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对。”邬常安朝山上指一下,他含蓄地?说:“这山上的牲畜也是胡家人?看管,牲畜具体有多少只有他们清楚。”
也就是说他们吃肉可方便了,成年的牲畜不好下手,毕竟巡逻的人?多多少少心里都有数。但幼年的牲畜就好下手多了,比如病死一只半大的羊羔、母猪压死一只猪崽子、牛踩死一头牛犊子。
“我一直奇怪,我大舅哥跟他两个舅兄是咋揽到?养牛的活儿,这可是个有油水的好活计,还不用巡山。”邬常安说。
陶椿摇头,她也不知道?,在她印象里,陶家跟陵长家没亲戚关系,至于她大嫂一家跟陵长有没有亲戚关系她就不清楚了。
“陵长跟年婶子清楚这其中的事?吗?”陶椿问。
邬常安停下步子,他笑着用冰凉的手指敲一敲她的脸,这会儿咋又这么天真了?
“你觉得陵长跟年婶子吃没吃锅里的肉?肯定清楚啊,他们清楚,我们也清楚,但都当做不清楚。要?是没点好处,他们老两口闲的没事?做去操心陵里杂七杂八的事??”他笑?着说,“唉,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眼瞎心瞎啊。”
陶椿瞪他,她挥起拐敲他一棍子。
“没说你,我在说我自己。”邬常安扭身凑近她,“我现?在就是眼瞎心瞎,看你哪哪儿都好。”
陶椿乐得咧开嘴,呼出好大一口热气,她挽上他的胳膊,难得娇嗔地?晃了晃。
夫妻俩一个拖一个,本就走得比旁人?慢,又一路走一路说,脚程越发?落后,等小两口走上半山腰,其他人?已经散开去巡逻了。
山上的牲畜是分开养的,这里没挖壕沟防野兽,也是借地?形之便,在树木密集处围出栅栏,栅栏内搭有棚舍,天明?把牲畜放出去,日暮再把牲畜关进来。
牛棚外?堆着一堆结冰的番薯渣,陶椿凑近去看,在雪地?上发?现?浅浅的爪印,跟番薯渣混在一起的还有兔子屎,兔子屎还不少,看来夜里有不少兔子来偷食。
邬常安过来看一眼,交代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旁处转一转,还是你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陶椿不打算做一个只会走路会爬山的巡逻人?。
邬常安继续牵着她走,这次他不跟她说闲话了,他瞅着雪地?里的痕迹,教她认爪印,教她辨认兽道?。
陶椿能辨认爪印,但对兽道?是一知半解,只能循着足迹寻找野物行走的方向。因?为她前世在山里是求生,一切只为生存,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去归纳各种动物的生活习惯。而邬常安的辨认方法是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他们巡山的时候在山里一待就是半个月,不可能天天驱赶大型野兽,更多的时候就是走,一日日走下来,他们对山里的野物有所了解,这些认知是靠岁月积攒下来的。
“……这是黄鼠狼的爪印。”邬常安蹲下来跟陶椿说,“你多看几眼,看下次再看见能不能认出来。这爪印有点模糊了,昨儿刮的是西?北风,你看看,西?北边来风,把爪印削平了。”
陶椿恍然,“我们猜错了,雪地?里散落的鸡毛不是巡逻的人?带上来的,是它夜里跟着寻食的野鸡过来捕食。”
邬常安点头,等她看完了,他牵着她继续走。
又走一段路,陶椿发?现?一行新鲜的兔爪印,雪地?上还留有少许番薯渣,她按邬常安教的法子找过去,在一个小山丘周围发?现?大量的兔爪印。
“这儿有个兔子洞。”陶椿说,“看这个爪印,这个爪印还挺深,应该是才停雪的时候兔子跑出来寻食的时候踩的。”
邬常安走到?山丘的背风坡,他拨开松软的雪,一个碗口大的兔子洞露了出来。
“我们明?天多带点柴,把这窝兔子熏出来。”他说。
“邬老三,走了。”其他巡逻的人?折返回来了,说:“都看过了,没有狼爪印。”
邬常安起身?跟陶椿往回走,他奇怪道?:“秋天赶走的那群狼竟然没再过来,莫不是它们去了别的地?方被灭族了?”
