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其实进来的时候需要引导,走的时候道路已经熟悉,就没那么需要了。至少皇帝召见其他大臣,不一定次次都会派人护送,不过对玩家,这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果然,玩家一看到他们,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叹得两人眼皮跳了跳。
他们很想赶紧把这群瘟神送走,偏偏玩家速度比进来的时候还慢,而两人根本不敢催促,只能亦步亦趋地走在一旁。
“对了,”唐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对礼部官员道,“方才殿内站着的都是何人,不知能否为我等解说一番?免得回头在别处遇到了,想打个招呼,都不知该如何称呼。”
礼部官员心想他们可能不会想要遇到你们,面上却是不露半分,笑着点头答应下来,然后一一为他们介绍殿中众人。
能够出现在紫宸殿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当然都是皇帝信重的臣子。不过其中最需要主意的,还是那两个开口说了话的美中年,其中一个就是如今大权在握、如日中天的宰相李吉甫,而另一个虽然不是宰相,却也深受皇帝信任,是户部侍郎裴垍。
唐一:!!!
她作为体制内的玩家,当然不会像普通玩家那样,只耳熟那些文学和艺术成就比较高的诗人,听到陌生的名字只能现场搜索。
宪宗年间的名臣以及他们的事迹,早就已经列了表记在她的脑子里了。
李吉甫就不用说了,一本《元和郡县图志》就足以光耀千古,为历朝历代留下了研究大唐的行政区划、山川地理、人口物产等留下了翔实可信的图文资料。在科举考试偏重于诗赋和经义的唐朝,他不仅博学多闻,眼光见识更是远超同侪。
而且人家还教出了一个宰相儿子——“牛李党争”的李德裕。
至于裴垍,按照历史记载,今年秋天,呃,好像就是现在,李吉甫会因为被弹劾,出任淮南节度使,而接替他做宰相的,就是裴垍。
不过眼看就要跟吐蕃商谈结盟之事了,而这方面李吉甫是绝对的专家,皇帝还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让他贬官吗?
唐一兀自思量着接下来的局势,但其他玩家可没有她这样的忧虑,相较于两位大唐宰相,他们更关注的无疑是另一个人。
这位老爷子年纪大了,早就上书请求过致仕,但皇帝不许,答应他可以三五天上一次班,这一回也是因为事关重大,才让他列席,不过刚才在殿里,他也没什么存在感,更没有玩家留意他。
直到礼部官员说出了他的名字。
“你说他叫杜什么?”
“杜佑。”礼部官员有些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
“杜佑!”发问的玩家顿时右手握拳,用力砸在了左手掌心里,一脸振奋,下意识地想开口,但旋即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当着NPC的面剧透会变成蛙叫,他可不想当瓜娃子二号,于是改成在团队频道里发言,“杜佑!杜牧他爷爷!”
“哇!”所有玩家顿时齐齐惊叹。
要是能跟杜牧的爷爷做朋友,那这辈分不是唰唰的涨?
一旁的礼部官员虽然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但本能地感觉不太妙,好像有人要倒霉了。
……
天兵已经离开了,但紫宸殿内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更轻松。
在亲自接触到天兵之前,在场不少人对于那些传言,都是心有疑虑的,想的全是“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但真正见到了人,才发现传言根本无法将他们的离奇荒诞完全表达出来。
大唐开国二百年,也算是经历了很多、见证了很多,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古怪的存在。
也就是说,没有应对的经验。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比回鹘、比吐蕃,甚至可能比安史之乱都更麻烦。
天兵的存在,必定会对大唐造成十分深远的影响,而在场这些人,作为大唐这艘超级巨舰的掌舵人,又怎么可能不心生忧虑?
可就因为事情太大,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从何着手。
半晌,还是李吉甫先开口,“方才那天兵的蛙鸣,似有深意。”
太大的题目没法讨论,讨论了也没什么意义,还是从眼前的细微处着手吧。
至少见过一次之后,他们对天兵的了解比之前更具体了一些,也能找到一些可以探究的地方。
听到“蛙鸣”二字,众人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白居易,弄得他十分尴尬。
一旁的翰林学士李绛见状,便出列道,“下官离得近,倒是听到了几句对话,想来与那蛙鸣有关。”
众人顿时精神一震,都看向他。
“那天兵问唐长史,能否让白学士为她作一首诗。”虽然人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但偷听旁人说话,实非君子所为,李绛也是听他们提到了白居易的名字,才暗自留意。
李纯闻言有些惊奇,“莫非白学士的诗名已经传到西域了?”
白居易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在官场上还是个新人——在这个时代倒是很正常,毕竟他二十九岁中进士时,还写过“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这样的诗。
中进士之后,他又蹉跎了几年,这两年才通过制科考试,以词臣的身份入选翰林院,又出任左拾遗。
翰林学士和左拾遗的官阶都不高,但却是天子近臣,在贵京官而薄外官的唐朝,这样的位置既清要又显贵,算是终于在仕途上出头了。
这家伙本来就是个一根筋,当年为了考进士,读书读得口舌生疮、少年白发,也不敢懈怠。如今终于得到提拔,白居易便立刻爆发出了强烈的政治热情和创作热情。
身为谏官,他看到什么都想谏,不仅上了大量的劝谏奏折,还写了大量的讽谏诗。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够圆滑的,所以哪怕是对着皇帝说话也不懂得婉转,甚至直接当着皇帝的面说,“陛下错了!”
