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其中一个宫女笑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皇贵妃主子还没入宫呢,后来皇贵妃主子晋封后,你看还有人说这话吗?”
“是啊,当时皇贵妃主子将将晋封,便已经有独宠六宫的架势了,那时候的皇贵妃还只是贵人呢,慧贤皇贵妃便已经比不过她的盛宠了,遑论现在。”
“可不是嘛,从前皇上也只是在这一应位分上给了慧贤皇贵妃几分殊荣,若真正论及宠爱帝心,这宫中谁能比得过如今的皇贵妃主子去。”
“而且现在瞧着,我倒觉得……”宫女又压低了声音:“慧贤皇贵妃哪儿能称得上什么最受宠爱,什么事都是对比出来的,从前皇上待后宫一视同仁,只是因为慧贤皇贵妃体弱,皇上难免对慧贤皇贵妃多了几分耐心,但若说如何纵容宠溺,似乎是没有的,但如今的皇贵妃主子,那才真是极得皇上宠爱……”
皇上对皇贵妃几乎毫无底线的娇纵和宠爱是整个紫禁城有目共睹的,而皇上如今待后宫其他人,依然……一视同仁。
另一个宫女也小声赞同:“有皇贵妃主子摆在眼前,皇上待慧贤皇贵妃的那点儿宠爱的确算不得什么了。”
“可不是么,从前都说慧贤皇贵妃最得宠,但要我看啊,在皇贵妃主子面前,怕是没有谁能称得上一句‘最得宠’。”
林贵人和阮答应入宫时,慧贤皇贵妃早已仙逝,但她们也听说过从前宫里最得宠的便是慧贤皇贵妃。
可她们却不知这个从前竟是皇贵妃晋封之前,更不知原来慧贤皇贵妃的“最得宠”是这样的得宠。
原来连当年的慧贤皇贵妃都远远比不过如今的皇贵妃,无论是帝宠,还是名分,原来皇贵妃从还是贵人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宠冠后宫了。
林贵人和阮答应都怔在原地,可是听了这么多谈论皇上如何偏爱皇贵妃,皇贵妃又如何盛宠不衰的事,林贵人和阮答应心下也愈发涩然,不欲再听下去。
二人对视一眼,抬步欲走。
“不过说起慧贤皇贵妃,我倒也想起什么。”宫女随意看了看四周,神秘道:“你们觉不觉得咱们宫中有几位小主很像慧贤皇贵妃?”
听到这话,林贵人和阮答应的步伐霎时顿住了,她们又对视一眼,微微凝眉。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林贵人和阮答应到底准备听完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宫女的话。
宫女问完之后,另一个宫女也兴致勃勃道:“我知道我知道,先前我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直没想起来这几位小主到底像谁!”
“是哪几位小主啊,你们快说说!”
第一个开口的宫女也不卖关子,道:“是林贵人和阮答应。”
第二个开口的宫女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兴奋道:“对对对,我也觉得她们特别像!”
有小宫女也没见过慧贤皇贵妃,她便好奇道:“怎么看出来的,这两位小主是哪处像慧贤皇贵妃?”
第一个开口的宫女道:“那日我在园子里,偶然看见林贵人站在湖畔念诗,那般气质和模样,真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慧贤皇贵妃!当是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才看清楚原来是林贵人。”
第二个开口的宫女也赞同地点头,而后又兴致勃勃道:“还有阮答应,你们不觉得她的侧脸和背影尤其地像慧贤皇贵妃吗?”
几个年长的宫女仔细回想了一番,竟也是小声道:“好像……还真是。”
“所以皇上选了这两位小主入宫,是为了……纪念慧贤皇贵妃?”一个宫女咂舌道。
话本子里俗称,找替身。
一个年长的宫女轻叹道:“但这两位小主可比慧贤皇贵妃有福气,至少还去过园子,来了木兰呢。”
慧贤皇贵妃半生病弱,自入宫后,便再也未能踏出过紫禁城半步。
这话虽是感慨,却已是隐隐肯定了前一个宫女所说的“为纪念慧贤皇贵妃”的话,几个宫女更是又心惊又感叹。
“是啊,其实什么名位宠爱,要我看,还是身子康健最重要。”
一个宫女忽然又笑道:“看来皇上最喜爱的是皇贵妃主子,但除了皇贵妃主子之外,皇上第二喜欢的仍是如慧贤皇贵妃那般温婉柔美知书达理的汉女呢。”
皇上更偏心温柔婉约通擅诗书的汉女,当年在宫中也是人尽皆知心照不宣的事。
不过那也还是皇贵妃主子晋封之前的事,后来宫中众人也都知道,什么汉女什么满蒙格格,皇上最偏爱的只有皇贵妃,其余人等都要往后排。
听到这话,另一个宫女也神秘道:“说起来皇贵妃主子也算是半个汉女呢。”
所以皇上的喜好,从始至终就都没变过吧。
想到这儿,几个宫女更是忍不住掩唇偷笑。
“还真是,还真是。”
“敢编排皇上和皇贵妃主子,你们不要命啦!”
