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沈猫跃跃欲试地怂恿着,娇滴滴的轻唤。
顾知灼打了一个激灵。
她闭了闭眼,不过区区数息,待再次睁开时,双目如潭,明亮清澄。
她四指并拢,平举向上,指着长风。
顾知灼弯唇一笑,眼底在一片冰冷:“长风道长,我掐指一算,身陨道消的那个人。”
她以手作刃,对着长风一挥而下。
“会是你。”
长风瞳孔一缩,他的五感极为敏锐,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寒芒。
风吹起了拂尘的根根银丝,长风不悦道:“贫道好言相劝……”
“滚!”
长风气笑了,他自幼入道门,未见过如此嚣张不讲理之人。
逆天改命,当以一城之血为引,方能躲过因果。这小丫头想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下了天厌,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自己一得道之人,不和她一般计较。
“咪呜。”
狸花猫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撒娇地对着顾知灼的手又蹭又咬。
“坏猫。”顾知灼点了点它湿漉漉的小鼻子,“不许怂恿,你听到没。”顾知灼莞尔一笑,收敛起了周身的的戾气。
“咪~”
狸花猫失望地耷拉着小耳朵,又装作一派若无其事,在马鞍的皮革上头蹭蹭蹭磨了好几下爪子,宣泄不满。
玉狮子扭头,冲它打了个响鼻。
“坏猫。”
顾知灼摸摸它的小脑袋,问道:“你家主人呢?”
“你整天出来瞎跑,是想把你主人给扔了?要不要来我家,我养你。”
“喵?”
狸花猫闻言停了下来,它的尖尖指甲上还勾着一丝丝的皮革。
它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犹豫。
一个极其不悦的声音蓦地响起:“沈猫,回来。”
“咪。”
猫抖了抖耳朵,刚要往下跳,顾知灼一把抄起了它的小肚子,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朝着斜对面的华贵马车走过去。
马车的前后各挂着四盏琉璃灯,锦衣卫侍立在侧,盛江坐在车橼上,面无表地看着她。
“督主。”
顾知灼走向马车,把狸花猫从车窗递了进去。
沈旭没接,由着猫自个儿从她的手上跃下,在车厢的凉席上滚来滚去,滚到沈旭脚边的时候,沈旭不耐烦的踹了一下,它又滚到了另一边。
猫高兴得喵喵叫,又滚过去催他再踹。
“你要养?”沈旭明显是听到了她刚刚的话,斜眼看她,嫌弃道,“要就带走。”
“您说真的?”
沈旭提着猫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丢给顾知灼:“烦死了。”
一声冷哼后,他对着盛江道:“走。”
盛江迟疑了一下,暗中向着车夫摇了摇手,马车一动不动。
沈猫毫不犹豫地从顾知灼地手上跳了下来,扑进了沈旭的怀里,冲着他粘糊糊的喵喵叫。一会儿用脑袋蹭,一会儿又翘起尾巴蹭。
盛江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还好还好。
上回顾大姑娘猫带走了几天,他们的日子特别不好过,连呼吸都会挨骂,走路都不敢先迈左脚。
要是顾大姑娘再一时兴起,他们铁定又得完了。
顾知灼双臂靠在车窗上,笑吟吟地问道:“督主,能讨杯酒吗?”
“你属狗的?”这都闻得到。
顾知灼:?
沈旭从茶几的下层拿出了一个鎏金镶宝的酒壶,把酒壶塞给她,又丢了个干净的杯子。
顾知灼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浓烈的酒香扑鼻,饮到口中时,却丝毫没有火辣辣的感觉,反而意外的爽口,带着淡淡的酒香和果香。
好喝。
她又斟了一杯,同样一口喝完。
这酒入口香甜,但回味有些烈,喝下去不久,顾知灼就有些晕晕乎乎。
她拿出了薄荷香包放在鼻下嗅了嗅,顿时神清气爽。
等到沈旭再抬头去看她的时候,一壶酒已经全部喝完了,她乐呵呵地问道:“这酒不错,哪儿买的?”
