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瞧他这不大在意的模样,宁欢微微弯起唇角,却还是道:“那是你没耳福,你不是最喜欢琴了吗?”
皇帝还是不以为意:“天下会抚琴的人多了,南府就不少,也不差这么一次。”
宁欢摇头轻笑:“好吧。”
“那陈家姑娘的琴抚得有我好吗?”皇帝含笑问宁欢。
宁欢好气又好笑,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和人家比上了。
她睨了皇帝一眼:“您的琴声天下第一,有谁能比得过您啊。”
皇帝还毫不心虚地领受了,他笑:“那就多谢娘娘夸赞了,日后必定常常抚琴给娘娘听。”
越说还越来劲了,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瞧你得意的。”
皇帝温和笑着,忽而他又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宝儿的琴声。”
宁欢一愣,而后便不由想到上次他半哄半迫带着自己“抚琴”的事儿,她的脸上霎时飞上几分艳丽的绯色。
她羞恼地低斥道:“你那是喜欢我抚琴吗!”
皇帝一脸无辜,还含笑问道:“教宝儿抚琴的确很有乐趣,宝儿这是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说上次……”
宁欢及时捂住他的嘴,她恼羞成怒:“你闭嘴。”
皇帝轻轻啄了她的手心一口,眉眼含笑。
宁欢横了他一眼,轻哼道:“你看我下次还让你教琴不。”
落下一句话,她便气冲冲地朝前走去。
皇帝愉悦地笑起来,连连追上她叮嘱道:“慢些慢些,路还滑着呢,别摔了。”
……
尊贵的两位主子走远了,陈楹芳也听不见令妃娘娘会如何回皇上了。
但想想应当会是皇上百般哄着她吧。
她微微失神,难得失态地倚在假山上。
侍女也僵硬地站在原地,但抬眸便看见小姐倚在了假山上,她霎时什么都忘了,立刻回神:“小姐,先起来,这石头凉着呢,还硌人。”
陈楹芳也渐渐回神,收拾好脸上的神情,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从假山后面出来。
她不禁仰头看了看前面茂密的花树。
“原来是海棠花树。”
宫里种着满宫的海棠花树,春日花荣繁茂必定是极美极美的,难怪令妃会惋惜两年未曾见到海棠花开。
侍女不明所以地顺着望去:“海棠花呀,似乎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陈楹芳笑了笑,没说话。名不名贵还不是看拥有之人的身份。
但她想到什么,轻声叹道:“淑儿,我只怕是没法儿带你去圆明园见识一番了。”
原来江南一众贵女满心期盼的赏花宴竟是这样来的,皇上从无想要从江南带回秀女充盈后宫的意思,办赏花宴竟是因为令妃有兴趣想见识见识江南的闺秀,这花宴竟是办给令妃瞧的。
竟是如此啊,也不知那些满心欢喜的贵女们知道是何想法,原来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还有她引以为傲的琴艺,没想到反而是令妃娘娘更感兴趣些,皇上在意的只是令妃娘娘更喜欢谁的琴声,皇上还会因为这个吃醋呢,陈楹芳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地自嘲一笑。
侍女虽也惋惜,却还是先安慰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的遂初园也很好,其实奴婢也不想千里迢迢地上京城去呢,远离家乡岂是也没什么好的。”
陈楹芳牵了牵唇角,轻声道:“是啊,遂初园也很好,人要知足。”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侍女没听清,便问道:“小姐说什么?”
陈楹芳摇头笑笑:“没什么。”
遥望着皇上和令妃娘娘离去的地方,再想到方才听到的皇上和令妃娘娘近乎天方夜谭的对话,侍女心中一颤,不禁喃喃道:“皇上竟然宠爱令妃娘娘至此。”
陈楹芳也失神了片刻。
皇上是天子,是天下至尊至贵的君主,可是他和令妃说起话来却是那样的随意那样的宠溺,皇上和令妃的相处甚至比她家中父母还要亲近还要亲昵,就如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完全不像一位尊贵倨傲坐拥天下的君王能做的事。
他会百般柔情地轻哄令妃,甚至还百般宠溺地称呼令妃为“宝儿”……
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闺秀,想到这个亲昵又宠溺的称呼,陈楹芳也忍不住红了脸颊。
但她也再度清晰的认识到,皇上待令妃用情至深,有令妃在,他真的不会将视线投向谁的,哪怕是更年轻更才情出众的闺秀们,她还是难以抑制地苦涩一笑。
既是不可攀的东西,便不该妄想,失神片刻,陈楹芳又很快收拾好心绪。
她又看着侍女,认真地嘱咐道:“淑儿,今日咱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明白吗?”
