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降噪丸子头
说到这个,施令窈不明白:“苑芳,阿耶阿娘,还有阿弟,为什么要离开汴京?”
在她眼中,汴京安仁坊的施府,就是他们的家。
还有,姐夫远调去了漳州的事,若是放在前几日,施令窈或多或少还是会怀疑是不是谢纵微心狠手辣铲除异己。
但,从好友口中得知了殉情那件事之后,施令窈对谢纵微的态度就难免别扭了起来。
……她为从前暗暗把谢纵微想得很坏而感到愧疚。
听她问起施父施母离开汴京的事,苑芳有些犹豫,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她。
施母出身书香门第,雍容典雅,气度远华,对三个儿女都是一样的疼爱。
但这样体面的人,因为小女儿的死,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身体也急速溃败下去,短短几日,就瘦成了一把骨头。
苑芳还记得,在为施令窈出殡的那一日,施母拖着病体,死死抱住只装着女儿衣衫的空棺,情绪激动,不许他们带她走。
两鬓霜白,沉默威严的施父握着妻子不停颤抖的手,没有说话。
苑芳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看得分明,那口棺材旁,积了一地的泪。
“苑芳?”
施令窈有些迟疑地唤她。
苑芳连忙收拾好心情,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她,只能佯装轻松道:“娘子也知道,老爷与夫人从前便喜爱山水自然,江州风景好,人待在那儿,心情也能好些。”
她说得委婉,施令窈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攥紧了手,恨不得下一瞬就飞到耶娘身边。
阴差阳错……不,不是阴差阳错。
施令窈想起谢纵微昨天说的话,那是人祸。
可是,是谁要害她?
她想不明白。
她又想起昨天的谢纵微。
打扮得很夺目,想讨她欢心,却被她狠狠泼了一身冷水的谢纵微。
都肯装扮成花孔雀了,再多张嘴告诉她实情很难吗?
施令窈有些忿忿,但更多的,是莫名的烦躁。
她想起谢纵微那句‘没心没肺’。
他好像没说错。
他昨天沉默着,听她要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一边骂着她是没心没肺的小骗子,一边又在骂曾经那个傻到要随她跳崖的自己?
施令窈趴在小几上,心烦意乱地垂下眼。
她好像揭开了笼罩在一座庞大冰山之上的幕布一角。
只是一个角落而已,就已经有铺天盖地的蝴蝶飞出,将她淹没,在她周身扑簌簌飞个不停。
冰山与蝴蝶。
很不搭调的两个事物。但它们就是那么奇异地、刚好地发生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谢纵微。
施令窈无声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
另一厢,谢纵微出了紫宸殿。
他让山矾去处理那些流言,百姓们识趣,私下嘀咕几句便罢,但他的同僚们,可不会这么知道好歹。
就比如迎面向他走来的尚书左仆射安衡。
安衡时年四十,发福的迹象却远超同龄人,将身上的绯色襕衫撑出了一个奇怪的轮廓弧度,他笑呵呵地举起手拍了拍谢纵微的肩:“人不风流枉中年啊,没想到谢大人素来稳重,也有为女人昏了头的时候。是否好事将近?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张请柬,我必定亲自上门道贺。”
他想起因为妻子替谢纵微牵线做媒,却被连累挨揍的儿子,面色并不好。
同时心底又忍不住感到嘲讽。
他就说么,这世上哪儿来的洁身自好的男人,装了十年,如今还不是露馅儿了?
谢纵微脸上神情淡淡,却问:“安大人近来可是胃火旺盛,易感口干舌燥?”
安衡一怔:“你怎么知道?”
谢纵微面无表情:“因为,你口中异味颇重。”
说完,他对着脸迅速涨红的安衡礼貌地微微颔首,径直往内阁走去。
徒留安衡在原地恼怒,他不就是还记恨着谢纵微的小儿子打了他儿子的事,过来挤兑了他几句吗?至于说他嘴臭?
