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闻言,林贵人的神色更是有些无措,似悲似笑。
片刻后,她才苦涩道:“皇上是何等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君王,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倘若能得到皇上的真情,那实在是三生有幸。”
“是啊。”婉嫔笑了笑,又道:“所以令贵妃娘娘很是幸运,不是吗?”
林贵人的神色愈发涩然,她想躲开婉嫔的目光,婉嫔却一直定定地看着林贵人。
林贵人不得不面对这个令人无比苦涩的事实:“令贵妃,她当真是得了皇上的真心吗?”
婉嫔肯定地告诉她:“是,你我看到过的事实都不少,不是吗?”
林贵人默默闭了闭眼,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甘和酸涩:“为什么?”
婉嫔轻叹道:“芷容,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说出个原因的,尤其是这男女之情,这是皇上和令贵妃天定的……缘分。”她本想说姻缘,但宁欢如今还不是皇后,姻缘二字到底有些僭越。
婉嫔又接着道:“我知道,能与倾慕之人两心相许相守到老是这世间多数女子的夙愿,可是芷容,你也明白,这份幸运实在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林贵人紧紧地抿唇,可是再不甘愿,她心中也清楚,陈姐姐说的是对的,有些事哪儿有这样多的为什么,也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令贵妃那般幸运。
“令贵妃未免太过命好。”林贵人喃喃道。
她不仅得了皇上的真心宠冠六宫,家世不显却也成了地位尊崇的贵妃,谁能不说一句她命好呢。
婉嫔笑叹道:“令贵妃娘娘生来便是属于权势荣华的,也的确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林贵人抿唇。
婉嫔便又接着劝她:“芷容,日后在这宫里还有几十年的人生,你一定要想清楚,毕竟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啊。”②
林贵人紧紧抿唇,沉默着。
许久过后,她才看向婉嫔,林贵人艰涩道:“姐姐,我知道。”
自从在圆明园她就该知道的,可是她总是抱有那么一丝侥幸,如今眼见令贵妃的地位日益稳固,她却是不得不接受了。
婉嫔握住林贵人的手:“收回你的真心,你会在宫中过得更好。”
委婉的话总是会让林贵人心存侥幸有所期许,只有最直白的话才能让她直面现实。
林贵人闭了闭眼,眼尾划过一行泪痕。
婉嫔轻叹一声,握紧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①黄巢《不第后赋菊》②《诗经·氓》
第178章
十一月二十五,皇太后圣寿,皇帝于乾清宫设宴行庆贺礼。
皇太后每一年的圣寿,皇帝都会为她办得极其隆重,今年自也不例外。
皇帝先向皇太后敬祝:“儿子恭祝皇额娘圣寿之喜,愿皇额娘寿比天高,福比海深,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众嫔妃便紧随其后:“臣妾恭祝皇太后(皇额娘)圣寿之喜,愿皇太后(皇额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皇太后端坐上首,含笑颔首:“好,好,多谢你们,快些免礼吧。”
皇帝和嫔妃们便也坐回原位。
展示过皇帝和嫔妃们送给皇太后的贺礼后,圣寿宴正式开始。
皇帝要为皇太后办圣寿宴,自然是让文武百官宗室命妇作陪才最是隆重,但皇太后不喜铺排也不喜人多,每年都只要皇帝办一个热闹些的家宴便好。
皇帝自是不肯的,但他怎么都劝不动皇太后。无奈,只能除了逢十的大寿真正地大办以外,平常的圣寿都只按照皇太后的心意办家宴,只让后宫嫔妃和一部分宗亲作陪。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舞伎们也开始献舞。
这次太后依然将宁欢带在身边坐下。
再度看着上首那三人,嫔妃们已然是波澜不惊,哪怕是皇贵妃都心绪平静。
皇贵妃甚至笑意端然地朝皇太后敬酒:“今日是皇额娘圣寿,儿臣祝皇额娘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皇贵妃的话落下,整个乾清宫都安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皇贵妃身上,一时复杂。
皇太后面色如常:“好,皇贵妃有心了。”
皇贵妃含笑道:“儿臣作为皇贵妃,这本就是儿臣应当的。”
皇贵妃坐下了,她自然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皇贵妃面上的笑意更是愈发雍容,还状似不经意地朝皇太后身畔的宁欢投去一眼。
坐在太后身侧又如何,她是皇贵妃,她才是皇太后的儿媳,唯有她和皇后才能称皇太后为皇额娘,能自称儿臣,其余嫔妃都没有资格,再是尊贵的贵妃也都是妾。
不过朝令贵妃投去的一眼没能让皇贵妃得意到,反而让她气结。
因为皇太后正和令贵妃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而且皇太后那笑意可比刚才看她时高兴得多,也真诚得多。
皇贵妃心下一梗,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变。
