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有人本来就是混日子,惟愿天下太平,那他们就能安稳度日了。但也有人雄心勃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至于会因此造成的流血和牺牲,那不都是必要的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
争功可是边疆的看家本领。
振武军那边,是雁来亲自出面,张奉国才按兵不动,但普通玩家显然没有这种面子。
既然他们不给面子,玩家也就不演了。眼看大军出动,干脆召集人手,先堵住了大唐军队的去路。
不是要打吗,我们陪你打。
“放肆!”得知消息,朔方节度使王佖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他是名将李晟的外甥,自幼跟随在舅舅身边征战,和李愬、李愿等李家子弟一起长大,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所以自视甚高,本来就对所谓神女化身、召唤天兵之类的说法嗤之以鼻,觉得都是故弄玄虚。
作为勋贵的一员,他对天兵的不满更是由来已久。
这几个月,天兵在朔方境内到处折腾,更是一直在挑战王佖的神经。尤其是清丈田亩这一条,更是踩到了王佖的底线。
作为一个治军苛刻贪酷的将领,王佖在朔方的作为,跟李进贤在中受降城并无不同,甚至犹有过之。已经揣进他兜里的东西,自然见不得人伸手去触碰。
他对天兵的忍耐本就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天兵拦截大军的行为就像是一颗火星,终于将这个炸药桶点燃了。
“打就打!真当我怕了天兵吗?”王佖越想越气,直接站了起来。
他之前一直没有行动,一是因为要观望朝廷的态度,二则是被就在隔壁做夏绥银宥节度使的表兄李愿压着,不许他轻举妄动。
如今天兵挑衅到脸上来了,他哪里还能忍?
“王兄!”负责率领夏绥军的窦缓连忙把人按住,“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不是我不愿忍让,你也看到了,他们挡住去路,存心要跟我等过不去。若是贻误军机,朝廷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王佖义正言辞道。
窦缓心想平日里朝廷想要调动藩镇的军队,大家不也都是能糊弄就糊弄吗?这回皇命还没到,急什么?
王佖自恃勇武,想要争抢战功,但窦缓却是不想跟回鹘人打的。
被天兵拦住了不是正好?到时候照实说便是,陛下和朝中诸公也怪罪,就让他们去找天兵。
不过这些心里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只能赔笑道,“道理我自然知晓,只是出来之前姐夫有交代,天兵必然也会有所动作,令我不得与他们冲突。”
他的姐夫就是李愿。
这位大表哥的话,王佖还是要听的。
于是他又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要跟天兵作对,是他们不给我等活路啊!”
“他们到了朔方,又是清点人口,又是清查田亩,这是要干什么?就是朝廷清税司的官员,到了朔方也不敢如此无礼。这天下,究竟是朝廷的天下,还是天兵的天下?什么都由着他们,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窦缓不说话了。
天兵毕竟带了个兵字,他们出现之后,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各地驻军。
本来他们才是朝廷不得不倚仗的对象,仗着军权在手,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敢提,什么不要脸的事都敢做,朝廷还只能容让。如今一朝被人替代,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也就罢了,反正窦缓也不是很想打仗,天兵毕竟跟朝廷不是一条心的,为了制衡他们,朝廷一定会保留部分驻军,尤其是边军,他也就能继续在夏绥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
但天兵的手却伸进了边镇,看那个意思,恐怕不只是想让他们交税,还想将屯垦的产出分给地下的士兵。
这不是拿着他们的东西做人情吗?
窦缓头一回在传单上看到河北的官员集体控诉天兵鱼肉官吏时,也只觉得好笑,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难受。
官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王佖见状又道,“大兄不许你跟天兵起冲突,但这可不是你招惹他们,是他们来找茬。我等以国事为重,便是大兄,又能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窦缓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道,“不是我不想动手,是……只怕我们打不过天兵啊!”
“胆小如鼠!”王佖鄙夷地道,“天兵就算能复活,也得回长安去,有什么好怕的?”
窦缓不说话,他又不是什么名将,全靠裙带关系才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像王佖那样自视甚高。虽然还没见过天兵作战,可是西域、河北都是前车之鉴,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试一试天兵的刀锋不锋利?
王佖其实也不是真的盲目自信,之前只是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而已。
天兵只能回长安复活,那也是复活啊!耽搁这几天,可能赶不上对付回鹘人,但对付他们却不用选日子。
所以虽然嘴硬了这么一句,但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那你说该如何?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咱们头顶上耀武扬威吧?”
“我倒的确有个想法。”窦缓说。
王佖直起身,往前凑了凑,“说来听听。”
窦缓道,“天兵拦着我们只是顺路的,回鹘人才是他们的目标。既如此,我等按兵不动便是,天兵动了,我们再动。等遇上了回鹘人,天兵就顾不得我们了。到时候选个好时机加入战场,不也一样能立功?”
王佖立刻就听懂了。
报功的文书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只需稍微春秋笔法一下,他们自然就是有功劳、而且是有大功的了。
与其在这里跟天兵计较,不如让天兵去打头阵,他们在后面捡便宜,岂不更妙?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
“女子武馆门口有天兵说书了!”
