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降噪丸子头
直到隋蓬仙坐到马车上,才反应过来。
“老东西,他就是故意让我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也要分神想着他!”
马车里摆了冰鉴,施令窈慢悠悠地晃着团扇,便有夹杂着香气的凉风袭来,她朝着隋蓬仙的方向扇了扇,见她被凉意激得皱了皱脸,哼了哼:“知道你们久别重逢爱得发狂了,别在我面前炫耀了成不成?”
谁爱得发狂了!她一直都是清醒的那个!
隋蓬仙不依不饶地就要缠住施令窈的胳膊命令她重新换一个说法,直到马车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整个车舆也跟着剧烈地晃了起来,两个人下意识紧紧地搂作一团。
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银盘立刻飞身上前,将她们护在身后,腰间长刀已然出鞘。
“是谁那么不长眼?”隋蓬仙的娇脾气上来了,放开施令窈就准备出门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敢撞定国公府的马车。
施令窈与隋蓬仙一起出了车舆,站在马车外,只一眼便知道刚刚撞向她们的另一辆马车出自哪家。
马车车舆四角皆挂着昌王府的徽印。
“昌王妃有请,请二位贵人随奴来。”
施令窈微微一笑:“昌王妃请客的方式可真是特别,只是请客之前,总得先查查自家账有没有抹平啊。”
她转头看了眼银盘:“银盘,瞧瞧马车伤得如何,写个单子出来,还有马夫他们受惊之后的抚慰费,也请昌王妃一并给了。”
“两天之内欠了两家人的债,昌王和昌王妃真是天生一对,男才女貌,败家有道啊。”
听得施令窈这番阴阳怪气,前来请她们的内侍面露难色,有些畏惧地朝着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望了一眼。
车上的人也按捺不住,不顾昌王妃的阻拦,气呼呼地下了车。
“你们俩,休得放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王嫂好心好意请你们过府说话,想着解除误会,你们这般傲慢,日后定要遭报应!”
隋蓬仙横了眼一脸跋扈的明丽女郎,冷笑出声:“我可算是大开眼界了,昌王妃要请我们过府说话,大大方方地下帖子便是了。如今驱使马车来撞我们,自个儿却躲在另一辆马车上看戏,怎地,是觉得我们两个弱女子是金刚不坏之身,任你们怎么折腾都不会坏?”
多年的老友,施令窈立刻会意地扶住额头,虚弱道:“不成了,我的头好晕,不会是刚刚撞坏了吧……”
银盘立刻上前,扶住遥遥欲晃的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这十年来日日人参鲍鱼天才地宝滋养着才好起来的身子可不能再出岔子啊!”
语气虽然僵硬,但是嗓门儿极大、极亮,唬得在场之人俱是一震。
昌王妃终于坐不住了,让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却正好看见施令窈翻着白眼软倒在银盘怀里的一幕。
她呼吸一滞,无奈地看了一脸不屑的信阳郡主:“信阳,你才从封地回来,不知道汴京近日发生了多少事……”
信阳郡主满不在乎,她是圣人兄长恒王的女儿,圣人子嗣不丰,她小时候便是在汴京皇城里长大的,直至十岁出头才回了恒王的封地,圣人对她的赏赐年年不断,她也甚是得宠,面对什么首辅夫人这些外臣女眷,她哪里会怕。
隋蓬仙花容失色,连忙扑上前去扶住柔弱的好友,还不忘瞪了一眼车下侍卫,娇声斥道:“你们是死人不成!快去给谢大人递信,就说他失而复得柔弱不可自理的夫人被昌王妃的马车撞了,很可能又要晕个十几二十年的……唔,反正你看着往严重了说就成!”
昌王妃和信阳郡主目瞪口呆,避都不避,就这么开始敲锣打鼓唱大戏了?!