她不再看上首,只自得地感受着嫔妃们若有若无的打量。
皇太后喜欢令贵妃又如何,终究只有自己会成为皇上的皇后,皇太后再不喜欢,她也会成为皇太后的儿媳。如此看来,皇太后的喜欢实在无伤大雅。思至此,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愈发雍容端然。
宁欢的确没注意到春风得意的皇贵妃,她正在和太后闲聊。
因为太后先问她:“那个容贵人跳的舞比宫中的舞伎还好看。”
宁欢道:“也不说一定好看过南府的舞伎,但她们都是各有千秋,容贵人的舞很独特。”
太后了然颔首:“倒也是,毕竟和卓部离京城千里之遥,总是有些自己的特色。”
宁欢点点头。
“不过瞧你和容贵人走得这样近,你还挺喜欢她?”太后问。
闻言,宁欢自得地扬眉:“还成吧,因为容贵人也很懂规矩。”
她压低声音在太后耳边轻笑道:“我和皇上都在时,她从来不看皇上只看我呢,而且她似乎还挺怕皇上的。”
太后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如此,难怪你更喜欢看她跳舞。”
宁欢一本正经:“虽然都是美人儿,但我自然更喜欢注意力在我身上的美人儿。”
太后轻笑一声,很是通透道:“这宫里的嫔妃除了你,有谁真正不怕皇帝的,只是容贵人在惧怕之余还看得清形式罢了。”
闻言,宁欢的视线下意识掠过太后朝着独自坐在另一边的皇帝看去。
他神色端方清冷地看着殿内翩然起舞的舞伎。但宁欢却注意到,他的目光放得有些空远,实在有些无趣的模样。若非宁欢实在了解他,怕也会被他这般端肃的模样唬到。
神色疏冷庄肃的帝王,威严的确令人畏惧。
但谁又知道这样仪姿端方威严的皇上是在走神呢,宁欢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
皇帝却是敏锐地察觉到宁欢的目光,他蓦地偏头看向宁欢的方向,果然将她的目光和笑意逮个正着。
皇帝疏冷淡漠的神色下意识便柔和下来。
见此,宁欢更是忍不住翘起唇角。
可不是吗,帝王威严令人畏惧,这宫中除了自己,还有谁会不怕这样清冷端肃的帝王呢。
思至此,宁欢的心情也很是愉快,她娇俏地朝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一时哑然,清冷的神色彻底淡去,不禁柔和又宠溺地笑起来。
“咳——”身旁传来太后轻咳的声音。
宁欢霎时回过神来,悄然朝着皇帝眨了眨眼,她又忙为太后夹了一筷“彩凤将雏”:“您快尝尝?”
皇帝见她这般“忙碌”的模样,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温柔。
他让李玉挑了两碟宁欢爱吃的菜式送过去。
太后却睨了宁欢一眼:“人在我这儿,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宁欢坚决不承认:“哪儿有,我只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罢了,都怪他!”
太后看着她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宁欢又连忙转移话题:“容贵人的确很聪明,知道该抱我的大腿,而不是皇上的呢。”她面露骄矜之色。
太后好笑,却也没反驳。毕竟这才是真相,可惜后宫许多嫔妃都没能看清这一点。
李玉带着两道菜过来。
宁欢又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果然一直看着她呢。
她翘起唇角,但这次也没敢多和他做小动作。
“您瞧,我的心可一直在您这儿呢。”宁欢还向太后邀功。
太后睨她一眼:“你的心我可不敢要,到时皇帝怕是该找我闹了。”
宁欢霎时娇嗔道:“太后——”
太后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咦,容贵人桌上摆着的菜式瞧着怎么同嫔妾们的不大一样。”梅答应好奇地问道。
然而此时正值舞伎们换场之时,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停了,是以梅答应说的话整个殿中的人都差不多听到了。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容贵人桌前,一对比果真如梅答应所说,菜式和她们不大相同。
皇贵妃的目光在容贵人脸上停留了一瞬,看了皇帝一眼,倒是也没说话。
众人也看向皇帝,她们只当容贵人有如此殊荣必定都是皇上恩赏的,毕竟听说容贵人善舞之名亦是名副其实,固然皇上平日会带着令贵妃,但谁又知道皇上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让众人意外的是,皇上没有开口说什么,反而是令贵妃说话了:“容贵人远道而来,还不大吃得惯京城的菜式,本宫便照顾了容贵人一二。”
听到令贵妃的话,嫔妃们霎时神色各异。
皇贵妃正欲质疑令贵妃的逾越,却听皇上跟着开口。
“令贵妃心善,有如此提议自是朕首肯的。”
皇贵妃捏了捏绣帕,心中虽然不忿却到底没多说什么。
而众嫔妃的目光都奇异了一瞬,皇上都如此说了,令贵妃的话自然是真的了,她们也没想到竟然还是令贵妃的意思。
难道令贵妃真的很喜欢容贵人吗?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容贵人生得貌美又善舞,怎么看都是会多少威胁到令贵妃的人啊,还是说令贵妃如今也会做面子功夫了。
宁欢没有管嫔妃们如何想,只是看向挑起此事的人:“怎么,梅答应有异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