几个宫女笑闹了一番,便渐渐远去了。
站在花木掩映间的林贵人和阮答应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她们僵在原地,在这燥热的草原,她们此刻竟是如坠冰窖。
阮答应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笑道:“我的侧脸像慧贤皇贵妃?!我竟是慧贤皇贵妃的替代品?姐姐,都是她们胡言乱语对不对!”笑着笑着,她眼角便流下泪来。
林贵人想安抚阮答应,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她也是方才那帮小宫女口中极像慧贤皇贵妃的小主之一啊!
皇上选她入宫,只是为了纪念慧贤皇贵妃,只是因为她的气质像极了慧贤皇贵妃,怎么可能,怎么会!
想到这儿,林贵人的身形竟是一晃。
林贵人不愿相信,可是想想前几日隐约听到的议论的话,她的心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闷极了。
林贵人脸色发白,却冷冷道:“我不信!”
阮答应反而冷静下来,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自嘲道:“姐姐,我也不想信,可到底是她们胡言乱语还是……”阮答应微微阖眸,而后又身形颤抖道:“还是真的……咱们一查便知。”
林贵人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绣帕,眼中也落下泪来。
但她看着阮答应,含泪摇头道:“不,我不信!我要去问皇上,我要亲自听皇上说!”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阮答应有些惊愕地看着林贵人,但而后她也喃喃道:“对,去问皇上,咱们该亲自问皇上!”
两人踉跄着便朝着大帐疾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天真执拗的菇凉,问谁都不该问皇帝啊,选了个最完犊子的去问(._.)
第274章
御帐。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准备快些批完折子,而后去陪他家姑娘用膳。
此刻,李玉小心进来回禀:“皇上,林贵人和阮答应求见。”
听到是这二人,皇帝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微微点头。
皇帝了然,平淡道:“让她们进来吧。”
林贵人和阮答应很快便进了大帐。
看见皇帝,二人蹲身行礼:“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对这二人微红的眼眶恍若未见,神色淡漠道:“免礼。”
林贵人和阮答应却没有起身,反而双膝跪地:“皇上,嫔妾有事想求问皇上。”
见她们跪地,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淡声道:“何事?”
林贵人仰头看着皇帝:“皇上,嫔妾近日听宫中议论,嫔妾和阮答应乃是因与慧贤皇贵妃相似,所以才被皇上恩典选入宫中,皇上,不知这是宫中宫人胡言乱语,还是……事实如此?”林贵人渐渐红了眼眶,声音亦是有些颤抖。
阮答应亦是悄然攥拳,紧紧地盯着皇帝。
未得君王恩准,仰面视君,是为大不敬,可此刻她们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皇帝神色平静地看着二人:“慧贤皇贵妃柔嘉淑慎,地位尊荣,能与慧贤皇贵妃相较,是你们的荣幸。”
他的声音依然很是平淡,甚至是温和的,可这平淡话语之下的凉薄无情,却是让林贵人和阮答应不住地发冷。
皇帝端坐宝座之上,容颜俊美平静,周身却是威仪不减,春秋正盛的帝王,那份沉稳内敛的成熟,经年手握大权坐拥天下的从容威严,与他俊美绝伦的容姿相互辉映,风姿卓然,光辉万丈,甚至比他年轻时更加吸引人。
林贵人和阮答应仰头看着他,看着这样威严端方,风姿卓绝的他,恍惚间便回忆起初入宫时让她们沦陷的那一眼,她们从来都为这样渊渟岳峙,光辉万丈的皇上而心折。
可是这份从前在她们眼中耀眼无比的威严淡漠,此刻却如同一道利刃深深刺入她们的心中。
不怪宫中众人总是害怕这样疏冷威严的皇上,原来当这份淡漠凉薄面对的是自己时,她们也再生不出什么爱慕之心,一样觉得森然可怖。
林贵人身形一晃,竟是跌坐于地,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泪水滚滚落下:“荣幸?像慧贤皇贵妃竟是嫔妾的荣幸?!”