“吃了那么大的亏,胆子都要?吓破了,估计不敢再来了。”陈青云说。
“最?好是这样,年年都是那群狼来捣乱,它们要?是不来了,我们陵里就没多大的危险。”有人?说。
“你忘了前些日子夜里下山的狼群了?”另有人?问。
“外?来的狼群不清楚我们陵里的情况,好对付多了。”
“巡逻完了?没野兽过来吧?”给猪羊喂食的人?来了。
“没有,你们安心待山上吧,我们下去了。”邬常安说。
陶椿扭头看过去,上山的有六个人?,她只对一个人?眼熟,其他五个她应该都没见过,看来是他们常在山上活动,不参与陵里的其他事?。
十九个人?聚齐,确定没有少人?,一帮人?又往山下走。
出了山,天光陡然一亮,有太?阳出来,雪地?里的光白得晃眼睛。
陶椿眯眼往远处看,最?显眼的是陵殿,高大的红墙在雪地?里格外?醒目,越过陵殿再往东看,灰褐色的木屋顶上有袅袅炊烟升起。
快晌午了,陵里的人?家开始做午饭了。
巡逻的人?歇过劲,绕路往西?北方向走,西?北方住了两户人?家,就在河滩附近,河滩里的水早结成了冰,又覆上厚厚的雪,清掉一块儿雪,能看见冰下的稻茬。
“到?我家了,我跟我兄弟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找你们。”一个高大的汉子说,“你们是再巡逻一会儿,还是就在这儿吃饭?我家供不了这么多人?吃饭,但能给你们弄锅热水,煮一锅老姜汤。”
“行,给我们煮一锅老姜汤,我得喝点热的。”陈青云说,“再给我们拿点柴,我们生堆火把干粮热一热。”
陶椿见状松一口气,看样子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各吃各的饭,这下她就不为难煮火锅要?不要?客气几句喊其他人?也尝一尝了。
第100章 干煸鸟肉 有累也有笑
其他人扫雪挖坑,邬常安则是?解开麻袋,把火炉和砂锅先掏出?来。
“哎!你俩还带炉子和锅出?来?难怪我背着压肩膀。”杜月惊得高声说话,“你俩这是?要煮饭?”
“煮火锅。”邬常安得意一笑,“走远点,待会儿别掉口?水。”
陶椿欲言又止,见杜月盯着她,她只好?说:“姐夫也吃点吧。”
“哎,行。”杜月就等这话,他应得利索,“我来帮忙烧火。”
“不用你帮忙,你站远点就行了。”邬常安嫌他碍事。
松木一点就燃,多用两?根松木,火苗就飙了起来,再把砸碎的木炭堆上去?,待烟
雾烧没?了,砂锅架炉子上大火烧。
陶椿把火锅料掰开,锅热了放进去?,再倒点鸡汤,火锅料融化,香味陡然浓烈起来。
“唉!”不知谁叹了一声。
另一堆火刚烧起来,柴烟熏人,过了好?一会儿,明?火冒起来,白烟才消失。一堆人围着火堆烤火,僵硬的手?指烤热了,他们掏出?包子饼子戳木棍上架火上烤。
砂锅里的鸡汤沸腾了,鸡汤上飘一层颜色明?亮的红油,在?这寒天雪地,这颜色看着就暖和。陶椿拿出?冻硬的一大坨肉丢进去?,她看一眼守在?一旁的杜月,又瞥一眼时不时朝这边看的陈青云,她起身朝不远处的陵户家里走。
“你做啥去??”邬常安问。
“我去?问问大娘家里有没?有泡发的粉条。”
到了饭点再借粮是?不可能?的,泡的粉条都?煮熟端上桌了,没?法,陶椿跟人借一条两?斤重的草鱼。
鱼刚从雪堆里扒出?来,冻得硬梆梆,陶椿再借用一下灶房,三五下把鱼鳞刮了,鱼一剖为?二,鱼腹里的东西都?不要,鱼头也不要,只要鱼身子。两?板鱼腹并一起,她一手?摁着一手?切鱼片,不用眼睛看,唰唰落刀,不一会儿就得到一盘鱼片。
陶椿从大娘家的灶房出?来,她道声谢,快步跑出?去?。
锅里的肉都?煮熟了,汤里浮起一锅的肉,陶椿把肉扒拉一下,转手?把鱼片倒进去?。
邬常安把筷子递给她,说:“赶紧吃。”
陶椿朝陈青云使个?眼色,他这会儿机灵的很,一个?眼神就跑来了。
这在?外人眼里是?他主动?厚着脸皮蹭过去?讨饭的,其他人不好?意思,只能?闻着香味啃带有糊味的干粮。
雪天冷,又没?个?挡风的东西,肉捞起来不消两?息就不烫了,这正好?方便陶椿吃,挟一筷子肉塞一嘴,嚼出?来的汤汁先温后烫,火辣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快要冻麻木的脸终于能?做出?表情?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等,吃火锅的四个?人没?一个?人说话,嘴里还在?嚼,筷子已经在?挟肉了,一口?接一口?,吃肉都?要吃噎了。
