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安
他用着远超皮相的成熟口吻反问道:“我还有说不的选择吗?在你毫无阻碍踏进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刻,我没得选。”
夏梦:“我最喜欢配合的患……客户了。”
埃米尔:“你想做什么交易?”
夏梦:“我想问你个问题,作为交换,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埃米尔很痛快:“可以,你问吧。”
夏梦顿了顿,慢慢问道:“这座棺材,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踏进这片精神图景之前,夏梦就已经想好了要跟埃米尔做场交易。
交易的内容自然就是让埃米尔将他们送回国内,至于相应的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可以慢慢谈。
可在话说出口的前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精神科医生的职业本能还是在关键时刻冒了出来,占了上风。
都已经到了对方的内心深处了,没道理不顺便弄清楚对方究竟是有什么心理毛病。
卧室里放副棺材,还把弟弟和自己都放里面。
这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要知道,精神图景这地方跟外面不一样,这里反应出的,肯定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内心。
埃米尔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夏梦会问这个。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两眼。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向导实在古怪。
在今天以前,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她。
但通过兰斯和赫尔曼,他或多或少听说过她的赫赫大名——
中国的北京塔出现了个能跟所有哨兵达到80%匹配率的神奇女向导。
而且还同时被赫尔曼和黎昼看中,注定要引得两王争霸的女人。
兰斯还曾私下跟他悄悄好奇八卦过,不过是个B级,至于么?
比她更好的向导不是一抓一大把?
埃米尔抬起眼。
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有些懂了。
这女人,似乎有种直击人心深处的本事。
看着她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要信任她,想要对她袒露真心。
……
夏梦的精神力游走于整个空间。
无声无形。
却如阳光照耀过,黑暗无所遁形。
精神力所过之处,精神黑斑一点点消弭于无形。
在埃米尔无知无觉间,已经一点点破开了他的心防。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坦白道:“棺材,是为我和我弟弟准备的。”
“兰斯从小身体就很不好,医生好几次下过病危通知书,甚至说他活不到成年。”
夏梦懂了。
所以,在埃米尔的内心深处,其实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从幼年起,他就时刻准备好了兰斯可能会离开他。
“等等……”她眯了下眼,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他说的是他和他弟弟,而不是他弟弟。
棺材是同时给他们两个人准备的??
他该不会是想着,如果兰斯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吧?
不过,她印象中的兰斯,十几岁的他,看起来挺活蹦乱跳的啊。
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样子,也并没有病恹恹的。
为什么?
夏梦缓缓顿住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线索。
兰斯如果真的注定短命,那为什么后来的他那么健康?
总不可能是随着他慢慢长大,身体上先天的缺陷就自己消失了吧?
中间发生了什么?
奇迹吗?
曾经,她以为,赫尔曼之所以能拿捏住埃米尔,纯粹是因为他跟埃米尔做了交换。
他不伤害兰斯,作为交换,埃米尔要为他卖命。
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一点点垂下眼。
再次看向棺材里躺着的兰斯。
小小的孩子,细细瘦瘦的。
他悄无声息地安睡着……安详得有些过分。
夏梦在旁边站了那么久,两个人说了这么半天,不仅没有吵醒他,依然睡得雷打不动,甚至……她都感受不到他呼吸的起伏。
她飞快伸出手,搭在他细瘦的颈间。
皮肤触及的瞬间,入手冰凉。
她甚至不需要去摸脉搏,就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已经死亡多时了。
电光火石间,夏梦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的精神图景里,呈现的是他最真实的意识。
那么,为什么在他的意识里,兰斯已经死了?
为什么?
夏梦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看向埃米尔。
埃米尔表情平静,沉默。
良久,她慢慢地试探性地问道:“赫尔曼他,对兰斯做了什么?”
其实埃米尔可以不用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之前说过,一个答案换一个答案,他之前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可是这一刻,不知被什么触动了,他忍不住还是回答了她。
他垂下眼,看着手中握着的兰斯的那只小手,轻轻地说:“赫尔曼的异能是血液。”
夏梦确实知道。
在目睹比利被杀当晚,她就已经猜到了。
通过血液的方式掠夺其他哨兵的异能,说明他的异能本身就跟血液有关系。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赫尔曼的异能居然还有另外一种功效。
埃米尔垂眸说:“他自己的血,还有另外一个能力。他能通过血液控制其他哨兵。兰斯……注射过他的血,之后没多久,他就变得健康起来。”
——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他的兰斯。
他的弟弟本该活泼又天真,话唠又爱笑,心肠很软,很乐于助人。
可自从接受了赫尔曼的血液,变得健康的同时,他也在变得阴沉,偏激,易怒,甚至是残暴。
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越来越像赫尔曼本人。
很多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怀疑,那个人并不是他的弟弟。
而是一个顶着兰斯皮囊的,赫尔曼的分|身。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再也不敢去看兰斯的眼睛。
他怕那双眼睛告诉他,他的亲弟弟早已经死
去多时。
兰斯小时候怕黑,怕一个人睡,怕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每当入了夜,埃米尔就会偷偷地躲过宿管的眼睛,跑到他的房间里陪他睡。
可后来,他再也没有去过。
因为健康的兰斯不需要了。
也因为他不敢去了。
他宁愿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隔壁床的比利絮絮地跟他天南地北地闲扯,聊从前,聊未来。
畅想将来会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工作,畅想将来可能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向导。
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恍惚。
比利看起来,比兰斯更像是他小时候的弟弟。
夏梦静静听着,内心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不是为埃米尔,也不是为兰斯,而是为比利。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