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凉国子以母贵。”
“母亲是贱籍,子女同样是贱籍,哪怕你是凉王的女儿也一样。”
顾知灼盯着她渐渐压下的唇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打小就要学舞,学着讨好男人,取悦男人,学着在你这群兄弟姐妹们夹缝中求存。”
“你母亲死后,你名义上养在了王后膝下,实则,王后不过是在为多棱养一个联姻工具。”
“不是大启,就是别的部落。”
珈叶撩起长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顾大姑娘说对了。你现在放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我打听过,一般这样的情况,谢璟最多也就是圈禁或流放。”
“我若是回了凉国,下一个还不知道会被送给谁呢,谢璟好歹长得不错也不爱打人还好糊弄,总好过去陪草原上那些肮脏油腻的老头。”
顾知灼伸出手指,轻轻摇了摇:“你兄弟让你去联姻,就把你兄弟踩下去。凉王让你去联姻,就把凉王踩下去。踩不下去,那就取而代之。”
说罢,顾知灼面向她,微微一笑。
这双凤眼看穿了她深埋在心中的一丝野心和不甘,说中了她的每一个念头,点起了她心里那股被强行按下去的火苗。
“余部首领娜古雅尔,曾经不过只是牧羊女。而你,是凉王的女儿,怕什么?”
“顾大姑娘真是好口才。但是,在凉国,女子没有继承权。我阿娘是舞姬,也没有母族可以依靠。”
“你有。”
“王后只有多棱一子,和你这一个养女。”
大红灯笼的光晕笼罩在顾知灼的身上,衬得她眉眼越加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又含着刀光剑影:“若是她唯一的儿子死了呢?”
珈叶脚步一顿。
顾知灼:”若是她儿子死在了她丈夫的手里呢?”
“她会如何?”
珈叶呆立在原地,许久未动。她的嘴角缓缓扬起,又慢慢放下,眼中是难以压抑住的野心。过了一会儿,她咽了咽口水,说道:“若是被发现,我难逃一死。”
顾知灼已经走到了马车边,她搭上顾以灿伸出来的手掌,微微一笑:“当然。”
“五马分尸怕也是轻的。
“不过。”顾知灼话锋一转,笑道,“以一介女子之身,想到坐上那个位置,若是连以死相搏的勇气都没有,就算大启硬是扶了你上去,你也坐不稳。与其劳心劳力白费工夫,我大可以换一个人扶。”
“珈叶公主,你不是我唯一的选择,也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珈叶:“……”她的念头被一眼看穿。
顾知灼踩上马车,这回她学乖了,顺手提了一下裙袂。
“珈叶公主可以暂回瑞王府休息。你是和亲公主,不管谢璟定了什么罪,只要你在大启没有作奸犯科,我可保你安稳一生。你若是想回凉国,明日午时来镇国公府,过时不候。”
“走啦。”
顾知灼坐好,放下了车帘,马车骨碌碌的开走了。
珈叶站在原地,眸光闪烁,野心如火一样闪动在瞳孔中。
顾以灿大大咧咧地和她坐在一块,随口问道:“妹妹,你要扶这公主为凉王?”
“这位公主。”顾知灼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有野心,但勇气不足。有谋略,但行动不够。她要上位需背靠大启。她没有母家相扶,要坐稳那把椅子依然得靠大启。扶她上位,至少能换来边境十年太平。”
十年足够西疆休养生息了。
“她若是怕了,也无妨。反正多棱一死,挑拨王后和凉王,也能让凉国内乱。”
顾以灿:“我和你一起……”
“不要你去,灿灿,你等我把多棱脖子上那串狼牙项链带回来。”
“哎,妹妹太能干,哥哥压力好大。”
顾以灿装模作样往她肩上一趴。
“走啦,祖母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马车拐了个道,先去了一趟王家,又回了府。
席宴已散,来观礼的宾客们也都回去了,师父也去了国师府暂住。
顾知灼饿极,懒得再让人重新摆膳,和顾以灿一人要了一碗鸡汤面。
小厨房的炉子上时时煨着鸡汤,下碗面最快了。
太夫人拉过顾以灿来回看了看,确认他也好好的,一块皮都没掉,终于放心了。
“丹灵说回王家去住,说淑妃出宫了?”
