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菜汪汪
裴时沅看卢氏:“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都想跟你说,如果你能有来生,我希望你能做个强大独立的人,不必从小就被算计着要博取富贵。我是真心的。但是为你卢氏的私心,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可能不会这样想。永别了。”
听了这几句话,卢氏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卢氏没有再说话,她站在那,看着陛下和德妃走出去。
她有些恍惚,也没听见陛下说了什么,只是看见陛下拉起了德妃的手。
这一刻,她只觉得好笑。
到了临死,她好像才恍惚的明白,陛下对德妃的宠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步。
德妃真的好狠心。
她来看自已,只为诛心。
卢氏怎么不怕死呢?她只是没法子。
卢家全家已经遭难,可她还有两个孩子,到了这一步,她不能不担心他们。
她本想求陛下善待他们,可她被德妃一激,根本没机会提起。
此时她想,不提起也好,就叫陛下不要记得也好,好歹他们还能顺利长大。
没了她,没了卢家,他们就变得不重要了。
杨忠和梁安亲自来送她一程。
既然是赐死,那就不是叫她自已选怎么死。
一般后宫嫔妃们获罪,赐自尽就是那几样东西,毒酒,白绫,匕首。
但是赐死,就是勒死。
卢氏把自已打理了一下,没有再挣扎,就算陛下肯放她,她也活不下去了。
只是不得不说,德妃真的是个狠人。她此刻好像没有多悲伤了,反倒生出了怨恨。
她也不是天生就想要野心勃勃的。
此刻,就是长枪断了,枪尖碎了,红缨……也就丢了。
卢氏死去的消息传开,宫中是一刻也不能停留的,立马就把她送去埋了。
她这样获罪,自然进不了发妃陵了,随便找一块地方就给她埋进去。
卢家也一样,主家留下的十岁以下孩子全部重做奴仆,奴仆是不配有祖坟的。
所以卢家人死后,也都是随便埋了。
不被牵连的卢氏旁支那都是很远的,谁敢随便沾手?
何况卢家的家产都被抄没了,谁也不会来管他们。
北苑里,郑太妃哭的肝肠寸断,可没人会救她。
她选了白绫,几个内侍盯着她赴死。
她这一辈子就是个悲剧,比起卢氏在闺中还受宠,她小时候也就普普通通的长大。
那时候的郑家还不如后来,家中兄弟姊妹多,住的也不宽敞。
进了宫,先帝老了,后宫有贵妃。
年轻的小嫔妃们好几个住一个地方,俸禄少,没赏赐,见不着陛下,吃的差,住的差。
病了也不能及时见到太医。
等成了太妃,搬来北苑,更是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前朝后宫确实不禁止通信,可住在北苑的太妃想要跟娘家人说话见面,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是传话传信,没有钱,谁替你跑腿呢?
何况,郑家早已放弃了她,一个不得宠的女儿,一个没用了的女儿罢了。
到了此时,即将要死了,其实她还是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多大了,甚至她也不清楚她的母族如何了。
没有人替她传话,她甚至还没搞清楚事情呢。
她只知道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不过盯着她去死的内侍们也不会去同情她,因为远有人比她更惨。
比如伺候她的那几个人,比如那两个被威胁的老内侍,比如宫中那些稍微听到传言说了几句的奴婢。
又比如,他们三家家中伺候的奴仆们。
这一次的清理足够惨痛,至少不会再有人敢提起这件事了。
只是到了后头,史书语焉不详,终究把贞裕帝的死写的精彩纷呈,那何尝不是他自已的罪孽呢?
第441章 她故意的
就在卢氏死后的次日,裴时沅早起就道:“一会去请夏昭仪,就说我要去御花园走走,请她作陪。”
“是。”月娥点头。
吃过早膳,裴时沅打扮好自已,就往拾翠亭去了。
十月里,这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也很冷。
但是她还是要逛。
按理说,事情了了,今日她应该去给皇后请个安的,不过她没有去。
夏昭仪从皇后那回来,得了消息就赶紧往拾翠亭来。
路上荷露道:“娘娘,德妃娘娘一向是不怎么与后宫众人来往的……”
夏昭仪抿唇:“我知道。”她内心也很紧张,根本不敢想不去的话。
见她这么说,荷露也不敢再说什么。
主仆几个到了地方,给德妃请安。
“请坐。”裴时沅对她笑:“如今没什么景色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出来坐坐,瞧一瞧湖面也好。”
她怀里抱着后头来找她的雪球,一下一下摸着雪球毛茸茸的小爪爪,看起来心情很愉悦。
“娘娘有闲心,确实出来坐坐舒服。只是天冷了,娘娘还是要多穿些才是。”夏昭仪说话的时候,是十分小心。
“唔,确实是天冷了。”裴时沅点点头,将身上的斗篷紧了紧:“你说,卢氏现在入土了没有?她冷吗?”
