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绮里眠
其中一名紫棠面皮的陌生面孔放下酒杯，似无意地豪爽笑道：“可惜宋师弟不在山中，我与他多年不见，原本有许多话说，魏掌门也想请宋师弟，替他指点指点弟子。”
“便是我这个小师侄史元哲。”
他一指立于自己身后，身着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呵呵笑道：“也是一名剑修，对宋师弟可是闻名已久，钦慕万分呐。”
那年轻男子面如冠玉，身上金色长袍之上，竟绣着蟠龙花纹，见场中众人目光扫来，便报以不卑不亢的温煦笑意。
上清山掌门辛永良闻言，不动声色地道：“宋师兄下山已久，此番却是不巧。”
那紫棠脸修士哈哈一笑，看着辛掌门，大有深意地道：“不管宋师弟何时回来，我都有意请他往玄极门一叙，当然，就怕辛师弟你不愿转告了，哈哈哈……”
辛掌门面色不变，道：“辛某自会转告，至于宋师兄会不会去，却不在辛某预料之中。”
紫棠脸修士闻言面色微变，殿外却陡然掠入一道灵光，被紫棠脸修士旁边的一名枯瘦老者一招，落入其掌中。
场中微微一静，众人都看着那枯瘦老者微微闭目，面色便是一沉，霍然睁开眼，看了座中自顾自喝酒的丹明子一眼，又转到辛永良的身上，眼眉耸动，嘿然道：“好啊，好啊，丹道友，教了个了不得的好徒弟。辛掌门，你门中弟子闯下祸来，你管是不管？”
他甫一开口，便是他身边的紫棠脸修士，脸上也是微微一变。
丹明子眼睑微掀，“嘿嘿”一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又在此狺狺狂吠。不知老夫那宝贝徒儿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好事，说来让老夫快活一番？”
那枯瘦老者面色顿时一青，竟不理会他的言语，只盯着辛永良，等着他的回答。
辛永良眼眸转动，将道童呈上来的消息看过，待看到涉事之人姓名的时候，心下微微苦笑一声。
他打起精神，和声道：“王道友，此事我已尽知，贵门弟子挑衅在先，出言不逊、辱骂师长在后，敝门这位小弟子因此挟怒出手，一时失了分寸，我定会重重责罚于她，还请王道友放心。”
“至于王师侄所说比试之事，”他口中发苦，涩然道：“敝门这位小弟子，入门时日尚浅，学艺不精，倒不必在王师侄面前献丑了。”
那王长老冷哼一声，怫然道：“辛掌门倒是宅心仁厚，惯常体恤弟子，老夫眼中，却容不得沙子。”
“何况我仙奴孙女，如今也不过筑基修为。”
他向不知何时看过来的丹明子回视，眼中闪过狰狞之色，森然道：“筑基弟子挑战一名筑基弟子，怎么，难道上清弟子之中，连这一公平竞技，也不敢接下了吗？”
话虽如此，可是这位王丹师的孙女王仙奴，在丰梁国早有盛名，而且家学渊源，绝不是沽名钓誉、徒有其表之辈。
便是辛永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张了张口，正欲再辞，丹明子却又“嘿嘿”笑了起来，道：“老夫还当你败于老夫之后，无颜见人，原来这些年龟缩在玄极门中，是在调/教孙女，等着来向老夫报仇。”
他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拦腰，将面前酒坛一推，转头看向辛永良。
辛掌门已知他意，不由得疾道：“这位王师侄，可是在三年之前，便成功炼制过'宙'阶的丹药，丹师兄……”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难道老夫门下弟子，还能装孙子不成？”丹明子呵呵一笑，道：“我自己收的徒弟，若是她输了，我来替她还这个赌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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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本门弟子温雪意，接受了上宗来使的挑战，要与之丹道对决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地传遍了上上下下。
