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龚海看了谢璟一眼,皇帝让自己把谢璟带在身边见见世面,这话几乎就是在明示,谢璟是皇帝所瞩意的储君。
既如此,不止是见见世面,龚海还打算送他一个功劳。
“殿下。”
龚海不紧不慢地说道:“您也听到了,顾以灿将在黎明时,抢夺这批会送到五军营的粮饷,统共一万石。为保这批粮饷,臣会派兵接应,或者说是伏击。殿下不如跟去瞧瞧。”
“伏击?”
谢璟脱口而出的重复一遍。
他的心砰砰乱跳,所以,龚海早就知道顾以灿的计划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抢夺粮草可以以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处之。
龚海是想报今日之仇?不对不对,这个计划肯定不会是现在临时决定的,龚海其实一直是在故意激怒顾知灼兄妹。
龚海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回想方才的种种,谢璟打了个激灵。
难怪!顾以灿太冲动了。
“殿下?”
“好。”谢璟平复心绪,点头应下,“我去。”
“请殿下与臣一同去点兵。”
龚海领着他往军营里头走去,口中继续跟副将说道:“黎清还说了什么?”
“黎清说,需要注意一下顾大姑娘。”副将回道,“顾大姑娘只到了军营一次,就得到了千机营上下的认可,与顾世子相比也毫不逊色。”
“一个女人,光是仗着姿色也能让这群旱久了的兵趋之若鹜。”龚海丝毫没有理会。女人再厉害,也配待在内宅。
谢璟欲言又止,耳畔的阵阵鸟鸣让他的心里更乱了。
“但万不得已的紧急变故,在行动前都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您放心,黎清在千机营这么久,从未出过差错。”
谢璟抬眼看向天空,无论是五军营,还是千机营,都位于山中腹地,山林最多的就是鸟了,所以,哪怕是飞鸽传书,只要小心点,也不会惹人注意。
也就是说,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他心知,龚海是想送一个战功给自己,他应该兴奋激动的,但心里又始终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的确。
山林多飞鸟,一只信鸽隐匿其中并不显眼。
可是,倘若蓝天白云没有任何飞鸟,那么一只灰色的信鸽出现在军营上空,就招眼得多了。
一支羽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出,信鸽翅膀中箭,颤颤巍巍地摔到了地上。
齐拂挽弓,捧起信鸽,从信筒中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绢纸。
在看到这张绢纸的时候,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满是薄茧手指死死地捏住了信筒。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信筒和鸽子走进了营帐。
“大姑娘。”
坐在主位上的赫然是顾知灼。
她用手托着下巴,斜睨着下头的黎清:“没有家族,没有背景,武举入仕后就进了千机营,至今也有八年了吧?龚海这一步棋下的也够深的。”
两个士兵按住了黎清的肩膀,让他跪在了下头。
齐拂走过去的时候,不由看了黎清一眼,愤怒和失望在心底交织。
他和黎清同袍多年,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黎清是埋在千机营中的眼线。
他收到密令,让他盯着黎清的时候心里是不信的,以为只是个误会,直到亲眼看到他悄悄放出了一只信鸽。
顾知灼接过绢纸,绢纸上还封着火漆,拆开后,里头只有两个字:有变。
“哎呀,辛苦你,这么紧急还不忘提醒你的主子。真是让人感动。”
黎清惶惶不安地半抬起头,他想为自己解释几句,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早已奉命点齐人马,只待天黑就会出营,一切都相当顺利。
谁知,世子没来,来的竟然是顾知灼。他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妙,果然,没多久他被人按住手脚,堵上嘴,拖到了营帐中。极度的不安让他心绪大乱。
难道劫粮是假,把他引出来才是真?
只是为了他泄露马脚,就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他想不通。
顾知灼起身,对站在一旁的江自舟道 :“你留着看家。”
“是!”
“齐拂,跟我走。”
啊?
齐拂呆了呆。
黎清都已经把他们要劫粮的事拿去邀功了,现在肯定会有重重埋伏等着他们。
还要去哪儿?