昨日还在街上和美人你侬我侬呢,今日就把邪火往他身上发?!
安衡拂袖而去。
谢纵微生性冷淡,兼之他政事上作风颇为强势,许多官员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少有直视他的时候。
所以他眼底异于平时的红血丝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看见、发现。
谢纵微回到自己的桌案前,看着高高堆起的奏疏,心平气和地开始处理堆积的公务。
但是很难,心平气和。
他的神魂、思绪,总会被一道带着玉麝香气的身影勾去、沉迷。
谢纵微想起昨夜那碗甜汤。
到了后半夜,那碗甜汤已经冷透了,沉出发腻的甜,但他还是一口一口,把它们吞吃入腹。
她在厨艺上的确没什么天赋,但这碗甜汤,意外地好吃。
或许是因为她是想要做给两个孩子吃的,格外用心。
他也算沾了光。
握住紫玉笔杆的手紧了紧,谢纵微平静地注视着手背上迸出的青筋。
很丑。
他应该再耐心些。
但,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谢纵微出了会儿神,又继续伏案工作。
只是他也没想到,和妻子见面的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
施令窈匆匆赶到太学时,门口扫地的老大爷还记得她,一见她就乐了:“妮儿,还没放弃啊?”
一个好好儿的姑娘,怎么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似地要去给人当后娘?
事情太紧急,施令窈只能对老大爷点了点头,脚步匆匆地进了太学。
老大爷一愣:“欸,妮儿,可不能乱闯!”
但施令窈走得太快,转瞬间就没了影。
太学来人说,谢均霆打了人,又翻墙逃了出去,连谢均晏都跟着不见了,他们没办法,只能按着册子上登记的信息,请她过来太学一趟。
小童说得很着急,因为他还要去册子上登记的另一处地方找人。
施令窈头痛,苑芳知道谢均霆的性子,有心想劝一劝她,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能陪着她一块儿去了太学。
这会儿施令窈急匆匆地进了太学,苑芳对着老大爷颔首,礼貌解释了一通缘由,也跟着进去了。
徒留老大爷在原地恍惚。
原来那小妮儿成功了?还以人家后娘的身份处理事儿来了?
施令窈有些紧张。
她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进入太学,更是第一次看见太学里的先生态度这么激动,她甚至看到因为过于激动,对方嘴里喷出的口水落在青石地砖上。
她依循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这个小动作是否激怒了正在气头上的柳先生,他用一种格外鄙弃而厌恶的口吻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和谢均霆是什么关系,但他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上次他就一拳打得尚书左仆射家的公子鼻血哗哗淌,这次更过分,打得人牙都落了一颗!”
柳先生寒门苦读,凭着科举翻身,在太学教书育人,因此,他格外看不惯谢均霆这等出身高门,却习性顽劣之人。
看着施令窈年轻,他理所当然般,将训斥的姿态也用在了她身上。
施令窈的脸窘迫得发红,她试图解释:“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均霆不是……”
没等她的话说完,柳先生的语气更加严厉,言辞犀利到人不忍细听,喷出来的口水沫子也飞得猛烈了许多。
施令窈默默又后退一步。
却撞到了一个人。
她愕然抬起头,在一阵青竹香气中,看见男人线条清绝的侧脸。
谢纵微伸出手,将她护到身后。
“别担心,让我来。”
第25章
是谢纵微。
施令窈愣了愣, 身体却下意识地顺着他臂弯的弧度,退到了他身后。
绣着洁白水仙的裙袂有些羞涩地,悄悄勾了勾那抹青。
柳先生见来人神姿高彻, 仪望俱华, 穿着绣有九章纹的青衣纁裳——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柳先生愣了愣,却没有怕,而是有一股隐秘的兴奋从他身体深处涌上。
谢纵微,本朝连中三元, 天纵奇才的人物。
偏偏是他的儿子打了人,犯了事,若是其他人, 早就看在谢均霆那位首辅爹的面子上,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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