沈旭提了提酒壶,果然空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琉璃灯的光晕映照在他眼角的朱砂痣上,越加娇艳欲滴。
“你属鬼的?”
“什么?”一会儿狗,一会儿鬼,“我属虎。”
“酒鬼。”
顾知灼轻笑出声,她把酒杯也还给了她:“谢了。”
喝了酒,总算是舒坦些,胸口没那么窒闷。
“我给您算一卦吧?”顾知灼从袖中拿出了罗盘,“多谢您的酒。”
“不用。”沈旭淡声,嗓音阴柔,“我不信命。”
他手上还拿着酒壶,刚想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想起来酒都被喝光了。沈旭完美无暇脸上满是烦躁,随手把酒壶丢了回去。
顾知灼用帕子擦拭罗盘,听他突然来了一句:“有仇?”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他问的是长风,坦然地说道:“有。这道士可坏了。”
一壶酒下肚,再说到长风的时候,顾知灼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回眸看了一眼,城墙上空空如也。
沈旭手指叩了叩车厢,催促了一句:“继续说。”
“说什么?”
说仇,还是……
据她的了解,沈旭这人最不耐烦多管闲事。
她心念一动,问道:“督主,您认得他?”
“眼熟。”沈旭停顿了一下,略有迟疑道,“似乎在哪儿见过。”
“督主去过西疆吗?”
沈旭摇头。
从雍州逃出来后,他来了京城。再后来,无诏不可离京,此生他从未去过别的地方。
但是,那个道士确实让他有些眼熟,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眼熟。
沈旭周身散发着不爽,盛江冷不丁瞥到一眼,打了一个冷颤。有的时候,他对顾大姑娘真可谓是由哀的敬佩,跟主子能有这么多话可说,竟然没被吓跑。
顾知灼十指交握,靠在车窗边,把自己知道的和他说了:“他是西疆上虚观的,道号长风。我对他了解不太多,只知他极为擅长一种叫祝音咒的咒术,皇上这回就是吃了祝音咒的亏。对了,他应该是晋王请来京城的。”
沈旭颔首。晋王先前提过,请了一位道士过来。
“去查。”
沈旭随口一句,盛江欠身应诺。
“我也要。”顾知灼指了指自己,笑道,“盛大人,您查完后,也给我一份。”
还真不见外。盛江瞪着他,敢这么理所当然朝锦衣卫讨东西的,除了她,满京城也没别人了。见沈旭没有出声,盛江闷闷地应了一句:“是。”
“督主,您真的不要算上一卦吗?”顾知灼摇了摇手中的罗盘,笑道,“很灵的。”
“你可以走了。”
“喵呜。”
沈猫对罗盘相当的熟悉,顾知灼一拿出来,它就趴在车窗上看,小爪子在罗盘上一拍一拍,见上头的磁针不会动,它翘了翘胡须,发出了一声略为疑惑的:“咪?”
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耳朵,耳尖尖的绒毛轻颤。
“那就算吧。”沈旭突然改了口。
顾知灼兴致勃勃道:“您想算什么?”
沈猫:“喵?”仿佛在与她一搭一唱。
“随便。”
刚说完,沈旭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如水光潋滟,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沈旭:“寻人。”
“生辰八字。”
沈旭沉默了很久,似是有些后悔,他揉了揉猫的耳朵尖,报出了一个生辰。
“她已经死了。”沈旭微弯的唇角压了下来,流露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郁,“我想知道,她的尸身在哪儿。”
顾知灼收敛起笑,认真地拨弄罗盘。
猫扒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磁针转动,时不时地伸出爪子,想把磁针抓出来。
它开心地回头,冲着沈旭喵喵叫唤。
沈旭难得摸摸它的猫头,沈猫叫得更嗲了,喉咙里呜呜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