她反应过来,连忙示意王府侍卫前去阻止,却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骑着马飞快地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是了——
昌王妃忽然反应过来,谢纵微位至首辅,他日常可是在紫宸殿旁的官衙处理政事的!
那这件事岂不是要被捅破告入宫中?
想到昌王的叮嘱,昌王妃白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
仪元殿内
圣人御极之后,便将仪元殿作为了日常休憩之地,随着宫中几件大事发生,圣人身体渐虚,仪元殿内只剩下苦涩的药香与龙涎香混合的沉郁滋味。
谢纵微、赵庚与另外几位大臣站在殿前,等待着圣人用印。
‘啪’的一声。
玉玺牢牢盖戳在圣旨之上,再经由门下、中书二省审查执行,册立四皇子为康王,并令其即刻动身前往封地的旨意便将晓谕天下,不得有变。
“去吧。”
圣人坐在龙椅上,面上神情诸多疲乏,内侍监连忙将盖了印的圣旨放进托盘,恭恭敬敬地呈给了殿前站着的大人。
“长青,你戍守北疆多年,有功劳,亦有苦劳。”圣人闭眼好一阵,才恢复些许精力似的,抬眼看向赵庚,见他立刻低头道不敢,又笑了,“近来汴京多风雨,你便多留一段时日吧。有你的剑镇着,朕在这仪元殿内,亦能安心些。”
“这段时日汴京十二卫,便先暂交由你来掌管。”
赵庚恭声应是。
原先负责这事的,是沈重。只是不知他犯了什么错,昨儿个已经被圣人下令当场斩首,连家眷都被牵连,各自败落。
“延益。”圣人的眼神落向另一道颀长挺秀的身影。
谢纵微颔首:“是。”
“夏讯将至,河工一道上,你得多费些心。”圣人说着,咳嗽了几声,内侍监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缓了好一会儿,圣人才接着道,“纭河附近多有水患,当地的民众需要抚恤。吴王庸弱,安王短视,昌王抱恙……你便代朕传话,让秦王替朕走一遭,看一看沿路的百姓们受灾情况如何,若严重,叫他便宜行事即可。”
见谢纵微应下,圣人疲乏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说完,他又让内侍监给赵庚送去一些补身提气的好物,“长青正值壮年,可得仔细保重自己的身子。”
赵庚自然又是好一番感念皇恩。
待两人都出了仪元殿,炽烈的天光重又落在他们身上,谢纵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琉璃瓦上反射出的刺目华光,看向赵庚。
“官衙存着一份汴京十二卫的名单,定国公拿去仔细翻看两日,待伤好上任之后,行事也从容些。”
赵庚颔首:“谢大人有心了。”
一人挺秀,一人英武,并肩而立的身影看着同样赏心悦目。
内侍们看得忍不住挤眉弄眼,这二位大人家中的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出了仪元殿,又过了一道守卫森严的宫门,很快便要到外臣往来的紫宸殿。
赵庚双目锐利,一眼便看出了等候在官衙前,满脸焦虑之色的人,乃是他定国公府的侍卫。
难不成,是仙仙出了什么事?
这个猜测一出来,赵庚心神紧绷,肃容大步往侍卫走去。
谢纵微想起妻子今日提到要出门的事儿,心中亦是一紧。
侍卫见二位大人几乎是前后脚大步到了跟前,忙将隋蓬仙和他说的那些话向面目同样紧绷的二人转述了一遍。
阿窈被昌王妃的人冲撞了,受伤晕厥,如今情况很不好。
谢纵微面色铁青,未发一言,转身向宫门疾步而去,衣袂掀起的风几乎化作了刀子,刮人得很。
赵庚心中的焦急缓了缓,但事关妻子好友,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对侍卫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去吧。”
侍卫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
在去施府的路上,山矾看着面无表情,实则已经道心大乱的大人,提醒道:“大人,待会儿您可不能再拉拉着个脸就进去了。您担心,您恐惧,您得表现出来啊!”