牛羊肉吃完,鱼肉飘起来了,一盘鱼肉估计还没?有一斤,四个?人每人吃三四口?就没?了。
杜月把他带的两?个?白面饼子掰成小块儿丢汤里煮,饼子浸泡在?鸡汤里,挟起来时裹一层牛油,他吃一口?,又烫又辣,辣得他忍不住跳脚。
陶椿也挟一坨,她啃掉裹着牛油的一层瓤,再吃饼子就不辣了。不过饼子里吸的汤汁太多了,全是?汤的味道,不像肉还有肉香,这口?饼子吃的是?鸡汤里掺着牛羊肉的味道,还有鱼的淡淡腥味,不好?喝,她把嘴里的饼子咽进去?就不吃了。
见陶椿丢下筷子不吃了,杜月的妹夫凑过来,说:“干吃饼子没?味,我也沾点汤。”
闻言,邬常安说:“汤有多的,干吃饼子咽不下去?,你们也来沾点汤。”
此话一出?,还没?吃完饭的男人都?凑了过来,不仅陶椿让开位置,就连邬常安也退开了。
“把盘子给大娘送去?。”陶椿跟他说。
“你吃饱了吗?”邬常安问。
“没?吃撑,但也不饿。”陶椿摁了摁肚子,但狼皮袄太厚,她摁着没?感觉。
“我们明?天再带一坨粉条,多煮一会儿也能?吃。”她说。
邬常安点头,他见他姐夫从人堆里出?来,打?发他去?送盘子。
一囊鸡汤煮的火锅吃到最?后只剩辣椒花椒之类的东西,邬常安团个?雪坨擦一擦,把砂锅又装麻袋里。
“咦?狗呢?”邬常安在?麻袋里看见一坨狼肉,这才想起跟出?门的两?只狗。
陶椿想了想,说:“去?牺牲所的时候它们还在?,上山的时候就没?看见它俩了,莫不是?还在?牺牲所?”
“狗丢不了,估计是?先回去?了。”陈青云说,“都?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
邬常安把火炉里的炭火倒雪地里,他抱着热乎的火炉,说:“走,都?收拾好?了。”
“你们明?天还带不带锅炉?要是?还煮火锅,我出?门的时候也切两?碗肉带来。”陈青云厚着脸皮问。
“对,你们涮完了我们也用汤涮一涮,你们先吃,我们后吃。”杜月的妹夫说。
其他人纷纷响应,邬老三跟陶椿要是?带锅炉带汤底,他们也带一碗肉借火借汤烫熟,夹在?饼子里吃一顿有味的。
陶椿:……
邬常安嫌他们懒,“你们想涮肉也带锅炉不就行了,晚上炖肉多加一瓢水,把肉汤装一囊,煮沸就能?烫肉。”
“忒麻烦,不想弄。”陈青云摆手?,“出?门要收拾,路上要背一路,吃了饭还要收拾,我还是?啃干饼子吧。”
邬常安:“……懒死你了。”
“嘁,你也就勤快了一天。”陈青云唾他,“以前你跟你哥冬天巡逻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带什么锅炉涮什么肉,你不也是?啃了好?几年的干粮。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鸡汤是?你炖的?肉是?你切的?还不是?你媳妇做的。”
邬常安绷不住笑了,的确是?这个?事。
陶椿也乐了,她开口?说:“只要你们不嫌弃,你们就带肉用我们涮肉的汤涮肉。”
“嫌弃啥啊,都?是?糙爷们儿。”陈青云摆手?,“嫌弃的就不涮,你又没?逼着他们。”
一帮人走远,从河滩上山往东走,刚上山就捡到一只饿死的兔子,这兔子寻不到食,饿得皮包骨,身上没?几两?肉,捡到的人打?算只要兔皮,骨架子拿回去?喂狗。
陶椿捡到两?只冻死的鸟,她也打?算带回去?喂狗,就装在?麻袋里了。
下了山就是?陈青云家,一帮人多走几步路去?他家喝碗热水,随即继续往东走,下一户就是?邬二叔家。还没?走近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和男人的说话声,这种家里人口?多的,他们听见声就不过问。陵里四十六户人家住得稀,防止有野兽下山吃人,他们巡逻也负责挨家挨户转一圈。
还没?靠近自己家,黑狼和黑豹就汪汪叫起来了,它俩从牛棚里冲到路上,吠叫几声认出?主人,立马摇头摆尾迎上去?。
陶椿看见黑狼的嘴筒子上粘了簇灰兔毛,她伸手?擦一下,一擦一手?血。
“难怪没?跟我们上山,去?掏兔子洞了。”陶椿在?狗头上擦一下,“也行,不操心喂你们饭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