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生生世世,生死不休。
封行渊接住她的身子,“夫人在害怕。”
鹿微眠鼻尖酸涩,“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封行渊轻轻拍着她的后脊,“我知道,夫人已经很努力了。”
“这一切的发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鹿微眠闭了闭眼睛,将自己深埋进他的肩窝,“明天你去哪都带上我好吗。”
封行渊还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如果你有机会活呢?”
“我已经有很多机会活了,我不想再活着看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
鹿微眠到如今活了两辈子,如果还是改变不了一切,与他们一起离开也算是一种解脱。
“如果死,我要跟你们一起。”
封行渊沉吟片刻,“死会很疼的。”
“我不怕疼。”
他听笑了,“撒谎。”
“这么想跟我一起死啊。”封行渊慢条斯理道,“我死了你会很难过吗?”
鹿微眠不敢想这个问题真实发生的场景,“很难过。”
鹿微眠催促他,“所以你答不答应。”
封行渊回抱着她,眼底笑意高昂,“求之不得。”
鹿微眠稍稍放下心来,“那我们早些睡觉,我怕我睡得久,明日起不来。”
她铺开床褥,“你们明日有什么计划吗?我要是碍事,你就把我放在一处,去忙就好。”
封行渊随意说着,“明日去山郊。”
鹿微眠听着,去收拾东西。
其实她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带一瓶毒药就好了。
她仔细想了想,如果沉入水中被淹死还是太窒息了,有点难受。
自刎要用很大的力气割断喉咙,她下不去手。
还是毒药对于她来说最合适。
鹿微眠将药瓶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倘若当真沉城,她就跟他们一起走。
封行渊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她收拾东西,“夫人想得还蛮周到的,这会儿不怕死了。”
“我从来都没有怕过。”鹿微眠说实话,这辈子她最不怕的就是死。
鹿微眠折返回来,将床头灯盏熄灭,坐在床榻边,“你该不会不叫我吧。”
封行渊将她拉下,声音在暗夜中变得越来越轻,“放心,我最想跟夫人一起死了。”
屋外山呼海啸,疾风骤雨。
屋内他们共盖同一床寝被,听着屋外的风雨声。
封行渊久久没有睡意,盯着她安静的睡颜看。
大抵是察觉到了那滚烫灼热的视线,鹿微眠睁开眼睛,迎上他的目光。
封行渊眸光深沉,“夫人爱不爱我。”
鹿微眠仰起头去够他的耳朵,却只碰到了他的下颚,“我爱你,很爱很爱。”
封行渊大抵没有想过,她会一改往日的含蓄,这般直白的回应。
眼底眸光闪动了一下,却是笑了。
他轻轻低头,吻上她微开的唇。
风雨侵袭屋舍,她在他的深吻中睡熟。
这一夜临安城内的人久久无法安睡,但鹿微眠却意外地睡得很沉。
直至第二天,她房中伺候的侍女出来,拍打着她的屋门时,鹿微眠才从睡梦中抽离。
鹿微眠手往旁边一搭,却突然间扑了空。
她思绪有片刻的停滞,紧接着瞬间清醒过来!
坐起身时,整个房间里空无一人,也完全没有封行渊的影子。
他人呢?!
他去哪了?
不是说好叫她一起。
屋外的水已经漫进了屋内。
侍女拍打房门,叫她收拾东西去阁楼躲一躲。
鹿微眠翻身下床,径直踩进了水里。
但这会儿她什么也顾不上,草草地穿好衣服出去。
侍女见她出来了,赶忙催促着,“夫人快些躲躲吧,这水太快了……”
鹿微眠问她,“封大人去哪了?”
侍女愣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封大人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许是去山郊……”
鹿微眠想也不想,去马厩里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你们先去躲水,不必管我。”
“夫人!”钧宜赶上去,“外面危险!”
他还是没赶上,急忙也拉了一匹马出去。
马蹄声笃笃,跑遍大街小巷。
鹿微眠径直赶往山郊,在城门道口忽然被拦下。
道口外全部都是护城军兵马,鹿微眠不得不勒紧缰绳停下来。
为首的将领拱手示意,“夫人等等,眼下正在开山路。”
鹿微眠看着道口周围全是山石碎块,道口路上全都是清理碎石的官兵,不远处还有一阵一阵的轰隆声。
那不是雷声,而是开路的火药爆炸声。
去山郊与官道不是同一条路,但因为要炸开山路,防备碎石从山上滚落,也一并封死。
已经有许多百姓也等在这里,但水势一点点加高,周围人心惶惶。
鹿微眠问着,“封大人今早,是不是从这条路上经过。”
“是。”
“他去哪了,你们知道吗。”
将士思索着今日见到封行渊,听到的叮嘱,“封大人说,今早突然有人来消息,说他们在山间发现了一条沟渠,如果通开,可以完全将上游水势引到另一处。”
将士的脸上,带着难得的喜色,“倘若封大人那边成功了,我们这边的水势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鹿微眠听他的语气,这像是个好消息,“真的吗?”
“真的。”将士点头,“夫人不知道吗?”
“那许是这个消息来得急,封大人没有及时告知夫人,夫人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鹿微眠凝眉,听他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但那股诡异的不安仍然在她心头久久盘旋。
将士赶忙道,“夫人若是因为担心封大人,那完全不必,眼下你赶紧回去等着。”
“若是一切顺利,等到午后,就会有所好转。”
她轻声呢喃,“会好吗。”
她真的能回去吗。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突然山里“轰”地一声,最后一段山路被破开。
有人在山路上高喊着,“通了!通了!”
那人的声音里夹杂着喜悦,“京城来人了!”
四周等候的百姓纷纷站起身,朝着完全被通开的山路看过去。
鹿微眠迎着飘摇风雨,听到了几声熟悉的驾马声,她定睛看过去,发现是永昌伯。
而永昌伯身后跟着谷歆月,朝他们赶来。
谷歆月赶到鹿微眠面前,“阿眠别怕,我们来了。”
他们身后的将士有条不紊地分开将官道内所有阻碍清扫干净,快速叫兵马带着拥堵在城门口的百姓离开,剩余的兵马进城疏通水渠。
后面褚裕和褚楚甚至顾不上打招呼,下马就朝着人群中的伤者走去。
可鹿微眠看见他们并没有周围百姓那般高涨的情绪。
谷歆月和褚楚也和前世一样赶来救援,可前世她们也……
有将士朝着鹿微眠走过去,“夫人要不要先离开临安。”
鹿微眠摇头,“我不走。”
她的家人朋友,丈夫都在这里,他们不走,她不会走的。
苟且偷生的日子她过够了。
“那封大人有令,让我们送夫人回府。”那几位将士上前,“很快大人就会回去,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鹿微眠看着他们,“真的能结束吗?”
“最多不过傍晚。”
可封行渊昨天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