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雁门太守行》都写出来了,跟李益齐名也不奇怪吧?
——话说他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
——肯定的,他的诗里那么多老和死的意象,应该也跟身体有关吧。
——看到李贺本人,真的一下子就理解“呕心沥血”这个词了。
——他只活到27岁呜呜呜呜呜……
——唉,感觉很可惜,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这种让人既惊且艳的句子,应该也只有二十七岁就去世的李贺能写出来吧?
——李商隐在《李长吉小传》里面写,李贺临死时有个绯衣人来接他,说:“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可见大家都舍不得他死,所以才会有这么浪漫这么美好的想象。
李贺感觉很……不自在。
眼前这些人看他的眼神着实有些古怪,兴奋、激动都可以理解,毕竟他已经听到他们背他的诗了,但那种……跟阿婆和阿娘看他时一模一样的怜爱,又是怎么回事?
被堵在这里没法走,李贺想了想,从驴背上下来,让驴子挡住自己的大半身体,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他看向玩家,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你的粉丝!啊,就是,非常喜欢你的诗的意思。”
“对对对。”
“超厉害的!”
李贺耳朵都红了。
他年少成名,不知听过多少别人的夸奖,就连韩愈那样的文坛领袖,也对他赞誉有加,但是像这么直白的夸奖,还是第一次听到。
——话说你们的玩家包袱呢?在杜牧那种小孩子面前都有,在李贺面前就没有了吗?!
——可是他会脸红哎。
——哈哈哈,我倒是可以理解,感觉对着李贺的时候会油然而生出一股怜爱?就没有那种距离感你懂吧。
——难道不是因为他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吗?恨我不在现场呜呜呜!
——那个,郑重地提醒一下,李贺这个时间段好像已经结婚了,调戏要慎重啊!
——噫,楼上心好脏,我们都是把他当需要照顾的弟弟看的好吧?
游戏里,话题已经快进到玩家得知李贺是来长安行卷,为明年的考试做准备的,于是众人便簇拥着他,一起往长安城去。
——所以已经没有人在意一直在一边痴痴凝望的杜佑了吗?
——痴痴凝望是什么鬼啦哈哈哈哈哈!
——他真的一直在等啊,结果连一个回头跟他挥手再见的玩家都没有,莫名感觉有点凄凉呢。
——呜呜呜,今天什么日子啊,一下子同时见到了李贺和杜牧!
——说到这个,二十几年后,杜牧还给李贺的诗集写了序来着。
——这奇妙的命运啊~
见天兵已经簇拥着那少年走远,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杜佑轻叹一声,也转身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他之所以在这里等一会儿,主要是还有个小尾巴需要处理。
吐突承璀死了,案子自然也没人再追究,之前抓到的那个小贼,作为证人的存在也就可有可无,但是杜佑一开始不敢处理他,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今天天兵过来,杜佑本以为是为了此事,便想着干脆把人交给他们。
结果一晃神的功夫,天兵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人吸引走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天兵说不定早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杜佑也不再多想,直接把人给放了。
然后招呼家人继续赶路。
……
大明宫,清宁殿。
今日伍氏又入宫给郭贵妃请安。
其实她早就想来了,但若是破坏了惯例,容易被人注意到,所以强自按捺着,好不容易熬到月中,立刻就进宫来了。
在宫里混,不将情绪写在脸上是最基本的。
但郭贵妃见她来得这么急,就知道应该是有事,便让云缕将宫人都屏退,问道,“出了何事?”
伍氏低声将遂王被人撺掇着去看天兵演百戏,差点被吐突承璀的人抓了个现行的事说了。
她没急着进宫,也是因为最后有惊无险,遂王这边没事,反倒是吐突承璀自己有事。但是现在提起来,伍氏心中却还是后怕。
就差那么一点点!
