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我们钟家苦啊,总不能去拼个鱼死网破。那王家去拼了,结果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
“我阿娘的意思,现在的退让不过是权宜之计,且先稳住陈九娘保全家人,待风头过后,再想法子往上捅。
“若朝廷清查下来,自然可讨公道,若他们不管地方上的琐事,那也只有吃哑巴亏。
“这毕竟是淮安王的地盘,他拥兵自重,钟家人轻言微,也拿他不得法。”
娄长云点头,“钟兄所言甚是。”
钟志金试探问:“你们娄家呢,什么个情况?”
娄长云苦笑道:“进退两难呐。”
事实证明从长远之计来看,钟老夫人的权宜之计是管用的,先保全实力,再图谋出路。
娄家一边维持跟王家的亲家关系,一边把手里的田地还给商户或亲戚们。
万一被衙门回收充公,那就得不偿失。
补税的商户们怨声载道,问起衙门为什么大兴村的村民们不用补税,陈皎出了新规。
农户不用补税,但超过三百亩的富农要补。
至于商户就别去讨便宜了,购置田产本就是有余钱的行径,用余钱避税,吃回去的统统吐出来。
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商户是最低贱的存在。连士绅们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们哪敢叫板?
一时间,县里全是补税的盛况,原本近两万亩没交税,一下子补回来了不少。
库房里的粮食布匹钱银一点点的增多,查抄郑县令家财添了一笔,薛良岳家财又是一大笔,娄家失财免灾,花钱买案底,再来一笔。
陆陆续续的钱银不断流到库房。
吴应中哪曾见过这等盛况,那些钱就跟流水一样往衙门里流,把魏县以前吞掉的全都吐了出来。
陈皎天天拿着算盘拨,跟个财迷似的,大家都有干劲儿。
官兵们只要听话都能捞补贴,不仅如此,外头的百姓对他们的口碑甚好,纷纷称赞他们为民除害,有的还会主动送些瓜果示好。
这种风评的反转令胡宴他们暗爽,毕竟谁不爱听夸赞奉承话呢?
往日老百姓见着官兵无不骂骂咧咧,现在情况则改观很多,说话客气敬重,甚至还有媒人要给王学华做媒呢,可把他高兴坏了。
在县里情形尽数在陈皎掌控中时,崔珏总算从法华寺那边归来,他也从寺里取得一笔钱财,并且还有薛良岳的头颅。
陈皎对上次胡宴他们砍杀山匪还心有余悸,不敢看那颗被石灰保存的脑袋。
崔珏清减许多,为着抓薛良岳可费了不少心思。但更紧要的还是王家送出去的信函,被他接到了。
他先把法华寺那边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方丈静虚被薛良岳借暗道杀害,后来还是执事明觉反水,同他理应外合猎杀薛良岳,削掉他一只手臂被逃脱,汪倪追踪了半月之久才把此人活捉。
之后又用他引诱残存的山匪,将其一网打尽,两地才算完全太平了。
他三言两语说得简单,但其中的辛劳自不消说,不但清减了,还被晒黑不少。
陈皎也提起城里的情况,崔珏并不关心收回来的那些税,他关心的是风声有没有外传。
陈皎把王家送往奉州的信函递给他看,他把王家送给自己的那封交换。
陈皎被气笑了,“那帮孙子当真贼心不死!”
崔珏严肃道:“如果我没猜错,想必州府郑家也会有求救信。”
陈皎愣了愣,“目前并未截到。”
崔珏:“我既然收到了信函,自然要走一趟王家。”
陈皎脑瓜子贼灵光,立马道:“当初我来魏县是郑章开的口,如今魏县被我搅得鸡犬不宁,王家联名上书都不管用,可见那郑章跟王家有大仇!”
崔珏:“……”
陈皎两眼放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郑章把我踢到这里来搞他们王家,他们却写信去求郑章,不是笑话吗?”
崔珏:“……”
刚从外头进来的吴应中忍不住接茬儿道:“忽悠,继续忽悠!”
陈皎板起脸道:“我在他们眼里就是瘟神,是郑章把我放过来的,我若没跟他串通一气,何故联名上书都不管用?
“那肯定是被郑章压下来了呀,其目的就是让我来大肆收刮王家家财的。”
吴应中被逗笑了,原本以为她颠倒黑白是非过过嘴瘾,哪曾想崔珏忽而道:“我去王家,就是要打算说这些话。”
吴应中:“???”
陈皎却笑了,笑眯了眼,开怀道:“崔郎君这样的狗东西,我陈九娘甚是喜欢!”
吴应中:“……”
崔珏:“……”
这算夸,还是损呢?
