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震鳞
这两个名字一出,大概已经有很多人恍然大悟了。
乔安可以很肯定的就说,没错,高老庄就是《西游记》里的那个高老庄,“她”就是“猪八戒背媳妇”里孙悟空的幻化对象——高翠兰。
……
其实乔安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来到哪个世界里了,更知道自己穿越成了《西游记》里的谁。她穿越的时间点有些早了,不仅猪八戒还没有影子,连高翠兰都还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乔安站在流水潺潺的小溪旁,望着水面隐隐绰绰倒映着的那属于小女孩的稚嫩容貌,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小孩子的身体了,每次看到倒影中的样子,总是感觉有些新奇。只是她的心理年龄,与小孩子之间跨度实在太大,她装不出小孩子的天真活泼来,就只好如同以前做过的那样习惯性的往文静寡言上伪装。
二姐玉兰唤了一声大病初愈的三妹:“三妹,你别去玩水,你病刚好,不要弄湿了衣裳。”
乔安静静地听着二姐嘱咐完,虽然对方误会她想要下溪玩水,但她没有急着辩驳什么,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很有可能显得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吵嚷着狡辩。
她也不想给二姐添麻烦,就顺着她的话应道:“好,我注意着些。”然后还故意向后退了小半步。
二姐放下心来,安慰道:“我给你采点你爱吃的野果,你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乔安点了下头。
她一时无事,就下意识的回忆了一下二姐在原著中的戏份。不多,就一句话,那个时候二姐玉兰已经出嫁了,嫁的就是本庄的一户人。
既然提到原著中的剧情了,不免又想起了猪八戒。
她不知道其他人要是穿越成了未来将会与猪八戒做三年夫妻的高翠兰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她明白,在很多人眼里,猪八戒绝不是自己理想中的伴侣,先不说他的性格以及外貌,只论他的人生经历,他注定要陪唐三藏去西天取经,皈依佛门成为净坛使者,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一个和尚?
也许有人会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穿越得早,还没有碰上猪八戒,一定要趁他没找上高老庄前远走高飞。
乔安想得比这还要更多。
却不是在忧虑猪八戒会不会看上她,想这个实在是没有意思,她又不是真正的高翠兰,很有可能两人相见也彼此无感。再者因为她的到来必然会产生一些蝴蝶效应,猪八戒直接去什么张老庄、刘老庄之类的地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每当人们提起《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即使都知道他前身是天庭的天蓬元帅,但人们总是无法把“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的那个威风凛凛的身影与之联系起来,反而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形象更深入人心。
很多读者不喜欢猪八戒,因为他好吃懒做,见识短浅,贪恋女色,把这些评价综合一下,乍一看上去,竟是一无是处。
但这么说就有些太片面了。
他在整部书中都是难得的憨直心宽的幽默之徒。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不知勤奋之人。至少当猪八戒还在高老庄时,他的勤奋程度,完全能称得上是他被贬下凡后人生中的巅峰了。
乔安还记得孙悟空假扮成高翠兰,在猪八戒面前故作哀叹自己命不好。
猪八戒倒是没有恼,只是耐心又不解的为自己辩解,他到了高家,虽是吃得多了点,但他真的没有白吃高家的饭。原著中白纸黑字的写着:“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那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
这一点猪八戒还真不是在吹嘘,连孙悟空后来都替他在高太公面前说了句话:“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
换言之,猪八戒不是不能勤快,而是全看他愿不愿意变勤快。
猪八戒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彻彻底底的让高家的家境更上一次楼。
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忆及此处,乔安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声:多好的劳动力啊。
不过钱归钱,爱情归爱情,高翠兰不喜欢猪八戒,把金山银山捧过来都没用。
这锅得扣到高父和猪八戒两个人的头上。
要乔安说,这亲事一开始就结得不好,根本就不该结。弄到最后,高父委屈,他觉得这女婿吃得多长得丑还是妖怪,后来更是把闺女囚禁了,败坏家风,亲戚都不敢与他们家来往了。猪八戒也觉得委屈,他当然知道高家嫌弃他丑,可问题是“我一来时,曾与他讲过,他愿意方才招我。今日怎么又说起这话?”然而有意思的是,这两人在这自说自话,但在一开始结亲时都不约而同的把高翠兰的意愿给忽略了过去。
不是不爱她,但这爱人的方式完全错了,又或者是还没爱到那个份上。