这一嗓子,立刻将路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有人好奇地问,“说书是什么?”
“就是俗讲,只不过讲的不是佛道故事,而是真人真事。”
“真人真事?”长安人是想玩会玩的,对于这种热闹,自然不能不凑,连忙问道,“不知讲的是谁?”
“不是谁,讲的就是天兵迎战前些日子南下的回鹘大军!”
这一下,众人都按捺不住了。
要知道,自从知道回鹘大军南下之后,整个长安城都人心惶惶,一想起这事就吃不香睡不好的。虽然知道如今有天兵在,但过去战争带来的创伤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连省试放榜,新科进士跨马游街都没心思去看热闹了。今年的曲江宴会,应该是从有这个习俗以来最冷清的一年。
要是这说书讲的是别的,大家还要考虑去不去听,既然是天兵对战回鹘,那就非听不可了。
不过也有人好奇,“天兵跟回鹘已经打完了吗?这样快?”
“那倒没有,听说这回是直播!知道啥叫直播不?就是那边打着,这边说着,等他们打完了,结果咱们也就知道了!”
“还能这样?”
“那有什么不能?这可是天兵!他们自然有法子传递消息。”
“这个好,这个好,不然叫人天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到了那里,开打了没有,又要打多久……”
很快女子武馆附近就挤满了人,堵得水泄不通。
好消息是武馆这回还是搭了高台,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得见台上的人,而且也不知道天兵怎么弄的,在台上架了一个巨大的喇叭,人对着喇叭说话,声音就能传出去很远,半个长安城都能听到。
不过这会儿还没开始说书,正在介绍武馆这将近一年的成果——第一批学员已经可以出师了,欢迎所有需要请护卫的女性前来登记申请。
然后还让出师的学员挨个上台展示。
女性的护卫,在大唐还是挺新鲜的。但仔细想想,对于女性雇主来说,女护卫确实要比男护卫方便得多。至少后院和闺房都可以进去,出门也能同乘一辆马车。
虽然第一批的学员里,有很多本身就是出身不俗的富家小姐,但这项服务还是颇有市场的。
不过普通人也就看个热闹,还能分心去议论,“不是说讲天兵对战回鹘吗?”
“这还用问,还没打起来呗!总不能瞎编吧。”
“这倒也是,就是等得人心焦。”
“那我也愿意在这儿等,好歹有个音信,人也多。自个儿呆在家里,那才叫难熬。”
“可不是嘛!”
议论纷纷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忽然有人上台,赶走了正在对战的武馆学员,然后走到大喇叭前面,“最新消息,我军已经找到了回鹘大军的踪迹!”
其实回鹘人的行踪一直都在玩家的掌控之中,要不然怎么知道今天肯定能直播上呢?
但为了节目效果,还是要这么说。
果然下面“哄”的一声,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好在大喇叭的声音不会被压下去,依旧清晰而嘹亮,“回鹘人还没有发现我们,指挥官决定分兵包围,打一场突袭战!”
然后就是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部署,也不知道听的人领会了多少,但反正听起来很厉害就对了。
其实玩家讲的与其说是说书,不如说是实况解说。对于看不到画面的人来说,多少会损失一些体验感,但因为这在大唐还是第一次,听众也无从比较,只觉得比一般的俗讲更加惊险刺激。
毕竟一切都是未发生的、不可控的。
比如现在,包围圈已经完成了,正当指挥官准备派遣其中一支去突袭时,旁边忽然冲出了另一支军队!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天兵的部署之前都已经说过了,这支军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的,我这边拿到了最新的资料,原来刚刚冲出来的,是朔方灵盐节度使和夏绥银宥节度使派出的联军。他们之前跟在天兵后面,看来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虽然台上的人说的很委婉,台下的听众已经想骂人了。
这不就是想抢功劳吗?
他们抢功劳不要紧,却打乱了大家听直播的氛围。更糟糕的是,因为他们就这么冲出来,立刻就被回鹘人发现,开始备战了。
“可惜了。”解说员叹息一声,“本该是非常完美的一场包饺子大战,现在馅儿要跑了。”
大唐之前只有面片汤,玩家来了之后,包子饺子馄饨这种将食材包在面皮里的做法,立刻就风靡开来。
这会儿众人听到这个比喻,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但笑完了,对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就更不满了。
找路的时候没你,发现敌人的时候没你,部署包围圈的时候也没你,准备一举建功的时候你冒出来了?
接下来的发展也大快人心。
抱着捡便宜的心态冲上来的唐军,对上已经明白了当下处境,只能背水一战的回鹘军,双方第一次冲锋,唐军的阵型就被回鹘的骑兵直接撕开了。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解说员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好在天兵及时补位,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完成了这场战役,取得了无可争议的大胜——说包饺子就是包饺子,一个回鹘人都没让他们逃出去。
当然大唐人也一样。
玩家冲上去收拾残局的时候,那是不管回鹘人还是唐人,都一视同仁的。
先打了再说。
毕竟是战场上嘛,当然是对付敌人最重要。再说你们这突然冲出来,到底是来抢功劳呢,还是来给回鹘人提醒呢?是不是早就私下跟回鹘人勾结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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