第40章 父女互扇耳光
陈皎的热情崔珏可吃不消,不过晚上吴应中带着他进衙门的库房看堆放的财物时,崔珏委实吃惊不已。
吴应中道:“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财,着实开了眼界。”
崔珏捡起一定银子掂了掂,“一个小小的魏县,竟查抄出如此多的财物,也算藏龙卧虎了。”
吴应中:“大部分是从薛家查来的,若把这些财物拿回去交差,淮安王想来能满意。”
崔珏点头,问道:“士绅那些是什么情形,且与我细说。”
吴应中当即把几家目前的情况和田地细说一番。
崔珏斟酌了许久,才沉吟道:“也可收手了,给他们留一点退路,倘若狗急跳墙,得不偿失。
“毕竟往后惠州境内的士绅都会打压,若是把他们逼到绝境,各地士绅定会联合起来反抗,到那时,恐难应对。 ”
吴应中赞许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让他们疼,但不至于伤到骨头。日后时时打压,防止他们冒头,杜绝煽动百姓,方能保地方上的安稳。”
二人都觉得适可而止方能稳住目前的局势,虽打压,但也没有做得太绝,省得淮安王那边不好交差。
第二天崔珏亲自走了一趟王家,是徐昭带兵陪同的。
王震秋得知他前来,如同见到救兵。
家仆把他们请进前厅,王震秋忙上前接迎,涎着脸道:“崔别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崔珏摆手道:“王五爷言重了,今日崔某前来,也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说罢看向周边的闲杂人等,王震秋忙把他请到偏厅那边。
待婢女上茶退下后,崔珏才正色道:“你们王家送来的信函,我收到了,故而处理完法华寺的案子,便立马赶了回来。”
王震秋忙道:“崔别驾有心了。”顿了顿,诉苦道,“这些日我们王家是度日如年呐,如今二哥与四哥不幸被杀,大哥也一病不起,王家只怕要完了。”
崔珏沉默了阵儿,问道:“你们可知当初陈九娘是怎么来魏县的吗?”
王震秋愣了愣,不解道:“崔别驾此话何解?”
崔珏意味深长道:“王五爷仔细想一想,士绅联名上书为何没有引起淮安王的重视。”
王震秋:“???”
崔珏捋了捋衣袖,问道:“当初那份联名上书是送到何人手上的?”
王震秋一头雾水道:“送到了郡府,赵太守那里。”
崔珏点头,“今日不妨与王五爷你交句实话,我崔某虽有别驾之职,却无实权。
“而郑家,是淮安王的妻家,且郑治中又是州府里的高官,许多事情,只要他不点头,事情就成不了,你明白吗?”
王震秋还是听不懂。
崔珏继续打哑谜,故意把他引歪,没头没脑道:“你们王家是不是得罪过郑治中?”
王震秋:“???”
崔珏鸡贼道:“或者是旁支曾与他们有过旧怨?”
王震秋彻底懵了。
崔珏露出同情的眼神,“魏县的士绅就你们王家被弄得鸡犬不宁,总是有因果的。”
王震秋急道:“崔别驾言重了,我们王家断断不会招惹郑治中……”
崔珏打断道:“我可没说这些话。”
王震秋赶忙闭嘴。
崔珏:“且好生悟一悟。”又道,“淮安王派我下来,如今魏县的山匪已剿,也该把陈九娘劝回去了。”
此话一出,王震秋精神一振,“天可怜见!崔别驾若能把她劝回去,于我们王家有再造之恩呐!”
崔珏斜睨他道:“那也得你们王家识趣。据我所知,杀王震林是因为郑县令一案。
“你也莫要同我叫苦,倘若陈九娘乱来,王家可以告到州府去论理,我替你们做主清查。
“现在衙门在回收挂名的田地,依我之见,王家还是识趣为好,省得继续吃亏,毕竟陈九娘在魏县就是姑奶奶,我们也得供着。”
王震秋连连点头,崔珏试探问:“州府郑治中那里你们可曾求过?”
王震秋尴尬了。
崔珏露出一副蠢货的表情,也不跟他多说,只道:
“我方才说的那些,你们仔细想想罢,若非要往刀尖上撞,崔某也无能为力。”顿了顿,强调道,“陈九娘是淮安王的亲闺女,郑治中是妻家,又是嫡系舅舅,孰轻孰重,你们心里头清楚。”
王震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连应是。
稍后崔珏离去,他忙差人送了一份礼,崔珏没接,瞧不上。
把祖宗送走后,王震秋始终想不明白他打的哑谜,当即便去了王震凤那里。
目前王震凤的病情稳定许多,能下床走动,也会说话,只是说得慢一些,快了会含糊不清。
王震秋过来见他的情绪平稳,这才说起崔珏。王震凤看着他道:“他说什么了?”
王震秋想了想,严肃道:“他问我陈九娘是怎么来的魏县。”
王震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