比斗的时间定在一日之后，温雪意坐在别院的会客室内，接待了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
她目光微动，在对面少女一身暗红长袍上微微一扫，温声道：“没想到你进了执法队。”
“近日门中事多，执法队急缺人手，蒙队里的师叔们关照，将弟子临时吸纳其中。”郑品蓉似有些恍然地道：“对了，那时雪意师叔还在外面未曾回山，想必是不知道此事。”
队长钟斯年和乙字队长余同舟都不在门中，执法队倒有人先做了主张。
温雪意微微笑了笑，道：“如此，倒要恭喜你了。”
郑品蓉面色红/润，颇有些神采飞扬的意味，道：“弟子受命巡山之时，竟发现便是其他峰低阶弟子之中，也在讨论师叔明日与王前辈的比斗了。”
在一旁默默服侍茶水的瓜子脸少女闻言，不由得愤愤地道：“我们门中怎么会做这种事？那些上宗之人，大肆宣扬此事，简直是其心可诛！”
“是啊。”郑品蓉跟着附和道：“那些人恐怕是吃准了胜券在握，想要用这场比试，狠狠地把我们的脸面踩在脚下的。”
温雪意听着两人言语，只是微微含笑不语。
郑品蓉眸光一转，又看着温雪意，十分真诚地道：“那个王仙奴，他们都在说，此人早就拥有了炼丹大师的水准，那可是金丹期的实力。雪意师叔，你毕竟初学此道，便是败了，也并不耻辱的，师门之中，想必也会竭力保全你，不必硬要与之抗衡。”
“那怎么能行？”柳宝儿当即抗声道：“不管是失败还是翻悔，都会影响师叔心境的，当然是全力以赴！”
郑品蓉似被柳宝儿怼得无言，却借着低下头端茶杯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此事已然定下，多说无益，自寻烦恼罢了。”温雪意宁声道：“多谢郑师侄来提醒我，美意心领，宝儿，代我送客吧。”
地火峰半山，一处“斗丹场”中。
上清山中禁止弟子私斗，彼此若有恩怨者，可在指定的比斗场地中，通过擂台解决。不过，地火峰上因为多丹修，风气又与他脉不同，便有这十分具有地火峰特色的“斗丹场”。
此处乃是一座极为恢弘的石砌建筑，甫一踏入大门，迎面便可见到当中那座悬浮半空之中的高大擂台。
因为今日这场比斗的特殊之处，周围的小擂台都被临时改造成了看台，在看台之上望去，中央大擂台上，两尊丹炉相对而立，在日光之下折射着淡淡的灵漩。
在东侧看台之上，那王姓枯瘦老者正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身边，白衣少女王仙奴身姿轻/盈如雪，一言不发地侍立着。
“仙奴，你天赋卓绝，从小跟在我身边，精心培养至今日。”王长老语气阴沉，寒气四溢地道：“供养你所消耗的资源，比你所有的堂兄弟姊妹加在一起还要多。”
王仙奴道：“孙女知道。”
“只要你这次能够击溃丹老儿的弟子，你的父母，将来在家族之中的地位，自然也不止于如今。”王长老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记住，许成不许败！”
王仙奴俏/脸微微一寒，应诺道：“孙女必不辱命。”
王长老微微颔首。
北向高台之上，陡然响起一声悠扬钟磬之音，四面看台上，攒动的人头都安静下来，身材胖大、披着道袍的化元子，侧头请示地看了辛掌门一眼，便越众而出，气沉丹田，开口道：“斗丹之会，各凭手段。三炉之中，灵草灵药，按需供给。十二时辰之内，成丹等阶、品质高者获胜！”
“比斗之中，不允许动用法宝。”
“此次斗丹双方，乃是玄极门门下，筑基弟子王仙奴！与上清山门下，筑基弟子温雪意！两位弟子，速速登台。”
话音初落，西侧看台之上，便有一道绚丽白光，如长虹一般掠空而起，宛如一羽轻鸿，飘然欲仙地落在了大擂台上。
“玄极门王仙奴，请赐教！”
东侧看台之中，蓝衣少女却只是不疾不徐地踏前一步，虚空之中，似乎凭空生出长长阶梯，被她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走了过来。
“上清温雪意，赐教不敢，勉力一试而已。”
温雪意云淡风轻地一伸手，道：“请王道友择炉。”
这场斗丹为了保证公平，乃是上清山中提供了两尊崭新的法宝丹炉，由玄极门一方优先择选。