高翠兰才最委屈呢。
现在乔安过来了,她是不会让这些事情再一次发生的。
第186章 西游记
乔安这辈子的身体没有什么仙缘,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普通人,又兼之年龄小,人微力薄,想要做些什么都不容易。
她所知所学尽存于脑海中,然而她作为一个小孩子,却没有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借口将其展现于外人眼前。这个世界神佛皆在,假托神仙托梦这一借口还是少用为妙。
而在他人眼里,高翠兰目前大字不识一个。这个年代识字率极其低,女子能有多少识字的机会就不用说了,如果她不识字的话,连谎称她知道的这些事物是从前人的书中看来的都不行。
不过她倒是完全不急,有的时候她说的话、提的要求意见被家里人当做童言稚语不放在心上也不去计较。
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急什么呢,按部就班的来就好。
她跟着二姐玉兰慢悠悠地走在乡间小道上,脸上还能感受到略带朦胧湿润的朝雾。
此地按照《西游记》里所述,应是地处乌斯藏国,大概位于今西藏的位置。但乔安观其地理气候、植被风貌,乃至人文风俗,都与中原无异。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是唐朝所处的时代,又不是她所知的唐朝。
高老庄位于山坳处,庄内屋舍俨然,竹林掩映茅屋,阡陌纵横的道旁杨柳依依,鸡鸣犬吠鸟啾啾,伴着老叟的唱和,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情趣。
二姐的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巧的编织细密的篮子,最底下垫着两片硕大的叶子,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红色小野果。
家里除了翠兰没人爱吃这个,这是二姐看着三妹病好了后瘦了一圈,特意带着她出来摘的。
乔安的口味难得和翠兰重合了。
回到家里,高母正在晾衣服。她见着乔安过来,就向她招了下手,口中道:“回来啦?”
乔安以为她要让自己帮把手,就走了过去。
高母摸了摸小女儿沾上露水的头发,从衣襟里拿出一包饴糖递了过去。
唉,这是真把她当小孩哄了。
这一整日高家都比较忙碌,因为明天正好是十五,是上供奉的好日子。之前高翠兰大病了一场,家中人纷纷为她求神拜佛,如今她平安无事的醒来,自然要好好拜谢一下满天神明。
因此,在十五到来之前,高家就要提前准备好供奉的香烛瓜果饭菜,家里的碗碟桌筷都要重新洗刷一遍。
看在乔安是年纪小又大病初愈的份上,高母让她到一边吃着糖歇着就行。
乔安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来,真正的高翠兰其实已经投胎转世去了。但高家众人为了她忙里忙外,她总不能跟个活祖宗似的冷眼旁观着他们在这做无用功。况且,她很清楚,这个世上是真的存在着诸天神佛的。
对神上供这种事情,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乔安转世多次,在她的以往的所知所学中,她知晓不少上供时的禁忌,只是这些知识的来历又不好吐露,于是她只好一直不着痕迹的留意着高家人的一举一动。
明日要用的那张供桌已经被洗刷好了,现在正摆在院中晒着上面的水渍。乔安走上前摇了摇桌子,试了试这桌子是否稳当。
她这么做还是有原因的。
乔安记得格外清楚的,原著中凤仙郡素来清正贤良的郡侯,因与妻子吵架推翻供桌,结果整个凤仙郡被玉帝降旨惩罚,何时鸡吃完十丈高的米山,狗吃完二十丈高的面山,灯芯烧断大金锁,何时才能下雨。凤仙郡数年滴雨未下,郡中的百姓们“三停饿死二停人,一停还似风中烛”,十岁稚女不过才换得米三升。
有这前车之鉴在,还是谨慎一些才好。
所幸,十五当日就那么顺顺利利、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意外发生。
高家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悠闲又缓慢的生活节奏中。
这一天,二姐拿着针线找上来,说:“你前些日子画得花样好看,娘让你有功夫的时候再画一点。”
之前乔安见高母在绣花,就随手画了几个花样子给她,不论是她还是高母都没往心里去。
高家现在主要靠家里的田产生活,家中的女人做出来的绣活往往都是给自家人穿戴的,不指望着它们能卖多少银子,偶尔有多余的,才会拿去卖了换钱。
高母之前看着乔安画的花样好看,就忍不住比着图案多绣了几幅,但这多出来的这些绣活留在家里搁着也是无用,就想着卖给货郎。
物以稀为贵,货郎瞧着那些图案稀奇新鲜,给出的价位也高了不少。
高母这才反应过来,连常年走街串巷、见多识广的都稀罕,说不准她这花样还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呢。不过这些绣活都已经卖出去了,那些图案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开,到时就不值钱了。
于是高母就让玉兰跟翠兰说一声,让她无事时多画一些。
乔安点了点头,说:“好,等会儿我去娘那里,直接在她那里画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买椟还珠了吧。乔安没好意思说,她的画和字可值钱了,结果现在只能给人画花样。
当高父回到家时,正见自家三女儿手中似模似样地拿着一只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不是什么上好的白纸,那种上好的宣纸用来画花样子太浪费了,高家也没有。
高父打趣道:“莫不是我们高家要出大文豪了?”
