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封行渊有的时候会同情慕青辞。
费尽心机,却只是帝王家卖弄的一颗棋子。
连婚事都也是逼他的棋局。
但很快,南巡启程后大坝垮塌,洪水沉城。
前去南巡的皆是朝堂重臣,和朝廷心腹,连帝王都葬身洪水。
举国震动。
不止长安城动荡不安,边关蠢蠢欲动。
封行渊接到去关外调兵的调令。
他本来不急,因为蠢蠢欲动的,本身就是他的兵甲。
但鹿微眠催着他启程,帮他准备了衣衫、车马、粮草,还有药草清单。
他问她为什么要忙这些。
她仿佛心事很重,“夫妻一场,我能帮你的不多,只能做这些。此后天高路远,你万事小心。”
她也准备了一纸和离书,“若是你想和离,我也可以。”
他在梦里隐约有答案,知道她想和离是因为谁。
但他萌生出来很自私的想法,既然婚事都给他了,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反正慕青辞是迟早都要被皇家抛弃的。
那为什么不能一直都是他。
封行渊想,或许他们也可以很好的开始。
在慕青辞被皇家抛弃,在她得知慕青辞的真面目之后。
很快。
等他回来。
他将自己以血制成的药全部留给她,“和离之事,等我回来再说。”
鹿微眠当时沉默了很久,也没说别的,只给他塞了一盒玉露团,“赶路许顾不上用膳,记得路上吃。”
鹿微眠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再后来就是路上,他被慕青辞围剿。
因制药缺血占了下风。
在足以将他吞噬的大火中,听着慕青辞说,他被她弃了。
封行渊将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以为自己第一次交付的信任,被她踩进泥沼。
以为她那些话以及和离书,都只是与旁人合谋杀他而生的告别。
封行渊睁开眼睛,看见天边翻出鱼肚白。
零星光点在月白天色上轻闪。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又梦到这些。
只是恍惚中觉得很是不安。
封行渊剑眉紧蹙。
这次梦里看见的比以往都要多,大概是她所说的前世。
到底听她提起过,他此番比上一次梦到要冷静很多。
除此之外,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前世他与她来往不多。
以至于他当时并不知道,江南大坝是她父亲主理修缮的。
当时的情形,其实是司空府大厦将倾。
她催促他赶紧走,说那些话,准备那些东西,以及要他签和离书。
根本不是因为慕青辞。
是因为她已经有所预料,此番大难,他们家马上就要祸到临头。
她不想连累他。
他中间不知道的那一段日子里,应当是她说的,他们家被满门抄斩。
封行渊觉得头很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枚要送给她的簪子。
还好。
这一次不会了。
封行渊想着,将发簪放在盒子里装好。
天光一点点拉开,宫廷大内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有宫人晨起过来清扫,“封大人这么早啊。”
宫人身后跟着凌双,凌双上前,将鹿微眠交给他的盒子摆在了封行渊面前,抱歉道,“本来昨晚就应该送过来的,但是关外突然来了消息,我去处理回来宫中就宵禁进不来了。”
“什么消息。”
“有人以西陵玉印,调兵入关,直指京城。”
封行渊闻言心下有数,“我知道了。”
他注意力只在那个盒子上,朝凌双伸手,“这是她给的?”
凌双心领神会地将盒子递了上去,“是。”
封行渊方才心下的沉郁一扫而空。
他就说,他夫人得给他带点什么吃的。
封行渊打开盒子,“她有给我带什么话吗?”
凌双交代起来鹿微眠说的话,“夫人给您备的玉露团,说宫中办差许顾不上用膳。”
“让您好好办差,不用担心她,她没事的。”
封行渊打开食盒的动作陡然一滞!
熟悉的话语骤然从脑海中浮现,与凌双带来的话相重合!
“赶路许顾不上用膳,记得路上吃,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封行渊手指轻轻蜷曲了一下,四周一瞬间的静谧后,升起一阵诡异的耳鸣。
将梦中话与凌双的转述杂糅在一起。
耳鸣声尖锐,直冲脑海。
封行渊锐利黑瞳缓慢缩紧,盯着面前清润透亮的玉露团,“她现在在哪?”
“夫人?”凌双不解,“夫人现在在家啊。”
封行渊一下子起身!
门口宫人正清扫着殿前的路,忽而察觉到了一股凌厉冷风从身边刮过。
将地面上的枯草都吹得轻轻震动。
宫人一回头看见封行渊从他身边走过,他赶忙问着,“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封行渊仿佛没有听见。
“陛下吩咐,您先办完差再走啊……”
“诶!封大人!”
宫人想追封行渊,追了两步发现压根追不上。
府苑内大门被破开!
“哐当”一声!
将院子里值守的家丁都吓了一跳。
他们原以为是什么匪兵闯进来闹事,结果定睛一看是自己家姑爷。
封行渊大步流星地直接往内院走。
气势汹汹,裹挟着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家丁想打招呼,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
在他们印象中,他以往一到家门口就跟披上羊皮的羊羔一样,鲜少这样地出现在府苑里。
内院暮云看见封行渊进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暮雨离得近了些,先“咦”了一声,“姑爷不是十五才回……”
封行渊压根没听她说什么,直接打断她,“夫人呢?”
暮雨还不知道鹿微眠走了,按照鹿微眠往常的习惯解释着,“夫人晨起得午时,这个时辰还没起呢。”
封行渊看着紧闭的大门,被面具遮住的异瞳深处暗火蔓延,径直上前。
暮云赶忙想要拦住,“姑爷,夫人还睡着,怕是这样进去会吵到她。”
“您有什么话,与奴婢说,等夫人醒了再……”暮云发现根本拦不住之后,只能眼看着封行渊进门,心惊胆战地先站在了门口。
封行渊一路进了内室。
打开内室门,里面空无一人,床铺都是板板正正地叠好。
大概是一晚上都没有人,暖炉炭火没有添新炭,屋里格外的冷。
她身上的茉莉甜香这会儿一丝也没有闻到,不知道人已经走了多久了。
整个屋子里,只有桌上放着一封信,被砚台压着。
直到这时,前几日鹿微眠那些奇怪的话尽数聚集在他的思绪之中,通通有了答案。
“我不去哪啊,我就在长安,就在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