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昭阳心头狂跳,她是公主,她的荣宠来自于的父皇,没有父皇的疼爱,她什么也不是。
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没敢哭也没敢闹,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皇帝的眼神冰冷致极,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你去,让陆今宜写休书,朕为他做主。”
“虽然是公主,但朕也不会包庇自己女儿的。”
李得顺连忙应命。
很快,一纸签字画押了的休书送到了御书房,一起来的还有太医。太医奉命去看了陆今宜,过来回禀说,陆今宜高烧,精神不济,若是再晚些怕是神仙难救。
一想到陆今宜差点就死了,皇帝就气到不行。
他甩手把休书丢给了昭阳,冷声道:“夺昭阳公主封号,食邑,罚银三万两。你回公主府去吧。无诏不得进宫。”
休书飘到了昭阳的面前,上头的指印,鲜红的刺眼。
不能进宫?
不能进宫的公主,她还是公主吗,这满京城谁能瞧得上她?她必会轮为一个天大的笑话的。为了一个陆今宜,父皇连女儿都不认了?
昭阳俯伏在地,她真的怕了,哽咽道:“父皇,儿臣错了。”
“出去。”
“父皇……”
“出去!”
皇帝有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立刻有两个内侍过来,向昭阳做了一个请状。
昭阳见皇帝的脸色越加冷厉,终究还是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不许去后宫,皇后的名声都被你带累了。”
昭阳打了个激灵,这句话打断了她想去找皇后求情的念头。她低着头,赶忙往外走,一直到御书房的门在后头关上,昭阳一口气终于落下。
“什么叫作皇后的名声被本宫带累了?”
昭阳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的手臂,红肿的脸上泪痕还在,她恶狠狠地说道:“快说!就算本宫失了势,要想弄死你一个阉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公主。是……”小太监把安国公带着她的面首绕城的事说了一遍,“所以,御使弹劾。皇上气极了。”
昭阳刚回京城,还不知这些,听得整个人拔凉拔凉的。
安国公这老太婆,死到临头,竟然还要害她?
昭阳甩开了小太监,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宫。
她嫌气闷,没有坐马车,整个人阴沉沉地往前走,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再不似从前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大公主。
“昭阳姐姐。”
一个轻脆的嗓音在身后叫住了她,昭阳回首,就见季南珂快步向自己而来,季南珂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了,显然是在这儿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昭阳姐姐,您没事吧。”季南珂忧心忡忡道,“我听说安国公府在闹事,生怕您吃了亏。”
她都落魄成这样了,珂儿还惦记着她。昭阳心里感动得很,抱住了季南珂。
“还是珂儿你最好。”
“您无事就好。”
季南珂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脸颊,欲言又止道:“公主,我不该搬弄是非的,但您待我如亲姐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吃亏。”
昭阳搂着她的手一顿,急切道:“你快说。”
季南珂垂帘:“安国公中风卧床,是顾三爷在来回奔波。”
昭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冷下声,一字一顿道:“害本宫的是顾家?本宫与顾家无怨无仇……”
“昭阳姐姐,你女观时维护了我和姑母。”季南珂轻叹道,“你是因为我被迁怒了。”
“我想提醒你的,可是,镇国公府来了位新的表姑娘,她还是龚提督的未婚妻,府里上下都围着她转。我好不容易出来,结果您还是吃亏了。”
昭阳手脚发寒,怒火震动着胸腔。
“什么未婚妻,不过是龚海瞧上的新玩意儿罢了。”
她也听说过这回事。
“顾家强行把人留着,是想得罪了龚海不成……”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宫门打开了,一顶软轿被抬了出来,软轿上半靠半躺的分明就是陆今宜。
宫门前一辆停了很久的马车掀开了车帘,两个小厮打扮的从马车里下来,把陆今宜搀扶上了马车,从掀起的帘子后头,一张侧脸若隐若现,分明就是顾白白。
顾白白曾有玉面将军的美誉,一样是武将家出身,顾白白和没用的陆今宜完全不同。他清隽温和,回京献俘时,他坐在马上,战甲肃穆,英武有若战神。
她曾关注过他许久,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是顾家要害她!