“姨母不是淑妃了。”
顾知灼端着鸡汤面,一口气吃了好几口,说道:“皇帝被废,我打算给姨母弄个义绝,大归回来。”
太夫人惊道:“什么?!”
“你、你们俩……”太夫人颤抖着手,指向兄妹俩,“今儿你们俩就在忙这个?”
她左右看了看,低哑着声音悄悄道:“你们是谋反去了?”
“成了没?”
生怕他们压力太大,太夫人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不成也没事,能回来就好。”
“等下次准备好了再来也一样。 ”
看她这样子,似乎谋不谋反不重要,兄妹俩全须全尾回来就够了。
噗哧。顾知灼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第214章
太夫人胆子小, 怕吓着她,先前顾知灼并没有和她透露太多。
现在尘埃落定,该说的也都能说了。
顾知灼索性让人把三叔父他们也一同叫来。
等人到了后, 他们俩的鸡汤面也吃完了。
两人一人一句,把京城和太庙两边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听得几个孩子目瞪口呆, 惊叫连连。
“大姐姐,皇帝谋反会定什么罪。”
顾以炔:“诛九族!”
太夫人和顾知南同时看过来:“真的吗?”
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紧张,顾知灼拍了一下顾以炔的额头:“尽瞎说。”
“先太子可惜了。”顾白白摇头轻叹。
他足不出户,对京城的动向也了如指掌,只不过亲口听顾以灿一字一句复述了遗诏,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感慨。
“先太子是太祖皇帝和先帝一同教养出来的, 若非谢嵘的贪念,他必然会是一位明君。”
先帝身体康健,寿数至少还应该有十年。
从先帝,到太子, 再到太孙。
三代贤明君王, 大启盛世可见。
而不是现在这样,天下渐生乱象,烽烟四起, 短短六年多,就毁了曾经的盛世蓝图。
“可惜了。”
顾知灼信心满满:“有公子在。盛世一样会有的!”
顾白白眉头微蹙,刚要启唇, 让太夫人给打断了:“也就是说, 忱儿要登基了?”她发现了重点。
顾知灼回头应了一声:“还要等师兄占出吉日,估摸着,差不多也就是谢嵘定罪后吧。”
“那你们的婚事……”太夫人小心地问了一句, “还作数吗?”
“作数呀。祖母您把嫁妆也都备好了,不作数会浪费的。”
顾知灼玩笑道:“对了,祖母,您要不要把您那个钱庄也一块儿陪嫁给我。”
“您想想,国库空虚,我有了钱庄,以后公子就得找我借银子,我多有底气。您说是不是?”
太夫人瞪她:“不给。”
顾知灼乐得直笑。
晴眉掀开帘子走进来,俯身在顾知灼耳畔道:“珈叶公主来了。”
顾知灼道:“明日午时,过早不见,过时不候。”
“是。”
“怎么了?”顾太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祖母,我明日要出趟门,给您带西疆的花头巾回来。”
“我这把年纪了,戴什么花头巾,瞎胡闹。等等,你要去西疆。”太夫人警惕地问道,“你去西疆做什么?”
顾知灼嘻嘻一笑:“去玩把猫捉老鼠。”不等她追问,自然而然地话锋一转,对妹妹们道,“也给你们带花头巾。西疆婶子们扎染的花头巾可好看了。”
“好呀好呀,我们戴着去庄子上玩。”
“我我。 ”顾以炔指着自己,“我和大哥哥的呢?”
西疆的花头巾好看,花布扎的马鞭也好看。
顾以灿先一步道:“我们也要花头巾。”他哄他道,“让你大姐姐给你买块橘色的,再配上你上回新做的橘色腰封,肯定好看。”
见儿子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二夫人徐氏抚了抚额。
荣和堂的灯笼烛光摇曳。
夜更深了。
万里无云的的天空,繁星点点,把夜空也染的像黎明一样。
在最初的激昂和亢奋后,京城无数府邸灯亮了一夜,纷纷叫来了幕僚商量。
从天黑,到天明,直到烈日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