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他朝着太后微微低首:“皇额娘,儿子先带着宁欢回去。”
太后也是连连点头:“你先去,你先去。”
听到太后的话,皇帝微微颔首,便抱着宁欢疾步走回产房。
谁知走到产房的庭院外,皇帝便看见庭院里竟是坐了一堆的嫔妃。
方才他让走的嫔妃们并没有走,此刻还在庭院里坐着候着。
见皇上抱着令贵妃急匆匆地走进来,嫔妃们一惊,又连连行礼道:“参见皇上。”
皇帝此刻也没心思管她们,抱着宁欢径直便进了产房。
嫔妃们等皇帝进去后便自己起身了。
柔惠和颖嫔几人无不担忧地望着产房的方向。
而纯贵妃和嘉妃则是下意识对视一眼。
嘉妃有些咂舌:“你我生产之时可曾见过皇上这般……焦急的模样?”
方才她们赶来天地一家春却扑了个空,听李玉说,皇上带着令贵妃走动去了,以助令贵妃生产。
没生育过的嫔妃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她们的惊讶怕是怎么也比不过纯贵妃和嘉妃。
纯贵妃和嘉妃生育过,自然知道女子生产前多走动走动才有利于生产。
可她们生产时,也就是自己在庭院里由接生嬷嬷和侍女扶着走动一二便罢了,哪里敢奢求皇上亲自陪着她们生产甚至扶着她们走动呢。
但令贵妃却得到了皇上这般的疼爱……
此刻再看皇上这般匆忙焦急的模样,纯贵妃和嘉妃心中更是复杂。
别说她们,便是孝贤皇后生产时,皇上都不见得这般担忧过。
皇上最多便是坐在产房门口静静等候罢了,甚至昔年孝贤皇后生悼敏皇子时,皇上因为政务缠身,还是最后时刻才到了长春宫。
现在回忆起来,无论是谁生产,彼时在产房外等候的皇上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焦急的情绪来,他的神色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
那时的她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在她们心中皇上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沉稳端方的人,他是遇到天大的事都能冷静沉稳处置的。
直到今日,直到今日令贵妃生产,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心中那个近乎于神的皇上也是会慌乱的。
纯贵妃默默地看了产房一眼,淡声道:“你生产时没能见到皇上,怎知皇上不焦急?”
听到纯贵妃的话,嘉妃的神色却还是没什么欣喜的样子。
她轻啧:“你也知道咱们生产的时候甚至见不到皇上?”
哪里像今日,听说从令贵妃阵痛开始,皇上便一直都陪在令贵妃身边。
听到嘉妃的话,纯贵妃一顿,也彻底沉默了。
但此刻皇太后也带着杨氏匆匆赶到了产房门口,纯贵妃等人也顾不得想其他,再度行礼。
“臣妾参见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也有些诧异:“免礼,你们还在?”
方才皇帝不是让她们走了么。
纯贵妃神色温婉:“令贵妃妹妹生产,阖宫姐妹都担忧着,臣妾们也想陪着令妹妹,还望皇太后恩准。”
颖嫔也连忙道:“纯贵妃娘娘说的是,皇太后,嫔妾们实在担忧令贵妃娘娘,求您恩准嫔妾们候在此处,嫔妾们必然不会打扰令贵妃娘娘生产的。”
柔惠、婉嫔和容贵人也连忙附和。
见此,太后轻叹一声,到底道:“你们有心了,那便留在此处罢,不过都得按颖嫔所说,不能扰了令贵妃生产。”
纯贵妃领着众嫔妃行礼:“臣妾不敢。”
太后点点头,又朝产房里望了一眼。
杨氏便有些焦急地低声道:“皇太后主子……”
太后这才想起什么,也道:“快进去瞧瞧罢。”
杨氏连连应了,疾步走进产房。
见到这一幕,嫔妃们也想起,方才听说皇太后和令贵妃的额娘魏夫人也是一直陪在令贵妃身边的。
可方才倒是皇上先抱着令贵妃回来了,一向最重礼仪尊卑的他,那会儿竟是什么都顾不得,竟让太后落在了后面。
嫔妃们心下暗暗咂舌。
产房内,陈嬷嬷再次给宁欢查探了一番。
宁欢本以为到头了,谁知陈嬷嬷却道:“娘娘将将开了五指,怕是还要再走动走动。”
肚里传来的阵痛愈发剧烈了,宁欢额上不住地冒着冷汗:“才开了五指??”