德妃是故意的。
因为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就是有人来奉茶,既然奉茶了,当着德妃的面,夏昭仪不能不喝。
端起茶,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克制住没有抖,到底也是停顿了一刻。
“是啊,前些时候还一起说笑,转眼就……”夏昭仪叹气摇头:“也是她糊涂,卢家糊涂,这是何必呢?”
“是吗?”裴时沅笑着看夏昭仪:“她过世,你伤心吧?”
夏昭仪本来也知道德妃请她来,不会是好事。
可又不能不来。
此时被这么盯着,她一颗心真是要跳出胸腔了。
夏家依附着贾家,贾家老国公刚过世,夏家也不敢乱来。
所以一开始,她就不会去参与卢氏的那些事。
可就如同贤妃娘家一样,既然水混了,她夏家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没做。
短短时日能把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她们的娘家都插手了。
所以此时,她就不可能不怕。不过更怕的还不是这个……
“不瞒您说,我昨夜一夜都没怎么入睡,睡着就梦见她……我没见她死前什么样,但是……梦里血淋淋的。”夏昭仪也不全是假话。
这阵子她确实梦见几次,之前梦见的时候卢氏还没死呢。
“也正常,她与你最是亲近。”裴时沅轻笑,这个最字似乎咬的重了一些。
“德妃娘娘……妾……妾虽然与她有些往来,可并不敢参与这些事。”夏昭仪跪下来道。
裴时沅其实从来也不稀罕她们跪她,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垂眸看她:“我想着,恨我的人很多,盼着我出事的人也不少。但是应该不会再有谁能数年布局,只为把我和皇后一起废了对不对?”
“娘娘说的是,卢家野心勃勃,如此大逆不道,也是世所罕见,不会再有人这么糊涂的。”夏昭仪匆忙解释:“妾刚进宫的时候与卢氏还算说得来,就一直有些往来,但是如此大事,卢氏她也不敢随口说出来,妾真是毫不知情,还请德妃娘娘明察!”
“夏昭仪,我一向觉得你不是个简单的人。”裴时沅抬起了夏昭仪的下巴:“一个聪明人,就该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争,很正常,但是如卢氏这般的恶斗着实是太惨烈了,你觉得呢?”
“德妃娘娘说是,妾都明白,妾也会谨记卢氏的教训,绝不敢乱来。”夏昭仪只觉得被捏住的不是下巴,而是她的心。
裴时沅笑了笑,放开她起身:“今日的事,你可以理解为我威胁你。”
“妾不敢,德妃娘娘只是与妾闲话家常。”夏昭仪忙道。
裴时沅没再说话,转身抱着猫就走了。
等她走远了,荷露才扶着夏昭仪起身:“娘娘没事吧?”
夏昭仪被扶着坐下来,缓缓出口气,她后背出汗了。
“娘娘,您……您没事吧?要不去太后娘娘那?这……”荷露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不用,歇会就回去吧。”夏昭仪垂眸:“她怀疑我,也正常。”
荷露看了一眼远处,已经看不见德妃娘娘的影子了,她心想如今德妃娘娘看起来是谁的面子也不想给了的样子啊。
“卢氏临死之前是德妃娘娘和陛下一起去看的……您说,会不会是卢氏说了些什么啊?不然德妃娘娘怎么忽然就叫您来了?”荷露担忧的问,毕竟卢氏生前跟她们娘娘确实有往来。
并且荷露是贴身伺候的,卢氏之前说的一些话,或者娘娘传的话她比谁都清楚。
想想跟着卢氏的下场如何,她怎么不怕呢?
夏昭仪手一紧,许久后又松开:“她能说什么?她……”
说到这里,她只觉得心跳越发的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