面的?”姜父忍不住接话。
“有石碾子?,他说不能混用,会耽误大?伙儿磨米磨面。”陶父嗤一声,“我看就是他玩忘了,懒得操心张罗这事。”
“山陵使怎么说?”陶椿把话头扭回来。
“当时骂了他一顿,怎么骂的我不清楚,我听你?哥提了一嘴,他也没在场,是春仙跟他说的。”陶父摇头,他继续念叨:“人家陵里的陵户过来赶集都是驮着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来卖,一看就是有专人带队。我们陵里的陵户零零散散的,全是来凑热闹的。你?们是没看见,三个后妃陵卖柿饼、麦芽糖和焦糖大?枣卖得风生水起,只差跟录事官们打起对台戏。人家一问我们卖啥,我说不出嘴,啥也没有,摆摊的地方压根没我们陵的人,丢人啊。”
“有卖家,自然也要有买家。”姜母开?口安慰一句。
“春仙来了吗?”陶椿问起最关键的。
“没看见他,我也没注意,不晓得他来没来。”陶父说。
陶椿打算自己出去找,故而吃过饭一丢碗就出门了。
陵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这次开集比上次的集市人多,除了各个陵带队卖集体货物?的,还有不少零散的陵户跟过来卖自家的东西。故而没人留在家里,陶家的老两口和姜家的老两口都跟着出来了。
来赶集的人是卖家也是买家,从演武场通往作坊的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喊价的、问价的都扯着嗓子?喊,人一闯进去像是掉进沸水锅里。
最受欢迎的摊子是后妃陵的干果摊,陶椿尝过后妃陵陵户卖的柿饼,柿饼晒得极好,甜滋滋的,一点都不涩,而且柿子?肉很饱满但不稀,嚼着很有韧劲,比她去年过年在香杏家吃的柿饼好吃多了,只能说照着秘方做出来的柿饼就是不一样。
柿饼、麦芽糖和焦糖大枣卖得都不贵,又是孩子?和女人爱吃的零嘴,走过路过的人几乎全都要称几斤,生意火爆得陶椿挤不进去,她只能换个地方。
人头最多的地方在剁番薯的大?棚外,粉条作坊没停工,磨番薯浆晒粉自然也不能耽误,不急着摆摊或是不急着买东西的陵户都凑在这里,看安庆公主陵的陵户一道?道?滤浆。
陶椿挤进去听一耳朵,似乎人人都在讨论回去了也要这样磨浆晒粉,试着自己做粉条。
“呦!陶陵长!”发现陶椿的妇人吓了一跳,发觉陶椿听见她的话,她忙尴尬地解释:“我说着玩的,我不做粉条。”
陶椿不信,她笑?笑?,问:“你?是定远侯陵的?认识我?我瞧你?眼生,头一次来我们陵吧?”
“我俩还是拐着弯的亲戚,我是冬仙她二嫂的表姐,你?嫂子?见我还要喊一声姐。”
陶椿也喊一声姐,“我再?去旁处转转,姐你?多看看。”
随着陶椿离开?,窃窃私语的人群又火爆地议论开?。
狗吠声又起,又来客人了。
陶椿站在公粮仓外看一会儿,她转身开?门进去,里面的番薯快要堆到房顶上了。
“陶陵长,好多番薯啊!还有十一个陵没来!等明天全到齐了,番薯要把公粮仓撑裂!我们要累死了!”过来挑番薯的男人亢奋地说,嘴上说要累死了,脸上可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