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白氏起先有片刻的惊讶,看了鹿微眠一会儿后,却是突然间笑了起来。
她边笑边摇头,让人一度误以为她有些疯魔。
“舅母为何笑?”
“绕了一圈,原来是她。”白氏长长叹了一口气,“亏我还把她当成自家人,觉得沾亲带故的,眼巴巴地带娴儿去亲近她。”
“原来我才是真的蠢,谁又不是一颗棋子呢。”
“也是,她如何能咽的下那口气呢。”
鹿微眠越发听不懂,“什么意思?”
白氏看向鹿微眠,“你母亲可告诉过你,当年你这位姨母为何入宫?”
鹿微眠摇头。
白氏别有深意道,“怕是你母亲不敢告诉你吧。”
“我也是听你舅舅闲谈时聊起的,”白氏停顿了下,“其实虞念不是你真正的血亲姨母,她也不跟叶府姓,那不过是当年让她入宫的托词。”
“当年那外邦女子,虞念的母亲,因战乱死在边疆,你外祖父只救回来一个小女孩,就是如今的淑妃娘娘。”
“后来先帝挑中你母亲叶绾入宫为妃,可那时你母亲才刚刚及笄,先帝年过四十,比老侯爷还大。”
“老侯爷不愿意你母亲受苦,就与救回来的这个孩子商议,想送她进宫,谎称也是自己的女儿。”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能做自己爹的男人当妾室,即便是皇帝。而且那时,虞念已有相好,是一个西陵巫师,两人还商议回乡成婚。但老侯爷说那都是歪门邪道,不同意。”
“虞念计划私奔,但当时还顾念着家里的救命恩情,想等老侯爷寿宴过后再走。”
“但那次老侯爷寿宴,先帝亲临。”
“老侯爷将虞念骗去,说跟先帝敬一杯酒就可以走。”
“那一杯酒后,她就成了兰昭仪。”
屋内沉寂了很久。
鹿微眠能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声,“那,西陵巫师呢?”
白氏想了想,“听说是西陵战乱回去征战,然后死于北襄屠城。”
鹿微眠从暗室出来时,人还是懵的。
正午日光照在她身上,但她浑身上下依然是刺骨的冰寒。
她的确从未听到过如此多关于她这位姨母的事情。
鹿微眠甚至有些怀疑,那个时间点,外祖父出征后战死和外祖母病故,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钧宜他们看着鹿微眠出来,脸色不太对。
虽然不知道她与那位谈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
钧宜扶鹿微眠上车。
马车调转方向,启程往府苑的方向走。
半路途径长街小巷,忽然间带过一阵冷风,一辆马车意外地出现在拐角处,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赶来!
“吁”地一声。
钧宜匆忙勒紧缰绳,催促马匹停下来。
鹿微眠身形随着马车突然间停止的动作而剧烈一* 晃。
这才从刚才的游思中回过神来。
鹿微眠掀起车帘,询问钧宜,“是怎么……”
她的话说到一半停住,怔怔地看着对面马车里坐着的慕景怀!
偏僻的巷子里,无人经过。
只有些枯枝败叶被冷风带过,又撞在石砖墙壁上,发出破败声响。
两辆马车相对停着,慕景怀问,“封夫人可愿过来一叙。”
才刚听过虞念跟他们家的恩怨,她的儿子就出现在这里。
鹿微眠立马摇头,径直放下了马车帘,慌慌张张地回,“臣妇,不太方便,得赶紧回家了。钧宜!”
钧宜正要调转马车方向,突然被冲上来的侍卫按住双手反剪在身后,“你们!”
鹿微眠的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暮云赶忙想要去帮忙。
忽然一柄长剑剑鞘横在了马车前,一并替慕景怀挡出一条路。
慕景怀进来,“你不愿过去,那就只能我过来了。”
鹿微眠摸出藏在腰间的红烟,正要给封行渊放信,长剑出鞘,横在暮云颈间!
暮云屏气,“夫人……”
“封夫人慎行。”
鹿微眠的手僵在原地。
一刻钟后,鹿微眠很不自在地坐在马车上,手指绞紧。
算下来,自从上一次被他戳穿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
慕景怀带来的侍从上前给鹿微眠斟茶。
她颇为紧张地看了看递上来的茶盏,不确定这一杯里面,是真的茶水,还是什么毒药。
想毒死她。
“那个……”
“表姐。”
他们同时出声,鹿微眠听见那声“表姐”还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警惕地看着慕景怀。
而她对面慕景怀神色深沉,“你不必这么紧张,其实我今日来,当真只是想要与你商议一些事情。”
“你与我,能商议什么事情。”还带刀。
慕景怀看得出来鹿微眠的不安,叫侍卫收了手,“若非是表姐看见我这般如临大敌,不能好好说话,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表姐兴许不知道,我出来一趟很是艰难。所以今日说的是要紧事。”
鹿微眠并未应声,轻轻蹙眉看他。
慕景怀凝眸,神情严肃,“这长安城,你兴许不能呆了。”
鹿微眠眼睫轻颤了一下,看向他,“为什么?”
其实说实话,自从昨晚的那个梦之后,鹿微眠也想过离开长安。
但她在长安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人,所以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罢了。
“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与你长话短说,我母妃是个疯子。”慕景怀声音很轻,“我听闻你昨日与她有一些争执,那如今,有些事情,你应当也知道了。”
慕景怀看她与封轸感情甚笃,便也默认了她知道封轸的来历、身份和西陵的事情,还有虞念和西陵的关系,他也没有时间和她细说。
鹿微眠这几日的确是知道了很多事情,“我知道。”
慕景怀不多说废话,“我母妃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和神智,她的心里只有报仇这一件事。”
“纵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父皇也已经出兵尽力挽回,可她还是无法释怀。”
“她要的是血债血偿,要把大郾和西陵变成一样的不毛之地。”
“她也要看到这里的人流离失所,和她一样痛苦才算是结束。”
“她太过疯狂。”慕景怀气息越来越沉,“她不只是要毁了江南,也要毁了长安。”
“封轸就是她练就的,最利的一把刀。”
鹿微眠这些天即便听了很多,但也没想到慕景怀会提到封行渊,“封行渊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慕景怀解释,“只不过当年是她把封轸救回来的,仅此而已。”
“她做的很多事情,封轸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慕景怀时间紧张,无法细说,“重要的是,她如今以为,封轸是在乎你,所以不肯听命于她。”
“她想要再度控制封轸,多半会拿你下手。”
冬日冷风从马车窗口吹入,吹得鹿微眠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怎么拿我下手?”
“凭我对她的了解,关乎性命是最差的结果。”慕景怀也不想吓唬她,“倘若不杀你,同样会利用你的性命来威胁封轸。”
“威胁他炸了一座城,威胁他带兵进攻,诸如此类,不尽言。”
鹿微眠心下混乱,她知道慕景怀说的话应当是委婉了些。
若是不知侯府曾经对虞念做过什么还好。
如今全部知晓,旧仇加当前的利益关联,虞念对她下多重的手,都不意外。
鹿微眠看向他,“那你为何要帮我?”
“我也不是白告诉你这些,我有个条件。”慕景怀看着她,“你帮我,把春莺带走。”
春莺也不能再留在长安。
那会是下一个鹿微眠。
“我有办法送你们离京躲开看守,和我母妃的眼线。你帮我把她照顾好。”
“你们离开长安,有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要回来。”
第55章 毁掉
大概是慕景怀有点着急, 所以鹿微眠听他说话说得断断续续。
只挑了重点,而忽略了很多细节。
但当下来说,知道重点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