皇帝一面帮宁欢擦着汗,一面也是紧紧拧眉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自然也知道皇上和令贵妃的心切,但这种事也不是人力所能及,她只能顶着压力回道:“贵妃娘娘是第一次生产,难免缓慢些,奴才无能。”
杨氏在一旁也是不住地担忧,但她还是劝道:“娘娘,再用些东西吧,方才吃的那点儿米线怕是撑不了太久。”
陈嬷嬷也连连道:“魏夫人说的是,娘娘还需再用些膳食才好。”
宁欢此刻哪儿有心情用膳,但是在皇帝和杨氏的百般哄劝下,到底还是用了半碗粥。
折腾到半夜,宁欢在皇帝的搀扶下费力走动着,忽的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涌出。
接生嬷嬷们时刻关注着宁欢,见到宁欢脚下的水迹,连忙道:“贵妃娘娘羊水破了,还请皇上扶娘娘到产床上去。”
听到接生嬷嬷的话,皇帝便连忙将宁欢抱到产床上去。
宁欢紧紧攥着皇帝的手,低声呜咽着。
皇帝心疼得不行,柔声哄道:“宝儿不怕,我在,我在。”
陈嬷嬷见此,却连连道:“皇上,贵妃娘娘已然破水,即将生产,产房血气重,还请皇上出去等候。”
杨氏也道:“是啊皇上,接下来奴才陪着贵妃娘娘便是,您请放心。”
听到额娘和陈嬷嬷的话,宁欢下意识偏头看了自家额娘和皇帝一眼。
她还是攥紧了皇帝的手。
皇帝感受到她的力道,便沉声道:“朕是天子,岂会怕区区血气,朕今日便在此处陪着贵妃生产。”
一听这话,接生嬷嬷们霎时大惊失色,她们跪了一地,连连恳求道:“皇上不可,正是因为您是天子才不该踏足产房这般污秽之地,还请皇上移步。”
杨氏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皇帝。
没想到皇上待宁欢的情意竟已深厚至此,竟是要陪着宁欢生产。
这天下有几个男人能为妻子做到这一步,偏偏为宁欢做到这一步的人还是君王。
皇帝的眉眼愈发冷寒了:“污秽?这是朕的贵妃,朕的皇儿,如何便污秽了?做好你们该做的事,若是因为你们拖延而……”皇帝顿了顿,到底没说下去,只厉声道:“都给朕起来,接着为贵妃接生!你们若是不行,朕换一批人便是。”
皇上冷厉威胁的话落下,接生嬷嬷们额间的冷汗落得愈发多了。
可是见皇上执意如此,言辞又如此凌厉,帝王冰冷威严之下,接生嬷嬷们哪儿还有胆子再劝,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真的。
此刻在自己的性命面前,旁的什么传统倒是都可以放一边儿了。
接生嬷嬷们便颤颤巍巍地连连应是,起身净手接着按部就班地为宁欢接生。
她们只盼殿外的皇太后主子能劝皇上一二。
产房这样的地方,哪儿是男子能待的,何况这还是天下至尊的君王。
殿外。
嫔妃们也觉得皇上似乎进去待得太久了,应当也快出来了。
毕竟算算时间,哪怕令贵妃是第一次生产,这个点儿她应该也快生了。
皇上能陪着令贵妃走动,但生产时,自然还是要出来的。毕竟从古至今,哪儿有男人待在产房那样血气重的地方陪着妻子生产的。
但谁知,她们迟迟没能等到皇上出来,反而看见宫人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其余嫔妃只是看血水看得心惊,纯贵妃和嘉妃这样生育过的嫔妃却更是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这架势令贵妃应当是在生产了才是,怎的皇上还未出来?难不成皇上真的要全程陪着令贵妃生产不成?
纯贵妃定了定神,到底同太后委婉道:“皇太后,皇上在产房待得也够久了,瞧这样子,令妹妹怕是快生了,不若请皇上出来等候?”
听到这话,其余嫔妃也意识到什么似的,后知后觉地看向产房内。
太后坐在椅子上,听到纯贵妃的话却依然老神在在的:“皇帝心里有数,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纯贵妃有些讶异地看着太后,心道难道太后还没听懂她的意思吗。
她不信太后还能允许皇上待在产房中陪令贵妃生产。
纯贵妃又温婉道:“但是产房血气污秽,臣妾以为怕是该请皇上先出来了。”
太后抬眸看了纯贵妃一眼。
明明是温和平淡的一眼,纯贵妃却只觉压力倍增。
到底是皇太后,纵使她不问世事多年,但她也当了这么多年万人之上的皇太后。
纯贵妃连忙蹲礼。
太后静静地看着纯贵妃蹲礼,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帝是真龙天子,岂会怕区区血气。他一向心志坚定,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话几乎是直白地允许皇上陪着令贵妃生产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更是没有人会听不懂。
是以此刻不止是纯贵妃和嘉妃,嫔妃们皆是愕然地看着太后。
她们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男子会亲自陪着自己的夫人生产的,更别提这天下至尊的君王。可此刻,太后不及时制止皇上便罢了,竟还要放任,实在是令后宫这些经受多年传统教养的女子难以想象,难以置信。
但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柔惠和颖嫔几人。
皇上待宁欢的特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想从前皇上为宁欢做的事,今日他能陪着宁欢生产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柔惠没有再管纯贵妃和皇太后如何,只目光担忧地望着产房,默默祈祷宁欢平安生产。
而太后的神色依然平静:“纯贵妃先起来罢,你们若是不想在这儿待着,大可回宫去。”
闻言,嫔妃们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惊愕,恭声道:“臣妾不敢。”
而产房内,宁欢已是痛得不行,忍不住痛呼出声。
陈嬷嬷连连提醒道:“娘娘,呼气,切不可高声喊叫,这会让您失了力气的。您听奴才的,奴才让您用力,您便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