马车没有在午门过多停留就走了。
顾白白把人送回了安国公府后,不但皇帝特意派了太医上门,顾白白也安排了大夫在府里守着。
一直待到他退了烧,顾白白方告辞。
陆今宜清醒后,从母亲安国公的口中听说了整个前因后果,心知这回是多亏了顾家在为他奔走,不然别说是休妻,怕是连他的性命都难保。
“你去把我书房里那个木匣拿过来,檀香木的那个。”
小厮惊住了。
那可是世子爷最珍爱之物,平日里连他自己赏玩都不舍得打开。
小厮唯唯应诺,赶紧去拿了。
木匣很长,足有三尺。
陆今宜珍惜非常的抱在怀里同睡,第二天一早就带上这木匣亲自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今儿还是小外甥煦哥儿的洗三宴,他特意到的早一些,免得耽误了顾家待客。
他一来。
顾白白带着顾知灼兄妹俩一同招呼,把他领到了自己在外院的住所。
顾知灼打量着他的眉眼,面色苍白,气虚体弱,他抱着一个长的木匣,露在外头的双手有好些薄茧,手臂很瘦但有力。三婶母总说,她的兄长不似父也不似母,更似老国公,生得有些平平。
坐下后,陆今宜慢吞吞地道:“我和阿白的关系,言谢就太生疏了。”
金银,顾家也不缺。
“这是我花了十年的功夫完成的,应该会对顾家有用。”
第82章
陆今宜亲手打开了木匣, 躺在里头是一个相当厚的卷轴。
顾知灼眉眼微动。
再看陆今宜,他手上的薄茧全都在指腹两侧,时时用笔才会产生的。
三叔父说过, 陆家舅父擅作画。
这是画?
“阿白,你打开看看。 ”
顾知灼和顾以灿交换了一个目光, 两人同时上前, 把卷轴从木匣里拿了出来,卷轴很重,他们俩一人拉着一头,顾以灿一步步地慢慢后退,带着卷轴缓缓展开。
“这是……”
卷轴展开后,长度足有这个厅堂这么长, 兄妹俩一人一边,站在了厅堂的两侧。
这是舆图。
顾知灼目露惊叹,舆图太宝贵了,越是精妙的舆图就越是难得, 而这张舆图, 乍一眼看去,上面山山水水要明显比顾白白书房里挂着的那一幅精细许多。
有山有水,有城镇, 有村落,旁边全都标注了名字。不似寻常的舆图,仅仅只画了寥寥几笔, 这上头连每个村镇的大致形状和周围的溪流小路, 全都画上了。
顾白白看得惊叹不已,不禁赞道:“兄长真是一双巧手。”
陆今宜腼腆地笑了笑。
他不擅与人交往,情志全都寄于画中。
他十三岁起, 就带着几个老仆,出京游历,先是跟着一些游志走,后又一笔笔地补充着游志。
每到一个地方,他会把走过山川河流全都画下来,留作纪念。
后来婚事不顺,他年岁渐长后,也不能随意出京了,就开始只在京郊走走,最多也就去过翼州。他走过翼州的每一个村落,每一座山,每一条河,让老仆们帮着丈量,足足十年,完成了这副翼州舆图。
顾知灼的心里痒痒的,叫了个小厮过来,拉住她那头的卷轴,自己颠颠地跑到前头去看。
她从左看到了右,又从右往回看,啧啧称奇。
“陆舅父,这里是京城吗。”
顾知灼会看舆图,一下子就找到了京城的所在。
“是的。”
“这条小道……”顾知灼凑近了看,她不敢用手碰,只向顾以灿招了招手,问道,“哥,你过来。你见过这小道没?”
顾以灿从前惯爱带着一伙纨绔们在京郊跑马,去过的地方比她多多了。
顾以灿也把卷轴给了小厮,跑到她跟前,两个人头碰头一起看。
顾以灿用手摸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没。”
陆今宜在一旁说道,“从京城出去以北,有一个专门卖凉茶的小摊,这个小摊已经有十五年了,从这个小摊后头走,是一条河,河畔荆棘丛生,穿过荆棘丛,就会有一条小道。”
河和荆棘也全都画在了舆图。
而陆今宜甚至连看都不用看,就能娓娓道来。
他的语速缓慢,指着舆图慢悠悠地说道。
“这条小道我走过,可以直通翼州的大凉山。”
陆今宜又点了点大凉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