高母说:“我让翠兰给我画几个花样。”
“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高母把事情跟自家丈夫说了说。
高父拿起乔安之前画得那几幅花样看了看,然后有些惊异地发现这花样的确画得不错,就是简陋了些失之精细,只能用来做花样子,要是再充实丰盈一些,不失为一幅好画,也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学的、悟的。
然后他有些叹息地摸了摸三女的头,这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他说:“把笔给爹爹。”他从乔安手中拿过笔,调整好握笔姿势,在纸上写下个“高”字,然后让乔安比着写。
乔安克制着自己,但又不敢完全藏拙,她中规中矩地写了个硕大的“高”字。小孩子写字总是喜欢往大里写,那她就同样这么写。
高父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女儿,结果单这一个字,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高父的预期。要知道翠兰之前是完全不曾识字的,她仅靠模仿,就能不急不缓一个笔画都不差的写下这个字,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高父对她说:“这是‘高’字,你可记住了?来,我们再写几个。”
结果当然如之前一样。
乔安看出来了他是要做什么,只故作不知的配合他,说:“好。”
高父把之前写的字打乱顺序,指着它们问还记得这是什么字吗?乔安当然认得。
高母乐呵呵地看着父女俩在那玩耍。
高父又惊又喜:“怪哉,这病了一场,还开窍了不成?”
高父捋了下胡子。
他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人前家里生计艰难,家里又只有他一个识字的,他哪来的精力教她识字,因此她直到出嫁后都目不识丁。二女儿生下后,他倒是想教了,不过二女儿对此兴趣平平,他想着毕竟玉兰是个姑娘,能识个数,写个名字就行了。
到了翠兰这里,他本来想着,等她彻底明事理后,她要是愿意学他就抽时间教一下,要是不愿学就让她像玉兰一样,最少也要会写姓甚名谁,计算个柴米油盐。反正这家业到了最后,还是要靠招来的女婿撑着。
然而他心底仍有忧虑。女儿是女儿,女婿是女婿。万一招来的是个奸猾之辈,三女儿什么事都不懂,那时他也垂垂老矣,这家业不全都到了对方手里?
如今见三女儿如此聪慧,高父反而有了计较。
不能再像当初教导玉兰时那样放任自流了。
其实乔安看得明白,高父以往在这方面任其自然的行为,归根结底还是不上心。这里的“不上心”不是说他对孩子就不在意了,而是基于时代以及自身所处阶级的局限性,他根本就没有在子女教育上有着全面而深刻的意识,所以他此前完全没有在这方面多加思量,只有涉及到切身利益了,才会稍稍深想一下。
说出来或许会让很多人惊讶,以二姐她那略学得几个字的水平,在高老庄已经是少有的“才女”了。再者二姐的天生一副好身段,庄内想要来提亲的人不少,这让高父洋洋得意了好久。更让高父在很久前就下定决心,哪怕是翠兰不愿意跟他读书,都要让她会写个名字,识个数。
高父找了个借口把乔安支走。
乔安看出来高父有事要与高母说,就顺从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