要不是那个天兵足够果断,直接跳窗,被神策军的人看到他们见面,那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经此一事,伍氏才更深刻地领会了郭贵妃那句“天兵的力不是那么好借的”。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她们付不起。
吐突承璀的事郭贵妃当然知道,却还是刚刚得知这事儿差点就跟自家扯上了关系,不由皱眉,“你可问清了当日的详情?”
伍氏连忙点头,她是个细致人,猜到郭贵妃可能会问,因此再三地向李宥和他身边的内侍确认过每一个细节,包括天兵那两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这时便一一道来。
郭贵妃听得很认真,眉头一直微微蹙着。
情况已经很清晰了,吐突承璀一边设法鼓动遂王去看表演,一边让神策军去抓人,就是为了让三郎跟天兵扯上关系。看来郭氏没有任何行动,某些人已经开始着急了。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郭贵妃也只是过了一遍,就抛开了。
她真正在意的事天兵那句“看到你说的人了”。
所以天兵并不是临场反应速度足够快,而是事先就得了消息,知道可能会跟遂王碰上面。
消息应该来得很突然,而且指向并不明确,估计不是他们自己查到的,而是……有人给天兵递了消息,要让吐突承璀打算落空。
……倒也不是意外,宫中的争斗一向如此。
至于递消息的人是谁……要是这会儿还身在局中,就不好说,但现在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俱文珍。
郭贵妃地第一反应是要设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天兵,让她们有所防备。
但下一刻她就微微摇头。
俱文珍老谋深算,不会想不到这些,说不定这会儿就有人在盯着她,等着抓这个把柄呢。
反过来说,郭贵妃也相信,天兵应该不需要她提醒,也能想到这些。
有郭昕在,郭家跟安西军的关系就是剪不断的,有心之人也会始终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这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郭贵妃回过神来,一边继续翻看手中的课业,一边道,“往后一切照常便是。”
“那三郎身边那个内侍如何处置?”
郭贵妃想了想,道,“不必处置。只要不影响课业,三郎想去看百戏,就去看看吧。陛下不问便罢了,问起来就把人交给他。”
伍氏有些意外,郭贵妃对孩子的管束一向严格,这回竟许他去看百戏,倒是难得。
三郎该高兴坏了。
她低头应下,见郭贵妃没有旁的话说,课业也看完了,便起身告辞。
从清宁宫出来没多久,她就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却也只作不知,埋头走路,径直出宫回府。
盯梢的人看了半天,见她进门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只得失望而回。
俱文珍对此倒不是很意外。
他要是郭氏,有贵妃,有即将成年的皇子,有郭子仪留下的巨大名望,他也能沉得住气。
有些人啊,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有了。
真是……碍眼。
……
摘下对著名诗人的滤镜,李贺就是个没太多阅历、沉浸在自身世界的小青年,有理想、有才华、有傲气,却不自负,自然也没什么架子。
玩家簇拥在他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他的情况盘得差不多了。
顺利打了卡,玩家心满意足地将人送到暂时借宿的寺庙,还约好了明天要陪他一起去行卷。
听到这话,李贺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不习惯接受他人善意的羞窘,有些局促地道,“不需如此。”
“其实是我们还没见过士子行卷,想看看热闹。”玩家立刻改口。
李贺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哈哈哈,轻松拿捏!
辞别李贺,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啊!”一个玩家忽然大叫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后面的玩家还以为是有什么发现,连忙追问。
玩家挠了挠头,“刚刚一直没想起来,李贺是不是就是那个,因为父亲名字里有个跟进同音的字,所以不能考进士的倒霉蛋?”
“呃,好像就是他。”
“啊这……这种理由听起来很离谱,但是一顶帽子扣下来,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说起来,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的理由就是,他妈是看花时不慎坠井去世的,他却写了赏花的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有亿点点惨。”
“不能考进士对李贺的打击应该很大。他前期的诗还有点少年意气,后面的作品就越来越不像人写的了。”
“同志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怎么说?”
“反正这大唐的进士也考不了了,那把李贺捞到雁帅那边去怎么样?”
“咦?”
玩家们短暂安静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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