裹着热浪的风极快地擦过耳畔,谢纵微此时脑中一片混杂,恍惚间,他以为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刚刚得知她坠下悬崖噩耗的时候。
他没有心力再去支撑多余的情感变化,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看到她,抱紧她。
不能让她再消失一次。
谢纵微疾色匆匆,施府的人开门迎他进去时都吓了一跳,何时见过光风霁月丰神如玉的二姑爷露出过这般苍白而可怖的模样。
碧水院内
施令窈没让人惊动耶娘,施朝瑛和施琚行闻讯急匆匆地来了,看见传闻中受伤晕厥、气若游丝的妹妹/阿姐正躺在床上啃果子,急切的步伐一顿,紧接着便是静静地对她发出死亡凝视。
隋蓬仙热情地招呼她们进来坐,施令窈有些小小心虚:“我这不是演戏演全套嘛……”
她厌恶昌王使的那些阴谋诡计,今日也是碰巧,这一招将计就计,也好好恶心恶心他们。
施朝瑛自然知道妹妹打的什么主意,看着她亮晶晶的一双眼,不忍心再责备她,但还是走上前去,没好气地在妹妹光洁的脑门儿上敲了敲。
施令窈立刻发出柔弱楚楚的痛呼声。
“别耍宝了。我们虽离得近,但一路上过来,心里边儿也是揪得生疼,就怕你……”施朝瑛及时打住,没把那些晦气话说出来,接着又想到什么,横了妹妹一眼,冷笑道,“你那位好夫君此时定然也归心似箭,忧心如焚。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吧。”
说曹操曹操到。
看着那抹挺秀身影出现,施令窈的视线落到他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清隽脸庞上,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暗暗添上一句,她是装的,让他别那么担心。
谢纵微此刻眼中没有旁人,几步之间,他急急冲到床榻边,又怕掀起的风会惊着她,只好克制着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心痛地看向……她手里的半个果子?
谢纵微几乎快要遏制不住心底激扬回荡的情绪,一切的一切却只能汇做两个字。
“阿窈。”
听出他话音中未曾平歇的喘息与惊疑,施令窈闭了闭眼,虚弱道:“夫君,你听我狡辩……”
第59章
她想说的话被一个带着急切之意的拥抱打断了。
谢纵微闭上眼, 让两具紧紧相贴,可以感知到彼此肌理温度与气息的身体告诉他,此时的一切都不是午夜梦回的虚妄。
是真的。
“不重要。”谢纵微侧过头, 在施令窈耳边落下一声她听来莫名感觉如释重负的叹息, “……我现在可以感知到,你好好的。其他便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有些干,像是被烈阳晒久了之后失去了青葱水泽的竹,仍然挺秀清隽,低落下去的气韵里却藏了几分让人心疼的脆弱彷徨。
失而复得, 多么珍贵,但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在回来的一路上,谢纵微麻木地想着, 她再度离去的可能。
他们都是肉体凡胎, 很脆弱,像是他供奉在大慈恩寺案堂前的长明灯,抽开灯罩, 魂魄如焰火, 飘摇不定,一阵风吹来, 就会熄灭。
他甚至不敢去深思她身上的奇遇。
只期盼着上苍永远垂爱于她, 不要收回这道神迹。
谢纵微没有睁开眼, 放纵着其他感官用它们自己的方式,感知着她的存在。
隋蓬仙在一旁看得都有点害羞了, 她刚刚没看错吧?谢纵微在死丫头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
她不得不承认, 谢纵微长着一张客观上极易获得人们至高赞美的无瑕脸庞,骨相极佳,鼻尖挺翘, 那他埋首嗅闻的话,鼻尖也会透过轻薄的衣衫,接触到那片柔软的,脆弱的,鲜少有人到访的肌肤……
隋蓬仙抿紧了唇,内心汹涌澎湃。
此时女使轻手轻脚地过来,说定国公来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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