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妖
锅是白瓷的,看着很厚实,外观被雕刻得像一只婴儿用的木澡盆。
“澡盆”的边缘很高,凌惜看不见里面盛了什么。
但她瞧见,那位老爷原本脸色就不太好,他待在夫人身边,看起来有种坐立不安的心虚感。
而当那只精美的大锅被摆在他面前时,老爷一往锅里看,登时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可见锅里的东西相当令人惊骇。
“主菜已经端上,也该给客人们上汤了。”
夫人对女总管轻声说道,接着她一手端起手边的白瓷碗,一手握住了斜搭在锅边的汤勺长柄,慢慢搅动着锅里的汤水。
夫人手中的瓷碗看着也是白瓷,却更光亮,更轻薄,呈现出非常好看的奶白色。这是骨瓷,再仔细看的话,她一整套餐具里的碟碗都是这种质地。
这套餐具是老爷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
当初老爷几次向夫人求婚,还是少女的夫人嫌这男人又矮又丑,远配不上自己,礼貌拒绝了。
她本以为老爷会死心,但老爷实在是毅力可嘉。
当老爷打听到夫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精美的餐具时,他便狠下心来,让医生在自己身上开刀,取了肋骨,烧成了骨瓷。
取肋骨来自亚当夏娃的古老传说,代表心爱的女人对男人来说重要如骨。
但就算是在现代,也不会有男人为了表达爱意的诚挚去做手术取骨,这个时代这么做更是风险极大,开刀取肋骨很有可能会要了人的命。
当夫人收到那套餐具,得知里面的骨头用的不是牲畜的骨头,而是老爷亲自为她取骨时,她就被老爷感动了,放弃了当时也在追她的几位贵族,嫁给了他。
她嫁给他不图别的,只是看中了他感情真挚,她觉得自己肯定能过得很幸福,不像她的父亲母亲,父亲在外面有好几个情妇,母亲也和其他贵族暧昧不休。
没想到当初愿意为她取骨的男人,也会这么对她。
夫人轻轻一笑,将肉汤盛进了碗中。
随着夫人用勺子将锅里的东西搅动拨起,汤里浸着的肉时而搭在勺子上,从锅的边缘上方露了出来。
凌惜眼尖地看到一颗炖煮得发白发烂、肉都有点飞边了的婴儿头颅出现在了勺子上,接着那颗头颅就从勺子上滑了下来。
夫人又搅了搅,这次她再抬起勺子时,大大的勺子头里是一只团起来的婴儿手。
夫人连汤带水把婴儿手盛进了碗里,又往碗里放了一只小勺子,笑意盈盈地递给了老爷,“老爷,你快尝尝这汤的味道。”
老爷哽了哽,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地接过了。
还没等凌惜看到老爷喝汤,端菜的女仆们就又绕着长餐桌轻盈地走了一圈,给每位客人都送上了肉汤。
一声碗底与桌面相碰的轻响传来,一股浓郁的肉臭味强势地涌进了鼻腔。凌惜垂下眼眸,看到她的餐盘边上摆了一只碗,那股臭味就是从碗里传来的。
这只碗很大,像北方大碗馄饨的碗,里面盛满了汤,这个水量,胃小点的人光是喝汤就能喝饱。
汤里既没有肉块、也没有凌惜记忆中那大片恶心的浮沫,应该是特意处理过,汤水看着很清澄,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夫人:“这汤是取了那女仆的肋骨,熬成汤底,炖煮处理过的婴儿,既有婴儿肉的柔嫩,又有骨汤的香醇,我把这道菜取名叫母子汤。 ”
夫人偏头看着老爷,露出的半边侧脸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老爷快尝尝。”
正常来说,凌惜依然会留意着主位那边的动静,但她现在已经无瑕分神了。
因为女总管同时也走到了餐桌的末位,也就是离她最近的这一边,她用冰冷的语调对这群地位很低的客人们说道。
“这是夫人特意嘱咐我给你们匀出来的汤,是夫人的恩赐,客人们请喝汤。”
说完,女总管就站在那里不动,冷冷地盯着他们。
这汤不能喝。
所有人都知道这汤不能喝。
不仅是因为汤难闻和突破道德底线的问题,玩家们都清楚,他们本来和女仆无冤无仇,一旦他们喝下了女仆和婴儿尸体做的汤,他们就是和鬼有了牵扯。
他们不再无辜了。
这也意味着从今晚开始,他们不再安全了。
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不喝这汤吗?
凌惜舔了下嘴唇,望向正对面的颜静,还未看向少女的眼睛,与她来个暗中的眼神交流,她就先被颜静身后一闪而过的冷光吸引了视线。
黑暗中,一道、不、是数道人影向玩家们的身后走来,宴会厅内诡异地起了些许微风,摇曳的烛火映照出了那些人惨白可怖的面容。
来人正是女总管手下的女仆,不过这次数量太多了,每个玩家、每个仆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女仆。
那些女仆如同背后灵似的在玩家的椅背后杵着,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尖刀,刀尖举至头顶,是一言不合就挥刀见血的架势。
“客人,请喝汤。”女仆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又陷入死局了。
凌惜看向挨着颜静坐的程浮。
眼下这个局面,他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吗?
程浮也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看,只托腮瞧着眼前这只盛满肉汤的碗。
他的表情很正常,但放到这个场景,就显得不正常了。
玩家经过游戏的洗礼,忍耐力比普通人强上许多,但其他人闻到汤的味道,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和狰狞,只有程浮的眉毛是完全舒展的,好像他本人已经失去了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