她不可能入宫,又远在江南,今日窥见的这个不可思议的秘密也将被永远埋藏,烂在肚里。
只是,宫里其他的娘娘们知道皇上竟然爱恋令妃至此吗?陈楹芳不知道。
侍女也明白陈楹芳的意思,她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奴婢明白的。”
侍女的声音让陈楹芳回过神来,她道:“心里有数便好。”
知不知道与她又有何干呢,她们是宫里遥不可及金尊玉贵的主子,她这辈子大抵都不会再和娘娘们有所交集,陈楹芳淡淡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杜牧《江南春》②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第162章
六月,紫禁城。
南巡近三月,圣驾于五月回銮,如今众人回宫也将近一月。
宁欢从永寿宫走到养心殿来。
一进内殿便有凉意扑面而来,宁欢满意地摇了摇宫扇。
皇帝听见动静便起身来迎她,刚走到门边便见宁欢进来。
他握住宁欢的手,温声问道:“热不热?这是从哪儿来?”
宁欢道:“从永寿宫来,也不算热。”
皇帝了然,他带着宁欢在榻上坐下。
李玉奉上一碗冰镇好的酸梅汤。
宁欢摇了摇宫扇,径直端着碗喝了一口。
“哇。”宁欢满意地喟叹一声。
皇帝干脆拿过她手中的宫扇,帮她打扇。
他问:“今日是在永寿宫看账本?”
宁欢往迎枕上一靠,瘪了瘪嘴:“是啊,现在才得闲呢。”
皇帝只看得好笑,却还是温声鼓励道:“宝儿真棒。”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出声:“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皇帝温柔地嗯了一声,又柔声道:“宝儿无论多大在我心中都是小姑娘,一直是我的心头宝。”
宁欢止不住地弯起唇角。
闲逸地倚在迎枕上,宁欢慵懒问道:“今年是不是要去木兰来着?”
巡幸、春耕、秋狝这样的事儿一向是提前半年开始准备,有南巡在前头挡着,宁欢倒也忘了今年是不是要木兰。
皇帝为她打着宫扇,耐心回道:“要去,过些日子就该启程去热河了。”
宁欢笑起来:“又要出去玩儿了,真好。”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高兴就好。”
“对了。”宁欢想起什么似的,又坐起来看着皇帝道:“我还不会射箭呢,我也想去围猎,你是不是该先教教我。”
皇帝哪儿有不应的,毫不犹豫便道:“好,你想学我便教你。”
不过想起什么似的,皇帝又有些犹豫:“这天气热,学射箭也得吃些苦头,你确定要学吗?”捏着宁欢白嫩娇软的手瞧了瞧,他反而很不确定地看着她。
宁欢摊开手掌,好奇道:“手会被磨破皮吗?”
若是哪个阿哥敢问这个问题,皇帝必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但此刻是他的小娇娇问这个问题,皇帝也很是担忧:“我皮糙肉厚的倒是无碍,你这手生得嫩,我也不清楚。”
宁欢五指握成拳状又再度摊开,五个手指头的确嫩生生的,但她道:“哪儿有这样娇气,学一学不就知道了。满洲和蒙古的格格们不是也自幼就跟着骑马射箭,她们都没事我怎会有事。”
皇帝还是犹疑:“真要学吗?”
宁欢弯唇笑起来:“要,我日后也想跟着你去围猎呢。”
“想跟着我啊。”皇帝哑然失笑,又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那宝儿怕是还得好生练练。”
“你还得意上了!”宁欢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她又道:“你就说你教不教吧。”
皇帝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他笑道:“教,自然是要教的。”
倒是想起什么似的,皇帝又轻笑道:“琴棋书画射御,也算六艺吧,宝儿说说如今我都教了你多少项‘艺’了,我这个先生是否当得还算尽职?”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骄矜道:“倒也还算尽职。”
但是感受到牢牢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宁欢不自觉又想到些不该想的东西,她脸上的笑意又落下些。戳了戳皇帝的脸,宁欢咬牙道:“不过怕是也没有你这样的先生。”
顺着便教到床榻上去的“先生”,实在不正经,宁欢羞恼地轻哼一声。
皇帝霎时便听懂她的意思,一时失语。
而后他笑叹一声,爱怜地看着宁欢,犹如在看一头纯洁待宰的小羊羔。
他轻笑道:“宝儿啊,这是你先来招我的。”
感受到腰间的大手越收越紧,再看着他愈显幽邃的眼神,宁欢蓦地嗔恼道:“青天白日的你都在想些什么!”
皇帝轻轻“唔”了一声:“是宝儿先撩拨的,我不过顺应宝儿的意思罢了。”他低低一笑,也不待宁欢辩驳,他便低头吻住她。
炽热却清冽的气息拂面而来,宁欢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