规则如此，此刻听到温雪意不动声色地占了东道，依旧令王仙奴面色微冷，一面摩挲着面前这尊丹炉，淡淡地道：“小女子不才，开蒙之时，修习《三十六脉问火诀》，至今为止，也只打通二十四窍，勉强能够同时操纵十二缕火焰。”
“啊……”
温雪意微微有些恍然，一时不由得笑了笑。
王仙奴注意到她的笑容，神色跟着一冷，问道：“听说丹前辈的驭火诀，最高能够打通七十二窍，不知温道友进境如何？”
丹修之中，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灵火、丹火，往往修炼有专门的“驭火诀”，打通经脉之中的凝窍，使之可供灵火独立通行运转，不同的驭火诀，能够打通的凝窍数目不同，自然也有高下之分。
温雪意微微笑了笑，道：“恐使王道友失望，在下在师门之中，惯以地火炼丹，不曾专门修习过驭火诀。”
“什么？”
王仙奴愕然失声。
她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荒唐，不由得冷声道：“真是贻笑大方！贵门之中，便无真正的丹修吗？”
温雪意神色淡淡地道：“胜负之事，各安天命，王道友请择炉便是。”
王仙奴闻言，登时冷笑一声，嗤笑道：“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便成全于你。”
她将手一指，便道：“我要此炉便是。”
两人之间的言语，被擂台之上的阵法扩散到在场每一个人耳边，顿时有许多弟子面面相觑起来。
与上清弟子变得极为担忧、复杂的气氛不同，玄极门的看台之上，毫不遮掩地发出阵阵哄笑之声。
就连上清山的几位峰主，也有人面色难看了起来，雀鸣峰的峰主广云子不由得低声道：“这，这不是胡闹吗？”
辛掌门神色还能保持平和，闻言望向一旁老神在在的丹明子，叫道：“丹师兄……”
丹明子“嘿嘿”一笑，摸了摸洁白的胡子，却闭上嘴不说话了。
当日收下这个小徒弟的时候，正是地火殿“掌火童子”选拔之时，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丫头在丹炉之上的手段，对灵火的掌控更是出神入化，便是因此，他才没有逼着她改学自己的绝学《焚天式》。
见他不言，辛掌门也无可奈何，只能以眼神示意执钟的化元子，后者便清了清嗓子，再度运起灵力，在钟上便是一击，道：“斗丹会，现在开始！”
擂台之上，王仙奴冷然一笑，拿起丹炉边的玉简，神识刻画之间，将手一扬，便将其抛向了一旁等候分派灵草的执事长老。
“青羽叶，鬼眼芝，坠月花……”
随着执事长老念出一味一味灵药的名字，场中已有不少丹修弟子，面色跟着变了起来。
一旁有不明就里之人，不由得问道：“这些药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妥，是大大的妥。”丹修弟子苦笑了一声，长叹道：“难怪这位王道友，在丰梁国也有'金丹之下第一丹修'的名头。”
“这道丹方，乃是金丹期赫赫有名的'凝华丹'，在拍卖场上，一颗下品的凝华丹，其价值也在千枚灵石以上。”
“其难度之高，便是寻常的金丹丹修，成丹率也常常在十一之数……”
随着丹修们的讲解，再看着擂台之上，王仙奴势在必得的神色，不少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可是，如果王前辈炼制失败了，温师叔不就赢了吗？”
“你看她那么自信，而且听说她以前就炼出过金丹期的丹药了，如果没有把握，应该不会选这种丹药吧。”
“不知道温师姐会选择炼什么丹……”
“不管温师姐选什么，只要王仙奴成功了，哪怕只是一颗下品丹，也稳赢了。”
“筑基期的丹药，哪怕是筑基丹，也不能和凝华丹相比的……”
四面窃窃之声并不能传入高台，擂台之上，温雪意此刻才一招手，将自己面前的玉简摄来，随手将自己所需的灵药刻录了上去。
执事长老神识微沉，面上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下意识看了过来，问道：“温师侄没有写错吗？”
温雪意面无波澜，淡然摇了摇头。
那执事长老咽了一口唾沫，念道：“青羽叶……”
满场都登时哗然了起来。
——无他，这一份药方，竟然与王仙奴的那一份，分毫不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