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王廷凑虽然是王武俊的义子,但年纪却是跟王承宗差不多,因此跟着他的时间更多些,对王承宗的性子十分了解。面对眼下这种危机,王承宗竟没有多少焦躁和忧虑,着实不该。
他顺着王承宗的视线看去,看到那两位使者,便上前试探着问道,“尚书,幽州和魏博的使者要如何处置?”
“现在哪有功夫理会他们?打发走了就是。”王承宗不在意地摆摆手。
按理说,田季安和刘济驳了他的面子,王承宗不能对他们如何,总要给使者一点苦头吃吃,将这一口气出了的,如今却表现得如此平和,简直不像他了。
显然,对于眼前的局面,他并不像是嘴上说的那么着急。
但如果真的有办法,以王承宗的行事风格,也不应该藏着掖着,早说出来了才是。
除非……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这个念头一生,王廷凑的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那一瞬间的异色,顿了一下才应道,“那我去把人打发了。”
……
战斗发生得比预想的更快,也更激烈。
虽然已经做好了跟天兵开战的准备,但天兵至今也没有所谓的“主力”,而是分散在一个个村子里,所以成德军也只能将这些村子当作目标。
他们兵分几路,从各个州城向外扩张,很快就遭遇了第一波抵抗。
在王承宗想来,这应该是这一战中他唯一能占优势的时机了,所以才会让所有人同时发动,好打天兵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勾起他们的怒火,让他们替自己清理垃圾,总要有一点牺牲的。
然而等交上了手,王承宗才发现,天兵的准备远比自己想的更充足。
他们早就在村子里修筑起了防御工事不说,村与村之间互相支援的速度也比预计的更快,更重要的是,天兵不仅战斗力强横,人数也比他的预料更多。
王承宗想象中的势如破竹根本不存在,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被挡住之后,成德军就陷入了天兵的海洋之中,不论进退都摆脱不了他们的存在,就算一时脱了身,下一刻又会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小队来。
跟一般的藩镇军队比,成德军作为边军,已经算是精锐了,但是面对这种泥潭一般进来就出不去了的战场,也没有坚持太久,就出现了溃败的情况。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就算溃散了,也依旧无法摆脱天兵。
于是这场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大战,仅仅一天就结束了。王承宗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和调整,就收到了全线溃败的消息。
而且一般的溃败,至少有一大半人能够逃回来,只要及时收拢残兵,很快就能又建立起一支大军。然而这一次,大军陷进去之后就仿佛消失了,只有零星的逃兵带回了消息。
那可是十万大军,就算是都扔水里,也能堵得黄河断流了,进了天兵堆里,居然连个水花都没扑腾起来。
天兵的战斗力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虽然是王承宗有意将这些军队派出去,借天兵的手剪除,但这样的力度,还是让他忍不住胆寒。
他已经一再地高估了天兵,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他们。
最让王承宗无法接受的是,天兵已经如此强大,居然还如此谨慎。
天兵的确很强大,但也不是无敌的,其实也有一两支军队突破了他们的防御工事。
结果进村之后才发现,村民们早就已经被迁走了,就是想抓人质威胁天兵都找不到。反倒是他们自己,被赶来的援军堵在村子里,很快就步上了其他同僚的后尘。
这诸多的消息汇总到真定城,让王承宗意识到,天兵确实是一柄快刀,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起来用的,很容易伤到自己。
皇帝撕毁了跟天兵的契约,尚且还要老老实实支付两成的违约金呢。
求和,必须要立刻求和!
他让人叫来特意被留在真定的吕粮吏,要求他将自己想要求和的诚意带去给天兵。
吕粮吏:?
他觉得王承宗太看得起自己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吕粮吏连忙建议道,“尚书,小人观那些天兵似乎有特殊的手段互相连络,只需尚书随便找到一个,就能将消息传过去了。”
天兵有自己的联络手段,这一点王承宗当然也看出来了。但他认为那样太随意了,还是要正式派遣使者。
不过王承宗也意识到吕粮吏的分量实在太低,不足以代表自己,于是又叫来了曾经做过使者、而且还做得很成功的王文昌和王廷凑,让二人来做使者,吕粮吏就负责给他们引路。
不由分说地将事情定下,王承宗就催着他们立刻启程,丝毫不顾这会儿天都已经快黑了的事实。
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已经不只是一个形容词了,王承宗是真的生怕一夜过去,局势又会生出无法预料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急报送到。
而且不是一封,是接二连三的急报。
天兵似乎真的不打算让这件事过夜,他们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成德各处驻军的营地,都遭到了天兵的攻击。
这消息惊得王承宗再也坐不住了。
不服顺的军队之前都派出去了,留下来的,那都是他以后的本钱,若是真的被天兵一锅端了,从此手中再无军队,他别说跟天兵对抗,这个成德之主的身份都要变成笑话。
天兵这一招,真可谓是“釜底抽薪”,把事情做绝了。
直到这一刻,王承宗才意识到,他看似掌握着主动权,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落到了天兵的陷阱之中。
这一战不是他要打,而是天兵要他打。
而且天兵只想打这一仗,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下什么“以后”。
他自以为可以借刀杀人,利用天兵达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再从容抽身,但在天兵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算计看起来都更像是一个笑话。
他早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王承宗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惶恐之中,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踱着步子,已经彻底忘了厅内还有其他人。
因为消息来得突然,原本要被派去做使者的三人没能及时退下,也都听到了。
吕粮吏将自己缩在角落,只盼着谁都别注意到他。话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已经不需要什么求和使者了吧?
