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宁欢一时竟是有些好气又好笑,这个人,昏睡着也不忘占自己的便宜。
她咬了咬唇,又一狠心忍着羞赧道:“夫君,宝儿在这儿呢,你先醒过来,醒过来。”平日听他这般唤自己,听习惯了到不觉得什么,只是自己这么叫出口实在觉得羞耻,宁欢捂着半边脸,只觉从脖子到耳朵都在发烫。
好在大概也只会有她知道这羞耻的一幕,宁欢庆幸地想。
但羞赧归羞赧,的确好用,皇帝果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宝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宁欢霎时顾不得羞耻,惊喜道:“你醒了?”
皇帝的手从被子下探出来,宁欢立马会意地握住他的手:“你真是吓……吓到我了,总算醒了。”
她算是明白宫中为何忌讳那个字了,此刻她也感同身受地忌讳啊。
皇帝微微弯了弯唇,有些虚弱地歉然道:“让宝儿担心了。”
宁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
她又忙唤道:“玉棠,快进来。”
玉棠连连应了,端着漆盘再度回到内间。
宁欢将皇帝扶起来,道:“先喝药,太医说你喝药退热了便好。”
皇帝轻声道:“好。”
但是看着宁欢微红的眼眶,他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宁欢抿了抿唇,眼中差点又含了泪:“还不是你,让我担心。”
皇帝一颗心又酸又软,心疼不已,他忙抬手去摸她的脸:“是我不好。”
看着他这般难受却还要先哄着自己的样子,宁欢心里才是难受。
她将眼泪憋回去,放柔了声音:“我没事,你先喝药。”
皇帝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柔声哄道:“不哭。”
宁欢努力笑了笑:“嗯。”
她转头接过药碗,心思换了一个地方倒也平复了些。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宁欢迟疑了一下:“你是要我喂还是……”
她自己更喜欢一口喝完,不受罪。
话还没说完,便见皇帝微微弯唇:“那就劳烦宝儿了。”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也不怕一口一口喝苦着自个儿。”
话虽嗔怪,但宁欢还是舀起一勺药汤远远地吹了吹。
皇帝柔声道:“只要是宝儿给的,必然都是甜的。”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嘴上却嗔道:“甜?你自个儿尝尝甜不甜。”她将一勺汤药送至他的唇边。
皇帝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唇畔依然噙着浅笑:“甜的。”
宁欢好气又好笑,尽量快速地喂完了药。
没办法,某人难得撒娇,就是她也抵不住啊。
宁欢又照旧往皇帝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平日的他威严疏冷,俊美矜贵得很,此刻病弱,非但没有削弱他的容色,那苍白的面色反而将他称得愈发惹人心疼,何况他还在和自己撒娇呢,她实在是抵不住这波美□□惑,宁欢暗暗咂舌。
但他还病着呢,宁欢心中骂自己禽兽。
皇帝对她直白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若是平日他动动脑子也就猜到了,但此刻他的头实在疼,便干脆笑了笑直接问道:“这般看着我作甚?”
宁欢回过神来,遮掩般地弯唇笑起来:“没事。”
她轻轻摸了摸皇帝的额头:“还是烫。”宁欢微微蹙眉。
不过没有方才那般烫了。
皇帝宽慰她:“没事的,睡一觉便好了。”
看着她简单挽就,只象征性簪了两朵绒花的旗头,皇帝的神色愈发柔软:“今夜真是辛苦我的宝儿了。”
大半夜的被折腾起来,挽了旗头换衣裳,簪这两朵绒花定也是为了在太医面前看着得体些,不显失仪。否则按他家姑娘的性子,定然更愿意披散着头发。她定也劳心劳力地照顾了自己许久,皇帝的目光愈发心疼。
宁欢却霎时嗔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生病的时候你不也是这般照顾我,如今你病了,这不是应该的嘛,要不然还说什么夫妻一体。”她低下声音嘟囔道。
皇帝一时哑然,紧紧握住宁欢的手,他低声道:“嗯,妻子照顾夫君。”他的声音很是愉快。
宁欢又笑起来,她柔声道:“好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皇帝看向宁欢:“你也睡。”
宁欢摇了摇头:“你病了,这会儿养心殿事情多,我得先去处理清楚了再睡。”
皇帝面色微沉:“李玉……”
宁欢无奈道:“李公公也有李公公的事,我得看着。”
在皇帝开口前,宁欢又劝道:“要不了多久的,一会儿我还得重新洗漱一番呢,你先睡吧,好好养病,快些好起来才是为我好。”她直接抽走了皇帝身后的迎枕,扶着皇帝睡下。
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皇帝真是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家姑娘倔起来他也是无法的,皇帝到底只是柔声道:“那你也要快些安寝,别还把自己累病了。”
宁欢笑着点头:“放心,一会儿就好。”
宁欢给皇帝拉了拉被子,柔声道:“睡吧,我先守着你。”
皇帝弯起唇角,闭上了眼。
他想,真好,他生病时终于也会有人这般时时担忧时时守在他身边了,还是他心爱的姑娘,上天到底对他不薄,皇帝唇畔的笑意愈发温柔。
宁欢坐在皇帝身边静静守着,看着他渐渐安睡过去,宁欢也不觉微微弯起唇角。
原来她生病时他照顾她时、还有平日看她熟睡时,就是这种感受吗。
不过她还是宁愿他不生病,英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宁欢温柔一笑。
等皇帝再度熟睡过去,宁欢便走出内室。
一会儿还得让太医再来把脉,看看有没有好转。
还有早朝,今日的早朝必须先停一日,他正病得重,若是再有不长眼的朝臣气气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着。
宁欢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令妃主子……”李玉走过来,低声唤道。
宁欢下意识看了内室的方向一眼,也放低声音:“怎么了?”