顾知灼一身红色骑装,乌亮的长发高高束起,她手持长弓,步履沉稳而又自信。
“点兵。”
她笑得璀璨:“我们去干票大的!”
第96章
卦象大吉!
待到天黑, 顾知灼带了五百人马,外加齐拂,分成几批悄无声息地出了营, 会和后又穿过荆棘和小道,来到了顾知灼和顾以灿曾经到过的那个山洞。
这是齐拂第一次走这条路, 他们在京畿这么久, 曾经还奉命把京畿角角落落都勘查过几遍,也完全没有发现这条小道。
顾知灼看向翼州大凉山的方向,派出斥候,接下来就是埋伏和静等了。
来的路上,顾知灼已经把此行的目的一一都说了。
一千万支箭枝,光是听听, 就足以让齐拂心口发烫,直咽口水,恨不能躺在箭矢堆里打滚。
这还真是票大的啊!
要是成了,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该有多幸福。
不对, 肯定能成!
士兵依命四散开来, 顾知灼带着齐拂和近一百人站在高地,月朗星疏,居高临下时可以将山林中的动向尽览眼底。
齐拂用旗语示意着埋伏的方位。
一切在静悄悄地进行着。
等到埋伏妥当, 派出去的第一波斥候也回来了,禀道:“大姑娘,人正在十里开外, 以对方的行军速度, 大概还需要半个时辰,会经过前面官道。”
“再去探。”
“是!”
齐拂眼冒金光地盯着官道,嘿嘿嘿, 他的小箭箭!
顾知灼:?
“你口水流下来了。”
齐拂满不在意地抬袖一抹嘴,嘿嘿嘿 。
顾知灼:“……”大半夜的,有点可怕,怎么办。
斥候不住地来回禀。
从距离十里,到距离三里,没多久,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滚滚的声响,约莫两三千人的队伍送护着辎重车缓缓而来。
辎重车前后足有百多辆,每辆车都装得极重,车轮在滚动时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痕,车辕被压得略微有些弯。
穿着禁军服制的士兵们护送在两边,慢慢地行驰在官道上。
夜更深了。
再往前不远就是京畿。
护送这批箭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五军营校尉庞义。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从丰阳到这里,他们至少遭遇了两波流匪,后来辎重车也坏了,耽搁了几天工夫,只能日夜兼行地赶路。如今总算是快熬过来了,等交了差事,他就去花楼里松快松快。
“小子们,动作快点。”
“校尉,这批箭矢真的不分给千机营?”
“龚提督是这么说的。”庞义长了把络腮胡子,满不在意道,“也是顾家不知分寸,明知功高震主非常人所能容,就该早早交上虎符。”
“顾家把持着北疆不放,还非要在京畿卧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顾以灿聪明的话,该看懂上头的意思了。知难而退才是正理。要么散营,要么主动地把千机营合并到禁军,否则看他能撑多久。一个连箭矢都没有的军队,连流寇都不如。”
庞义回首看了一眼辎重车,斥候刚刚回来禀过前头一切无恙,这趟差事总算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庞义冷哼道:“顾以灿仗着自己出身高,不识时务。他要不是镇国公世子,早被人打死了。”语气中的恨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把总没有应声,先前顾以灿领了剿匪差事的时候,庞义奉命扮作流匪去偷袭。当时顾以灿的身边都是五军营的人,这场偷袭简直十拿九稳,庞义甚至还立下了军令状,结果不但失败,还被顾以灿一箭射中胸口,险些没命。
这趟护送辎重的差事对他来说,是将功赎罪。
“是。”把总应声,顺着他的话说道,“若没有镇国公府在后头撑着,顾世子这股子狂傲,根本出不了头,哪比得上您,武举出身,实打实的靠军功。”
那当然!
“区区竖子……”
他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瞳孔骤然倒映出了一抹橘红色,在昏暗的山林中跃动着耀眼的光华。
等等。这是……
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