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妖
燎泡被抓破,里面的汁水流淌到手腕上,很快那里也被无数颗晶莹的水泡给占领了。
几人被吓坏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去找村医。
这村庄偏僻落后,医疗条件更是差到无法想象,村医说是村医,其实撑破天也只能治治头疼发热这样的小病而已。
这几人身上的症状是村医前所未见的,村医被难住了,试着给他们开了药,让这几人回家休息。
到了第二天,这几人就都变得极其虚弱,原本壮实得能扛动树的几个男人,连自己翻个身都做不到了。
更惊悚的是,经过一晚的生长,密密麻麻的水泡覆盖住了他们全身。
那些水泡越来越大,成熟到了极致就自动炸开,里面的黄汁流淌而出,黏在几人的皮肤上。
几人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他们身上的肉逐渐失去了弹性和紧实感,变软变松,等到第二天夜里,就像是面团一般能轻松地被捏起来。
不出三日,那几人就开始全身溃烂,哪怕旁人狠下心来把他们身上的烂肉割掉,也无法阻止这种溃烂的扩散。
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这对人的精神是一种何其残酷的折磨。
那几人完全崩溃了,变得神志不清,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浑身又痛又痒,持续不断地哀嚎着。
哪怕入了夜,村庄里仍旧时有时无地回荡着他们凄厉的惨叫声,让村民们仿佛回到了以前被深夜的狼嚎吵得睡不着觉的日子。
等到第五天,村民们早早醒来,就发现那几个男人死掉了。
他们的尸体烂在了自家的床上,如同掉在地上的烂柿子般汁水横流,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古怪的臭味。
尸体实在是软烂不堪,村民们只要试图拖拽或者搬动尸体,就会不小心扯掉尸体的四肢。
最后,村民们不得不把尸体分割成了几大块,分散着运出屋子,带到山上埋葬。
就像当初他们杀死狼后,剥下狼皮,割掉狼肉,把剩余零碎的部分埋在山上,给能结果的树当肥料。
似乎一模一样。
这几个人的死只是开端。
这种怪病会传染,在那几人的病情刚开始加重时,村里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起先村民们以为这是传染病,将有症状的人集中隔离在了他们建造于半山腰的教堂中,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病的传播亳无规律。
有些人在教堂里近身照顾着得病的亲人,一直平安无事;有些人怕染病始终不敢出屋与人接触,身上却还是长满了水泡。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得病的人是哪个,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染上病。
眼看着周围烂成肉水的尸体越来越多,村里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更有人在身上刚出现水泡后就自杀了,尸体悬挂在自家院里的树上,过了好几日才被人发现。
恐惧,压抑,绝望……
种种负面情绪积压在村民们的心头,仿佛被困在大坝里的洪水,汹涌着,泛滥着,急不可耐地四处冲撞着,只等闸口大开,就疯狂地倾泻而出。
或者,由他们自己去找一个发泄口。
教堂位于半山腰,十年前被村民们修建而成,用来敬奉他们信仰的女神。
此刻,教堂里却不复往日的清净,除了女神的雕像外,一楼地面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挪到了二楼,取而代之的是先前染病被隔离在这里、如今病重了很难再进行转移的村民。
那些村民虚弱地躺在地上,水泡破裂流出的汁水把他们身下垫着的被褥都打湿了。
一些健康的村民或是匆匆地在病人之间穿行着,或是守在自己的亲人身边照顾,他们的脸色也不比病人要好上多少。
还有的村民已经彻底绝望了,只跪在女神的雕像前,六神无主地祷告着,祈求着奇迹发生。
教堂里嘈杂极了。
少年也在教堂之中,他没有理会周围的纷扰,静静跪在角落里,凝视着眼前老头子的尸体。
老头子太过年迈,即便无病无灾,他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可他连最后的几年清闲时光都没享受到,不幸染上了这种怪病。
老头子已经在教堂的地上躺了几天,少年一直不眠不休地陪在他身边,给他喂饭喂水,替他擦拭身上的脓汁,笨拙而又努力地照顾着他。
可是没有用,老头子身上的溃烂越来越严重了。
这位慈爱的老父亲放心不下少年,他担心自己死后少年该如何独自生活,能不能与其他村民好好相处。
最初的时候,老头子还能握着少年的手,叮嘱他很多事,但到了今天,他就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转动因为疼痛而始终保持着湿漉漉的眼珠,盯着少年的脸。
老头子的眼神格外可怜,让人不忍心看。
少年心头一颤,他抿抿唇,指甲深深扣进了掌心里。
少年从小在老头子身边长大,哪怕不用言语交流,他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他想要说什么。
“杀了我,快杀了我。”
溃烂已经遍布了老头子的全身,老头子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活下去了,年迈的他也难以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他想求个解脱。
可是,他是少年的父亲。
少年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教导过我的,永远不能杀人。”少年轻声说道,淡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与悲伤。
老头子仍旧没能发出声音,眼神却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没有因为养子的蠢笨和不知变通而感到无力,少年能牢牢记住这一点,反而让他觉得欣慰与安心。
他似乎不用再为他的未来而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