李玉苦着脸道:“娴贵妃来了,想探望皇上。”
宁欢眉梢轻挑,倒也算意料之中。
她忽然听见什么声响似的看向外面,宁欢问:“外面下雨了?”
闻言,李玉点点头:“是,雨下得还不小。”
悄然觑了宁欢一眼,李玉低声道:“奴才瞧着娴贵妃主子的斗篷都湿了。”
宁欢又看了内室一眼,轻轻揉了揉眉心:“罢了,先让娴贵妃进来吧。”
皇帝睡过去了,她若是阻拦后宫嫔妃探望也不像话,没得还让旁人以为她这种时候还善妒地霸占着皇上呢。她们想照顾就让她们来吧,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娴贵妃很快进了殿,宁欢低眉行礼:“娴贵妃娘娘金安。”
她低眉时果然看见娴贵妃的斗篷下摆湿了大片,还有些滴水。
估计娴贵妃得到消息就直接走过来了,若是乘了轿辇也不至于湿成这样。
她对皇上倒很是关心,宁欢微微垂眸。
听见宁欢压低的声音,娴贵妃意识到什么似的,也放轻声音:“免礼。”
“皇上睡了?”她低声问。
宁欢点点头,看了一眼娴贵妃身上沾着水汽的斗篷,宁欢道:“娘娘不若先换件衣裳?当心着凉。”
娴贵妃不以为意地摆手,随手解下斗篷:“不必,雨水都在斗篷上,本宫的身体没这么差。”
宁欢一顿,还未开口又听娴贵妃低声问:“太医怎么说?”
宁欢便轻声道:“太医说皇上发这一场热就好了,服了药便会退热,日后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
娴贵妃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她又忍不住怪罪地看着宁欢:“你怎么照顾的皇上,太不上心了,竟让皇上病成这样。”哪怕是训诫,她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宁欢微微敛眸,只道:“娴贵妃娘娘教训得是,臣妾日后一定尽心。”
娴贵妃没好气地看了宁欢一眼:“本宫去瞧瞧皇上。”
说罢,她便放轻脚步走进内室。
宁欢跟着她进去。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皇上,娴贵妃面上是忍不住地焦急和忧心。
她静静地在内殿待了一会儿,竟也没逗留,轻轻为皇帝掖了掖被子,娴贵妃转身便欲走。
宁欢静静地跟着。
娴贵妃此时才稍有些心情打量后殿。
这是皇上燕寝的正殿。她们这些嫔妃平日也没机会到这儿来,平日就算被翻牌子也是去养心殿的西耳房,养心殿后殿向来只有皇上一人燕居,连皇后都不一定有资格住这儿。
但是看到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妆奁,娴贵妃还是忍不住一顿,她的目光在梳妆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皇上独居的后殿么,怎么会有女子用的妆奁?
瞥见身旁的令妃,娴贵妃忽然福至心灵地想通了,她的呼吸不免一窒。
令妃……令妃竟还能踏足此处同皇上在此处一同安寝吗?!
又看了一眼梳妆台,到底没见到什么明显的钗簪步摇,娴贵妃瞥了宁欢一眼,轻呼一口气,快步走出后殿。
或许是她多想,皇上也有玉佩东珠之类的饰物,那妆奁里说不定放的便是玉佩,娴贵妃紧紧捏着绣帕。
宁欢自然注意到娴贵妃的视线停留,她的目光悠悠落在平日所用的梳妆台上。
她还不想嚣张到如今就直白地显露一切,平日摆了一台子的钗环步摇此刻自然是被收捡好了。只是有些东西总也该让人慢慢明白了,宁欢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