阮答应亦是跪在地上,酸楚而怨恨地看着皇帝,含泪哽咽道:“皇上,您可曾问过嫔妾们到底愿不愿意要这份荣幸!您究竟将嫔妾当做什么!”
皇帝微微凝眉:“是朕说错了,慧贤皇贵妃从来温婉柔善,你们这般悖逆,如何比得上慧贤皇贵妃。”
阮答应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滚落,心痛至极,但她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屈地冷笑道:“皇上喜欢温婉柔美的汉女,那皇贵妃娘娘呢,皇上如今这般宠爱皇贵妃娘娘,日后是不是也要选几个更年轻貌美又肖似皇贵妃娘娘的女子入宫?!”
皇帝的神色霎时寒凉下来,他冷声道:“放肆!慧贤皇贵妃如何能与皇贵妃相较,你们更是远远比不过皇贵妃的一星半点!”
哪怕知道慧贤皇贵妃比不过皇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阮答应却没有想到皇帝竟已偏心至此,慧贤皇贵妃也是曾经受他宠爱良多的嫔妃,如今在皇贵妃面前,却似乎是不值一提。
他竟是凉薄至此!
阮答应仰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还在不断落下,却竟是一时失了言语。
林贵人跪在地上,只觉一颗心冷得发疼,几乎要撕裂开来,她神色凄然而痛楚地看着皇帝:“嫔妾自知比不过慧贤皇贵妃,更比不过皇贵妃娘娘……可是嫔妾待皇上从来都是一片真心,这些年皇上对嫔妾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实意吗?”
皇帝神色淡漠,平静道:“没有,朕此生唯钟爱皇贵妃一人。”
钟爱,他说的甚至不是偏爱。
林贵人和阮答应震惊到了极点,皆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
他的神色分明是淡漠甚至疏冷的,可她们却还是从其中看出了他对皇贵妃深深的爱意和温柔。
他是多么的温柔啊,可这份温柔爱怜从来都只给了另一个女人,从来都不会为她们所有。
林贵人和阮答应也终于知道,慧贤皇贵妃的确远远比不过如今的皇贵妃,而她们便更不必提。
她们和慧贤皇贵妃大抵都是皇上眼中一件漂亮的花瓶装饰。
一个还算顺眼的花瓶碎了,而这个花瓶碎掉的时候,皇上尚且还没有腻味厌烦,所以心尚有不舍。皇上暂且还算喜欢这般纹样的花瓶,不想它完全消失在他的多宝阁上,便再摆上几个相似的花瓶代替原来花瓶的位置。
可皇贵妃却不同,皇贵妃大抵便是皇上手中的玉玺罢,皇上永远珍爱手中的玉玺,更永远不会有东西能替代他的玉玺。
他待皇贵妃钟爱纵宠,待她们却是一视同仁的凉薄无情。
林贵人伏跪在地上,神色凄然地笑起来:“是嫔妾错了,都是嫔妾错了,嫔妾竟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嫔妾真心待皇上,皇上对嫔妾总会一分的真心,竟都是嫔妾痴心妄想啊!”她眼尾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
阮答应此刻与林贵人感同身受,眼中的泪珠还在滚滚落下,但她却满是冰冷而酸恨地看着皇帝。
皇帝对她二人的凄然酸楚视若无睹,他声音寒凉道:“既然知道痴心妄想,日后便收回你们的心意。皇贵妃的话也同样是朕的意思,只要恪守宫规,安分守己,自可保一生平安,日后在皇贵妃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也该清楚。皇贵妃一向宽仁善良,但你们应该也知道朕的手段又是如何。”他的神色甚至冰冷下来。
从前婉嫔告诉她们在这宫里想要过得好些,便该收回对皇帝的真心,她们没有听从,一意孤行,今日便再由皇帝来亲口告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