皇帝也烦他,私下对李绛抱怨,“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实难奈。”
总之,在李纯看来,他确实有才华,但是并没有那么讨喜。
只是因为现在的李纯锐意革新,想要有所作为,所以愿意广开言路。他将白居易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是对朝野发出的一种信号。
但是连天兵也对白居易另眼相看,就让李纯心里的感觉立刻不一样了。
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众人正议论时,负责送人的内侍回来了。皇帝立刻将他召来,询问天兵出去之后的表现。
内侍如实说了。
“司徒?”李纯惊讶地看向杜佑。
这回轮到杜佑备受关注了。
白居易还可以说是诗名远扬,那杜佑呢?唔,这位好像也十分热爱读书,前几年还献上过一本自己编撰的《通典》历述从三皇五帝到大唐天宝末年的各种典章制度,蔚为大观。
想到这里,别人还可,李吉甫忍不住有些牙疼。
他其实也正在编一部书,以备帝王咨询,但因为身处要职,一直没能腾出时间来写,如今才开了个头。
这下风头完全被人抢走了。
因为切身相关,他情绪被引动,一时也没来得及深想。
倒是一旁的裴垍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怎么说?”李纯忙问。
“按照内官所言,听到司徒的名字时,只有一个天兵做出了反应,之后应是此人暗中说了什么,其他人才跟着兴奋。这与白学士的情形并不相同。”裴垍道,“还有那蛙鸣之声,抑扬顿挫、声调变化,臣听着倒像是一句诗。”
“既然能让天兵脱口而出,必是名篇名句。”李纯道,“白学士可有眉目?”
白居易茫然摇头,这能有什么眉目啊?
李吉甫反应极快,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看那些天兵也是既惊异又好笑,想来他们也并未料到这样的变故。说不得……这诗句在天兵之中人尽皆知,却不能入你我之耳。”
白居易心头一跳,突然生出了一种猜测,但又不好直说。
他不好说的,一旁的李绛替他说了,“莫非是乐天将来之作,如今尚未写出,因天机不可泄露,才变作了蛙鸣?”
殿内一时寂然。
这猜测有些荒诞离奇,可天兵本来就是荒诞离奇的存在。
否则很难解释天兵对白居易的那种狂热,因为要说诗名,他虽然出众,但比他名重者不知凡几。不提别人,就说写出过“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李益,如今也在长安城中,那可是代宗大历年间就以诗闻名的老前辈。
所以,白居易将来会是比他更知名的大诗人?
那岂不是堪比王孟李杜?
不过白居易的事也很难在这些人的脑海里停留太久,因为相比起他的诗歌成就,天兵能够知晓未来这一点,显然更重要。
良久,李纯才轻轻叹息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不止是惋惜,还是庆幸。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天兵们看向自己时,视线之中暗藏的那种微妙。
他是皇帝,按理说,即便名声不似文人那样显赫,史书上也必然会有记载,天兵应该也会关注。
所以,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李纯不知道潘多拉魔盒的故事,但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手上捧着这样一个盒子,明知打开之后祸福难料,却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好奇。
幸好,盒子上了锁。
李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翻涌的种种情绪。
玩家的眼神还算克制,当时其他人正因为蛙鸣的事而惊讶,除了居高临下的他之外,应该没有人看清。
所以他十分坚决地道,“既是天机,那就不必探究。”
“是。”众人纷纷应下。
李纯又将视线落在杜佑身上,笑道,“天兵如此关注司徒,若不是因为司徒本人,想来司徒庭院之中,生有芝兰玉树啊!”
一句玩笑话,立刻就让气氛热络起来,众人也凑趣道喜。
杜佑拱手称谢,也是满脸喜意。
他已经年过七旬,这辈子已经没什么可求的了,所思所想,都是为子孙计。如今知道子孙之中有成才者,自是十分欢喜。
……
龟兹城。
今日给雁来送茶点的亲兵换了一个,不过待遇跟之前差不多。都是到了门口,就被白真珠拦住,跟她一起坐在廊下。
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因为今日雁帅脸上的表情丰富了很多,眉梢眼角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一看就知道遇上了好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们看了也跟着高兴。
偏偏有人不长眼,要在这时候来打扰——外头的卫兵来报,说是前往长安城的使者派了人回来,有十分重要的消息要禀告雁帅。
这种事当然不好耽搁,所以白真珠只能起身过去敲门,将雁来唤醒。
雁来一听,原本已经收敛的笑又露出了几分,眨了眨眼睛道,“请她进来吧。”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因为这个屏蔽机制是很早就设置的,想着玩家触发之后,还能当个有趣的彩蛋。
哪知道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游戏前期一直在打仗就不说了,后面太平的这几个月,玩家的任务也不少,再加上西域人实在太少,玩家数量都快比NPC更多了,导致玩家跟NPC的交流往来始终并不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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