王文昌和王廷凑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自从一起去过长安、见识过了外面的世界之后,他们两人在成德所有属官之中,也算是有了一些默契。这会儿虽然不方便说话,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动摇。
他们算是王承宗的拥趸,但眼看王承宗已经走到了绝路,难道还要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吗?
两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投降是肯定要投的,但不能就这样去,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王文昌走到门口,状似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王廷凑则是来到王承宗面前,做出有要紧话说的模样,然后猛然拔刀,一刀将他枭首!
王承宗的眼睛猛然睁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意识就已经陷入了蒙昧之中。
直到那大好头颅滚落在地,王承宗身后的两个亲兵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想拔刀护主,但是看看已经没了头颅的王承宗,再看看被喷了一身一头的血,整个人看着如同血池之中爬出来的王廷凑,两人又不由得有些迟疑。
在藩镇,弑主篡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过。
王承宗已经死了,他们是该为他报仇,还是直接投降新主?
“扑通”一声,王承宗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两个亲兵腿一软,也松开握刀的手,跟着“扑通”一声跪下了。
王廷凑却没有手软,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人给结果了。
角落里的吕粮吏已经吓尿了,瘫软在地,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这才止住了险些出口的尖叫。
怎么总是让他碰上这种要命的事?
尿骚味惊动了王文昌和王廷凑,两个杀神同时朝这里看了过来,吕粮吏头皮都快炸开了,眼神也惊恐到了极致。
必须要说点什么,否则他也会死!
大脑拼命地转动着,居然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理由,慌忙放下手,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道,“我、我带路,求和!”
听到“求和”两字,已经往这边走的王廷凑脚步一顿,回头去看王文昌。
王文昌点点头,“总要有个传话的人。”
王廷凑又看了吕粮吏一眼,这才还刀入鞘。
活下来了……
……
“啥,有人带着王承宗的人头来投降?”正在带头攻打真定城外军营的章立早听到这话,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真的,人头我都检查过了,真是王承宗。”来报信的玩家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章立早:“……”
他看看正在激烈交锋的战场,一时有些拿不准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打,干嘛不打?”团队频道里的胡老师听到他的转述,立刻道,“打完了再跟他们谈。”
也是,章立早反应过来,不管最后怎么谈,要是把一支大军留在对方手里,多少都有点不方便,以后想让他们配合什么政策也麻烦。
再说了,玩家虽然猛,但也不是没有损失,现在停战,那回城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既然要继续打,章立早就不方便去见求和的人了,只能让报信的玩家先回去敷衍一下,等他们这边打完了再说。
但其实也没有等太久。
毕竟在玩家的有意放纵下,还是有一些逃兵跑出去,将消息送到各处,这座军营也不例外。
得知外面已经大溃败,现在这是天兵的反攻,王承宗那边又迟迟没有命令过来,这支军队在玩家猛烈的攻势下,本来就已经快扛不住了。没多久,随着军营的防御工事被攻破,战斗也就进入了尾声。
章立早这才去见了派来求和的人。
一照面,他就忍不住笑了,“怎么又是你?”
吕粮吏心里很苦,面上却还不得不挤出笑脸,“可见是小人与天兵有缘。”
既然是认识的人,章立早也没必要为难他,左右看看,问道,“不会就来了你一个吧?”
“是只有小人一个。”吕粮吏说着,将手里拎着的包袱举起来示意了一下,“这就是王承宗的人头了。”
既然玩家已经检查过了,章立早也不想再看人头,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八卦嘛,谁不爱听?
吕粮吏也只能硬着头皮讲述了整个过程。
按照王廷凑的说法,他早就察觉到王承宗的不对劲,暗暗一查才发现,王承宗故意将可能不服从他的军队派出去,想借天兵的手帮忙清理,却没想到天兵如此凶猛,反攻又来得如此之快。
成德作为一个实际上的小诸侯国,内部关系自然也是盘根错节、沾亲带故,听说王承宗的操作,原本还想借他的死发作的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主要也是因为王承宗的操作太成功——虽然只有前半段——成德军里跳得比较高的那些家伙,都已经葬送在了战场上,剩下的人都没什么主见,再加上真定城里只有王廷凑率领的两千军队,很顺利就说服了其他人。
外面还在跟天兵打仗呢,王承宗处理不了这种情况,换做他们也是一样。
就算要争权夺利,总得先确定自己有命来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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